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一Lang一Lang拍打著海麵,似母親哼著搖籃曲,全然不是發怒時的情景,一片祥和的海之夜景。星光似漫不經心的散開的銀釘,從黑的天空一直延續到藍色的海麵上,似乎一伸手就能觸摸到一樣。

氤氳海氣撲向遠處,在那遙遠的虛無飄渺的地方,淡藍色的迷霧環繞著一座時隱時現的小島。

古老的祭壇,古老的種族。

一群群匍匐在地上的人魚,眼睜睜看著高台之上的女子。

她躺在祭台上,身體上沒有一絲遮蔽的東西,白皙的皮膚在星空下顯得神秘叵測,下身卻是魚狀,金色魚鱗閃閃發光,那樣的冷光,那樣的令人膽戰心寒。

她沒有動,光潔的脖徑上帶著一顆水藍色的珍珠,湖藍色的眸子裏流出的淚水爬滿了那張瓷器般的臉,當那些苦澀的淚珠掉落下來,在空氣中化作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祭壇上滾了一地這樣的珍珠。

她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站在火炬旁邊那個胡須蒼白的男子的臉。他是那樣的衰老,從來沒有如此清晰的感覺到他的生命接近垂暮。他專注地做著自己的事情,那張合的嘴裏發出奇怪的音符,跳躍在女子身邊。

為什麽?為什麽?

是誰欺騙了我們?是誰拋棄了我們?

為什麽不能回去?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可是為什麽活下來的卻是我?

男子終於將做完儀式,然後他回過頭,悲憫地看著祭壇上的女子,哀傷的眼神裏隱忍的卻是濃濃愛意。桔梗,我的孩子,原諒父王的無能……

對上他的眼神,淚水再一次湧了出來,她卻笑了,她想告訴他,她會做好一切,她想讓他知道,她能做好!

他莊嚴地對匍匐在地上的臣民說道:我的子民們,我們人魚族的災難就要來臨了,這樣的詛咒不是我們能挽回得了,我們遙遠的家鄉在召喚著我們,可是我們卻不能回去。

人們紛紛抬起頭,每個人眼裏流露的絕望讓她心碎。是我,是我毀了他們的希望!你在懲罰我嗎?懲罰我得不到救贖?

可是沒有**,每一個人魚都靜靜地接受著死亡來臨,或許活了千年的人魚不怕死亡,他們怕什麽?他們怕被家鄉遺忘,被人魚星球遺忘。

是我,是我毀了他們的希望!你在懲罰我嗎?懲罰我得不到救贖?

高台上的男子終於從火炬中取出了東西,炙熱的刀,劈開生命的刀。

刀劃破下身,是那種生生的劈開,金色的魚鱗一片片落下,她親眼看見從血肉模糊中分出的雙腿。身體似乎已經麻木了,沒有半點疼痛。血依舊滴在地上,如夜之鬼魅,鋪天蓋地。

她緩緩站起來,默默看了男子一眼,他的眼神她懂。嘴唇蠕動著,她終於說道:父親……

他揮揮手,示意她不要說話,複雜的轉過頭,不敢再看她,她要的他如何承諾?地上的人一個個站起來,從他們身體裏升出一顆顆光華,匯聚在她頭頂,迅速旋轉,變成一個巨大的光圈。她的身體慢慢上升起來,光圈罩住了她。

男子一手拍在自己的額頭上,眉心之處流出的光華將那光圈的最後一絲縫隙彌補好。

吾以吾神之願,謹保桔梗回歸。

她站在光圈裏,驚恐地看著地上的人們慢慢化作五彩的泡沫,先是一雙腳,然後是腿、身子、胸膛、最後隻看得見那些哭泣的眼睛裏流出的晶瑩的珍珠。

父親——她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夜空下突兀而起,高台之上隻剩下頭顱沒有化作泡沫的男子忽然笑了:桔梗,我的孩子,你將是我們唯一的公主,你能改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