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剛剛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魏源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魂未定中緩過神兒來,怎麽周圍什麽都消失不見了,眼前的房子消失不見了,一整個大宅子消失不見了,連方才看到的男男女女一眾家丁也都不見了。隻剩下眼前的混沌鼎,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熬出的這鍋……固元膏。

“大師兄,大師兄!”魏源定睛一看,還好還好,大師兄還在。於是緊忙問到,“大師兄,你剛剛騰雲駕霧上去,到底遇見了什麽?發生了什麽?怎麽一回來,這周遭一切都消失不見了?”此刻,任憑換了誰都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吧。

魏源急不可耐的問大師兄,因為他實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雖說西行一路也算是跟著師傅和一眾師兄弟長了不少見識,但是跟妖怪們打打殺殺畢竟還是有形的模樣,但是剛剛發生的這一切,卻像是虛無的,而且,自始至終都像是虛無的。

大師兄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淡淡的說,“魏源老弟,你與這口大鐵鍋的淵源隻怕是比想象的還要深一些,物件久了難免滋生靈性,也就是不知不覺之中有了自己的主意,你可不要被這口鍋帶壞了。”

大師兄繼續說到,“我在上麵,看到了混沌鼎的元神,那老倌兒,心術不正!嘴上說的看似是大道理,實際的心思則是不堪入耳。”看樣子,大師兄還想繼續說下去,但適可而止,也隻能說到這兒了。

魏源轉過身來,忽然發現腳下,竟然聚著有一群小蟲。仔細一看,這蟲子不是別的,正是一群蜘蛛……

原來,這府上的一眾家丁們,跟隨著老爺一同修造了這座大宅,竟然也都是蜘蛛修煉變化的啊。不過,這一眾家丁的道法還尚淺,被混沌鼎元神震懾一番之後,又沒有了大宅子的庇護,紛紛褪了凡人的樣貌,又被打回了蜘蛛的原形。

也難怪剛剛跟魏源一起扶著混沌鼎的家丁忽然撒了手,魏源心想,不要被這口鐵鍋傷到那位家丁就好……

說來也怪,家丁們不由得變回了蜘蛛,但是府上的老爺,女妖精們和他們的大師兄,他們怎麽也消失了呢?而且,這老阿婆不是妖界的,混沌鼎的元神也拿她沒有絲毫辦法啊。他們都去哪兒了呢?

魏源心中升起了一百個問好。那,這辛辛苦苦給老阿婆熬製的固元膏,該拿給誰呢?怎麽才能讓老阿婆吃上呢?魏源看著手裏閃著蛛絲亮光的固元膏罐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在這當口,林子裏一陣腳步聲,隻聽得有女子輕聲的言語,“娘親,這邊走,這裏小心,這裏要抬腳……這裏也小心……”魏源一聽這熟悉的聲音,便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沒事。哦,不對不對,是,他們都沒事……

身影漸漸走進了,顫顫巍巍走在最前麵是一位老太太,一邊由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家扶著,另一邊則是有一位體態威猛的壯漢攙著。反倒是剛剛說話的姑娘們,都輪不到上前去攙扶,隻好在一邊焦急的給他們提個醒。

已經失去了法力的老爺、大師兄和一眾女妖精們,攙著老阿婆,慢慢走到近前來。

“小廚子,”女妖精開口說道,“拜托你為娘親固元膏,可是已經熬製好了?”

“當然,當然。”魏源趕忙應到“受各位所托,固元膏已經熬製好了,各位千叮嚀萬囑咐要放的料,也都按你們要求,放進去了。”魏源意味深長地看著女妖精和其他一眾家人們,緩緩地說到。

說句實話,魏源講出剛剛這句話的時候,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難受的。這罐子為老阿婆量身定製的固元膏,有經年累月搜羅來的上好材料,有凝聚了千百年修煉真氣的蛛絲,有值父子兩人半條命兩顆無花之果,還有……還有為此斷送了法力一眾家丁的份份真情。

魏源趕緊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女妖精旁邊,把切好的固元膏,遞到她的手裏,又仔細囑咐了一遍說,“女妖精,這固元膏可是真真的來之不易。一定要囑咐老阿婆按時吃,吃了之後按我說的去做。如此三年,定會有好轉。”

女妖精動作仔細地打開魏源抱在懷裏的白瓷罐子,伸頭湊近了仔細看著。切的勻稱的固元膏片,每一片上麵都若隱若現的看到明亮的蛛絲。輕盈的蛛絲貼在固元膏片上,在陽光下能看出來盤出層層紋路,倒像是尋常人家吃的,盤絲餅一樣。

“娘親,你快看這小廚子給你熬的固元膏,像不像大師兄我們孩提之時,娘親你總是做給我們吃的盤絲餅呀!”女妖精把白瓷罐子舉到娘親麵前,笑的頗為開心的問老阿婆。“你看著小廚子的手藝,可跟娘親你當年的手藝能有一比?”

“傻丫頭,人家可是長安的名廚,手藝自然十分了得,為娘怎麽可能跟人家相比!為娘真是有福氣,有你們一種兒女惦記著。熬製這個東西屬實是十分費力的,倒是辛苦了這位廚匠和同來的大師傅,你們為我這老婆子舍得一把子耐心和力氣了。”

魏源聽了老阿婆的話,心裏更加暖暖的了。轉頭看了看大師兄,那猴子平時總是一副聒噪可怖嘴臉,此刻卻安靜無比。

他們心裏都明鏡一般:但這可不是普通的固元膏,這是一種妖界的兒女們,拿了畢生的真氣,搏了性命才換來的呀。

女妖精把固元膏拿在手裏,笑了著捧給老阿婆。“真開心,娘親啊,你一定要聽這位小廚子的話,吃上三年這固元膏,身體便可好轉了,也讓我們,有機會可以繞在您膝下多一些年。”

老阿婆的眼睛,都已經有些渾濁了,**的手,卻不肯去接過那包固元膏。老阿婆環視四周,房子,已經消失了,深宅大院,也已經消失了,身邊隻有和他一生相伴的老爺和他們的一眾兒女,仍舊留在老阿婆的身邊。

所謂床前小兒女,人間第一情。說的,大概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院裏的這些蜘蛛,逐漸聚集到老阿婆腳下,一圈圈繞著,繞著,一直繞著。老阿婆知道他們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卻能聽到他們心底的聲音。他們隻是變換了模樣的一眾家丁罷了。這麽多年來,家丁們一直跟在老爺身邊,個個都是忠心耿耿。

老爺怎麽對待夫人他們都看在眼裏,於是他們隻會對夫人更好,更細致,更忠心。眼下最開心莫過於是他們。盡管,被混沌鼎元神震懾一番之後,他們就都被打回了蜘蛛的原形,但是能有緣分相逢一場,也是心甘情願。

“散了吧,你們,都散了去吧……”老阿婆看著這些蜘蛛們說,“我知道你們自打來到這裏就一心守護著我們一大家子,也許是我們一家福薄……”

老阿婆說著,竟然哽咽起來,“你們都乖乖散了吧,歸去到田野,歸去到樹林,歸去到你們想去的地方,不要留在這裏,再繼續為我們,這樣百般付出了。可叫我於心何忍啊!”

女妖精還是最懂一眾家丁們的心思,連忙湊近了小聲勸娘親說,“母親,他們不舍的走,恐怕是想看著你,當著他們的麵兒吃上一塊固元膏,方才肯安心歸去。”

“你們啊你們啊,還是那樣不放心我。”老阿婆也是一副完全沒有辦法的樣子,“好吧好吧,就從了你們的,吃一塊,吃一塊。”老阿婆伸手出來,讓女妖精遞過去一塊固元膏,好當著一眾家丁的麵吃一口,也了卻他們的惦記。

女妖精把白瓷罐中的固元膏,取了一塊,遞給老阿婆。“嚐嚐吧,娘親,這是這位小廚子和他的大師兄,費了老大功夫剛剛熬好的。”老阿婆把這塊固元膏接了過去,咬了一口,放在嘴裏,細細的品著,“嗯,好吃,好吃……”

“這固元膏,你們已經看到我吃了,這回可以放心了吧,趁著天色還早,歸去吧,歸去吧。”老阿婆蹲下身子,慈愛地看著已經是蜘蛛形狀的一眾家丁們。即便如此,在老阿婆堅持勸說了幾次之後,蜘蛛們才逐漸的慢慢散去。

“老爺,你告訴我,這固元膏裏到底加了什麽?跟我之前吃過的味道好像很大不同。”老阿婆吃完一塊以後,轉過身來,問身邊的老爺子。

“哪裏有什麽不同,隻是把,家中,庫裏有的,那些知識,讓小廚子分類放進去而已,”老爺回答的麵不改色,“如果有不同,也是這位小廚子,技藝高超,又或是他帶來的這口鍋,能力非凡。”這位老人家還真是十分會說話,魏源心想。

老爺這邊勸解著,“夫人,你快別多想這些了,好好養好身子才是頭等大事,也不枉我和一眾兒女們,對你的這一片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