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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秦素,正走在西街旁邊一條窄小的細巷中,由這條細巷出去再轉個彎,便是飄香茶館的大門。

跨出轉角時,秦素往茶館的方向瞄了一眼。

安靜的巷弄中人跡寥寥,可見茶館的生意並不太好。

秦素淡淡地收回了視線,轉身往前行去。

此刻的她非常希望,那位飄香茶館背後的貴人,便是她猜測的那一位。若他對今日之事能夠有所察覺,最好能派人主動與她聯絡,於她實是大善。

秦素認為,憑著她所知的那件大事,兩方麵合作應該是毫無問題的。

她漫步而行,儀態悠然而閑適。

這巷子頗細長,隻幾個零星的路人,兩邊的灰土牆壘得並不高,偶爾有藤蘿攀出牆頭,那碧油油的葉子底下,是大朵嬌黃的花,幾根纖細的瓜秧打著卷兒,被風吹得輕輕晃動。

走了一會,秦素便看了看牆頭日影,估算著,此際應還未至申初,她的時間還算寬裕。

也不知蕭繼珣能不能將信好生帶回平城?還有那位杜四郎,是不是能夠如秦素所願,在獲悉了那個秘密之後,一舉拉下杜光遠,將何家也一並滅了,最後再憑著他那一身的狠戾,把杜家從裏頭搗爛。

心裏裝了太多的事,秦素隻覺思緒紛亂,根本無從理清。

麵前的這盤棋,已經大到了讓她有些顧此失彼的地步,而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可出錯。

一點錯都不能有。

她蹙眉前行,這一路走得心不在焉,直到那滿街的喧囂迎麵而來,她才終於按下了所有情緒,舉眸四顧。

東來福大街的熱鬧,自來都是很有看頭的,從街頭至街尾,無數店鋪門連著門、牆挨著牆,招牌匾額鱗次櫛比,幾乎無一處空隙,即便是此時正逢盛夏,那行人也沒見少,依舊一派人間煙火的繁華景象。

行至此處,秦素便放緩了腳步,慢慢地一家鋪子、一家鋪子地逛過去,看似悠閑,然那冪籬下的眼睛卻睜得大大地,不放過任何一間門臉。

很快地,她的鼻尖便滲出了細汗,卻也顧不得去擦,隻偶爾掀開一角冪籬,讓那風拂進來些,也好帶來些許涼爽。

便這樣千辛萬苦地逛了約有小半個時辰,秦素才終於在一間毫不起眼的茶水鋪子裏,找到了她想找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麵相頗為冷厲的男子,雖是一副寒族的打扮,坐在那裏也不很起眼,可隻要仔細觀察,你便會發現,此人腰背挺直、眼神銳利、動作敏捷,那腰帶裏頭鼓鼓囊囊地,像是揣著什麽東西一般。

一見此人,秦素的心已是放下了多半。

她提步上前,越過端著茶盤的夥計,繞過正湊成一團聊大天的行腳漢,再小心避過了幾個調皮的小兒,徑直便走到了那男子的麵前,向他行了一禮。

看著直直走來的這個使女打扮的小娘子,何鷹麵色不動,心中卻極為納罕。

這小娘子看著也就十二、三的樣子,細伶伶的身材,衣著也極普通,可是,她走過來的姿態卻顯得那樣的篤定,就像是認識他很久了似的。

那種感覺,委實詭異。

他定定地看著秦素。

不認識。

雖說他沒那個過目不忘的天賦,但也不是個忘性大的人。在他的印象裏,至少在上京,他是不認識這樣的小娘子的。

他審視地打量著秦素,秦素也怔忡地看著他。

方才走過來時她沒想那麽多,直到現在她才想起來,她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叫什麽。

她有點發愣。

薛家的所有侍衛名字都很怪,

合起來便是一堆飛禽走獸。這種名號聽上一個兩個還好,若是成百號人都叫著那種名字,饒是秦素對薛家頗為熟悉,卻還是覺得混亂。

眼前的這個,到底是叫什麽呢?

虎、狼、豹、鵬、鯤……

秦素一個個地想著這些名字,總覺得與眼前之人並不能湊到一處,不由那眉心便蹙了起來,縱然灰紗遮麵,那滿心的躑躅亦顯而易見。

這明顯的遲疑,何鷹自是也感覺到了。

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小娘子直直地走過來,正正經經地衝他行了個禮,隨後便幹站在他麵前,一字不說,這又是怎麽回事?

兩個人一坐一站,大眼瞪小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就這麽瞅著對方,足瞅了好幾息的功夫。

“郎君是……”終於,秦素有些不確定地開了口,心中飛快地回憶著前世她所知道的那一大堆名字,ww.uuashcom“郎君是那個……”她絞盡腦汁地回想著,驀地靈光一現,飛快地閃過了一個念頭:“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你是個鳥,對不對?”她語帶驚喜地道。

鳥!?

何鷹的眼睛一瞬間瞪得溜圓。

什麽鳥?

鳥什麽?

這話怎麽聽著這麽難聽?

刹時間,何鷹的臉色簡直黑得堪比鍋底。

這真是大白天喝口茶也能撞邪啊。他是真沒想到,上京的小娘子居然比大都還要彪悍,開口就罵人“鳥”,這簡直是讓他這個英雄漢都不知怎麽回嘴了。

居然罵他是鳥……

真是越想越氣人,氣得何鷹根本就忘記了,他的名字可不就是隻鳥?

看著何鷹那張難看得不能再難看的臉,秦素瞬間有些心中沒底。

她是不是說錯種類了?這位或許不是飛禽,而是走獸?

她可以斷定沒認錯人,這人她瞅著眼熟,前世今生,他出現在薛允衡身邊的次數相當地多。

於是,她一麵竭力回憶前事,一麵便又試探地道:“郎君既然不是鳥?莫非是……什麽……什麽獸?”

語聲未停,殺氣陡然如排山倒海,撲麵而來,再下個瞬間,“哢嚓”一聲,何鷹手裏的茶杯碎成了渣。

看著那隻青筋凸起的大手,再看看對方青紫發黑的臉,秦素此時才有點明白過來,她剛才似乎是不小心……罵了人。

“我並非有意冒犯。”她連忙向何鷹屈了屈身,語聲極輕地道,“我有要事,想請郎君一敘。”

要事?

一敘?

先罵他是鳥,又罵他是獸,這是請人說話的態度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