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遷市,一環,市政府後街,曆史紀念館。

每個城市,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曆史,或是戰爭,或是和平,或是犧牲,或是背叛,或是光明宣告,或是半遮半掩,可以不承認,可以抹殺,甚至可以塗改,其曾經存在的現實,卻始終會被曆史本身所證明。

在意識可以決定物質和未來的時代,“知道”本就是一種力量,博物館和曆史紀念館並不是冷清的公用約會地點,而是學者、學生、甚至軍人戰士們常來的區域。

常規的大圖書館和曆史博物館,是最熱門的公用設施,無數人在中尋找自己的目標,最熱的區域除了神話故事之外,就是曆史小說。

可除了人類的大曆史,城邦的小曆史,對居於其內的人來說,一樣有著特殊的分量。

即使今天,“五發男”依舊是最強盾衛的實質性化身,過去為城市開拓未來、守衛這座城市的英雄,以另外一種方式陪伴著後人。

至於是否有些許錯誤和偏差……其實並不重要,不管是使用價值上的,還是人們認知層次上的。

至少,他,或者她,存在過,奮鬥過,犧牲過……承恩的後人,沒有忘記。

時遷城三十多個區塊,其中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博物館、紀念館,其中除了放置了“首領”們的獵物之外,也是各個區域的前輩、犧牲者們的事跡陳列館。

很多人以為前者的“獵物陳列館”才是真正的重點,也是熱門的觀景點,但戰士們來這裏,基本都是為了後者。

新人們到達一定程度後,往往也會來看看,有心理上的需求和安慰,也有實質意義上的物質需求,就算不是為了未來的神話著想,也能夠參考一下前輩們的進化道路,做一些參考。

所有的紀念館都是免費且隨意進出的,唯一嚴格審查出入條件的,就是市政府後街的那個超大曆史紀念館。

它隻有前半部分是開放的,中間開始,就是被重兵把守著了。

小道消息說,這裏是十二部中文化部的大本營,文化部最精銳的部隊“曆史守望者”就常駐在這裏。

在較高的層次中,這種謠傳早就被證實……曆史守望者,是英雄的守墓人。

在後半博物館之中,有著傳說中的一百零八不朽英雄紀念館,他們往往是一個小小的獨立房間,其中有一個完整的人像雕塑,後麵碑文上銘刻他的過往和主要事跡,最後……在他本人的棺材上麵,還擺著一堆後人的貢品和本人的私人物件,比如說和他有關的小說、DVD碟之類的。

名字說是一百零八,但到今天,實際上已經有了四百多間……據說,每次使用完那種戰略武器後,“英雄們”都有選擇是否回到這裏的權利。

這並不是一種舒服的選擇,每次蘇醒都處於最糟糕的狀態,出去拚命然後渾身傷回來,更加痛苦的放進棺木裏,等待下一次被召喚……即使如此,大部分前輩還是會回來。

“效力三十次就解脫。”

這是他們中的潛規則,也是鼓勵他們堅持下去的動力,實際上卻很少有人能夠活到哪一天,極少數真的等到了哪一天的人,又怎麽會選擇解脫。

“祝你早日躺進博物館。”

出征前,在時遷的戰士之間,流傳著這樣的祝福。

這即是一種惡毒的詛咒,卻也是無上的榮譽。

萬幸,最近五十年,“一百零八”隻被啟動了兩次,戰死的不多,倒是更替了十人,大部分都是後輩們提出的替換申請。

如果一名前輩真的躺了進去,他的流派他的家人都會來觀禮,也是極其榮耀的一刻……

“真的,有點荒誕。”

而今天,在一座剛剛建成的小紀念館前,麵對著滿臉嚴肅的兩位曆史守望者,唯一的觀禮者謝鷹,卻覺得有些荒誕不經。

【時遷城的英雄,鄭禮】

提前樹立的銅製招牌,就掛在小房間的門上,裏麵還有青年微笑著的玉石雕像,就是背後的碑文空空如也。

人還在外麵,墓卻建好了,還不是空的。

江鳳銀,剛剛在四位踏著正步的曆史守望者的抬舉下,被放入了靜滯室。

弟子的墓,卻讓師傅先下去了……

“鄭禮,你真的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什麽?如果鄭禮在這裏,大概會恥笑謝鷹的愚笨。

他既然提出了交換條件,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作為交換的代價,自己遲早必須躺進來!

但是……這是萬千的可能性中,唯一的解答。

或許,如果他真的在這裏,還會笑著來一句。

“我不走到終結之境不就行了。”

隱隱約約,謝鷹似乎聽到誰,說了這麽一句。

一晃神,一位曆史守望者卻站在了自己麵前,在紅色的拖盤上,是血紅刺繡包裹著的三個物件。

一枚紀念章,一份獎狀,一份契約。

深吸了一口氣,謝鷹在契約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還有隻剩下一人的流派。

沒錯,一人。

在數天前,在某人的操作下,蘭夢琪和鄭禮在書麵注冊上退出了鳳鳴流,並留下了一句“等銀子姐醒了,我們再加入”的詭異留言。

按照慣例規則,江鳳銀唯一的流派成員謝鷹,就成了必須觀禮,並簽下誓約的人選。

他的心情如何?沒有人能夠知道。

隻是,當他緩緩的走出了紀念館區,深深地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戴上墨鏡,走過拐角,遇到了早就等候的黑袖章們。

今天本來就是集訓日,謝處長訂好了習慣的集訓點,大巴等著一起去。

【紀檢七處指定弓術訓練地點——鳳鳴流大師兄謝鷹留。】

看著這個熟悉的招牌,謝鷹自己都覺得有些諷刺。

背後的同僚和下屬們,一個個也都保持沉默。

進去之後,該抹地板的抹地板,幹打掃道場的打掃道場,等整個道場煥然一新的時候,也到了下午時分了。

一起吃個糟糕透了的盒飯外賣,所有人紛紛告辭。

道館之中,就剩下那高瘦的身影,默默的品嚐著難吃的便當。

“真難吃,比江師父做的差遠了……”

獨自的身影,吃著吃著,低著頭,盒飯裏似乎混進什麽更難吃的**,讓他實在吃不下了。

他放下盒飯,拿起弓,走向到了道館。

一箭一箭,一箭一箭……

心終於平靜下來了,但踩踏著地板的聲響,在夜色中傳的好遠,似乎,有點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