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下著黑色的雪,大地上滿滿都是紅色的汙跡,赤色洪水剛剛褪去的痕跡之中,是無數生命溺亡的結局。

灰色的軍團沉默著向前突進,他們從山岩上努力攀談,試圖在這無光之地之中尋找光明。

預料之中的敵人並沒有出現,剛剛進入了這個傳送門不久,整個世界的天災就突然而至。

“轟隆!”

一聲驚雷,大地瘋狂的顫抖,那山崖直接開裂,上麵的小小生命,就成為了自由落地的小黑點。

矽基生命,依舊是生命。

而就算他們沒有被當場摔死,那地麵上的撐開的巨大的裂口,如地獄之門的無底深淵,在下麵等著他們。

洪水、雷霆、地震,還有無時無刻的地裂天災,都在收割這入侵者的生命。

大量的葛麥爾族裔,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倒在天災之下,但更多的軍團,卻在造物主的偉大意誌的驅使之下,緩緩的填入了這個無底洞。

戰爭中的小卒子,有時候就是這麽無奈,當一個命令下達之後,明知道前麵沒有一絲生機,也隻能硬著頭皮進入。

“……這就是資料之中的天災世界嗎?比資料之中更加可怕。”

當雷鳴和冰咆哮同時抵達的時候,才誕生不久的軍團都不知道自己是遭受了敵人的襲擊,還是本地的自然環境。

這比資料之中還要惡劣百倍的天氣……天災,就直接襲擊了他們。

而最要命的,卻並不是由於環境造成的大量非戰鬥減員,而是至今,他們依舊沒有找到自己的敵人!

當頭頂上隻有雷霆、冰片、火焰還有無數不在大片大片的烏雲的時候,尋找目標……僅僅隻是尋找方向,都變成了一件極其困難的工作。

但讓這些炮灰費解的是,自己一行尋找敵人這麽困難,難道敵人就能夠輕易的找到自己?這些天災就不會給他們帶來困難?

可在明白這一切前,他們要在新一批的戰士進場前,搞定前哨營地……之前的陣地,已經隨著地裂變成了一片廢墟,混亂的軍團還在和大自然搏動,竟可能的適應環境。

他們有自信,有自信作為上位種族(自認),擁有高貴的鋼鐵(自認)之軀,脆弱低等的肉人都能適應的自然環境,他們沒有理由不能適應。

但他們不知道的,確是有人正在看他們的笑話……

“嘖嘖嘖。真是闊綽,開場就丟10萬主力當炮灰。”

在某個區域,鄭禮看著最新的戰報,有些驚喜,也有些無奈,甚至還有驚嚇。

喜悅的是這10萬主力,現在大概就折了過半,剩下的基本也活不了多久……殺10萬頭菜雞都是一份戰功,更何況眼前的晶體人最低水準達到了兩刃左右的靈能水平,技戰術表現的也相當不錯。

光這最少十幾萬的戰功,已經足夠鄭禮明麵上說的過去,接下來的拖延戰、防禦戰,壓力其實並不大了。

而讓他無奈的,就是……

“……的確闊綽,第二批援軍保守估計三十萬,最後可能達到五十萬,這是明知這世界不對勁,硬是人命強行趟過地雷陣吧。”

葛麥爾總數至少兩百五十萬的消息已經被驗證了,而對方就這麽隨隨便便的砸軍團入場,闊綽到讓人懷疑這場戰鬥,是否能夠獲得最後的勝利。

人多不可怕,但人多到了超過你十倍,平均兵員就算有差距,也基本很難打了……實際上鄭禮手上握著的,大概隻有一個半的軍團,六百多個戰團總共越七萬多人。

對麵,還有一個完整的神子,一個真正的高維存在,還可以不斷的製造新兵和增益己方。

這已經不是以一敵十的水平了……人類劍主不會因為逆風而士氣崩潰,但也絕不是白白送死的傻子,這怎麽看都像是送死的戰場,就別指望他們乖乖聽令。

“萬幸,沒有按照之前的計劃,強行在這裏駐守,否則現在大概就是雪崩的結局……”

但人類一方的主官,會沒有看到最有可能發生的一幕……他們的算計和狠心,甚至讓鄭禮感覺到恐懼。

眼前的雷霆已經鏈接成了致命的電網,黑壓壓的烏雲壓在地麵,如掃地一般的給阿特爾人帶來滅亡。

不斷裂開的大地,也在瘋狂的收割人頭。

突然襲來的龍卷風,撕裂了烏雲,露出了太陽……是的,沒錯,這一直都是白天,隻不過那確是更讓人絕望的景色。

一輪淡藍色的太陽,飄在天空之上,那冰冷到讓人感覺到悲涼的蒼藍色陽光,像是經曆過無數月亮、鏡子的反射一般,漏在地麵上讓人莫名的想起了死亡。

這並不是人類的力量,至少不是他們能夠操控的。

“……世界,正在死亡。”

這才是正確的答案,這個龐大的世界,已經走向了終結。

“我們的上級,還真是夠心狠的,我估計會有死亡陷阱存在這個世界,卻沒有料到整個世界都是……陷阱。”

就如那個已經被人類大世界逐漸融合的蘑菇族世界,世界也是有生命的,那麽,他們自然也有自己的壽命極限。

這個世界詭異的氣候情況,並不是它本身的特質,而是因為他被強行續了一口……處於可持續的世界末日狀態。

這也是一個相當早的布局,之前在七十多年前,時遷城的某個研發團隊,用特殊的技術製造了“人造世界之核”,給當時正在崩潰的世界強行續了一口……但這樣的世界,各種天災就是世界意誌的哀嚎,它或許也隻想盡快的解脫。

這個世界,其實是很多專業研究人士的熱土,那前哨站是一個科考點,專門給研究世界規則、極端天氣、世界末日、世界意誌的學者、研究者使用。

現在,就是抽調了那個“核心部件”,讓該來的直接來,瞬間極端天氣變成了末日天氣,世界直接迎來了終結。

而讓鄭禮後怕甚至“恐懼”的,可不單單是時遷城夠狠,而是……

“……從某種意義上,我們算是救了大家,接下來新的方案的推行,應該會輕鬆很多。”

這年頭,誰都不傻,這種超級陷阱,即是一次性的也是不可複製性的,隻有大魚全部入袋才會被啟動。

那麽,要怎麽讓大魚入袋?

自然,要給出足夠有**力的魚餌。

這兩三百萬的兵力和一個高維神,砸了七八萬的軍團當做誘餌,應該不算奢侈吧……

“慈不掌兵,我相信他們是真的做的出來的。”

差一點,這“世界末日”就該和平戰團享受到了,這才是所有人都有點驚恐的根源。

這年頭出來混的,誰沒有戰死沙場的覺悟。

一直以來接受到的理念,就是戰爭之中沒有仁慈沒有道義,隻有竟可能的最小的付出獲得最大的戰果。

能到這一步的戰團和戰團領袖,或多或少都有點戰略素養,當他們意識這個世界是一個死亡陷阱的時候,也意識到什麽時候將其“啟動”,會帶來最多的收益。

如果真的在末日血拚的時候被啟動……

“……我們差點完蛋。雖然從現在的結果來看,這個世界末日也需要兩到三天才能抵達高峰,但恐怕我們察覺的時候就晚了,就算及時反應過來了,那有限的逃生通道,會成為最殘酷的血肉收割機。”

鄭禮的笑容有點苦澀,差點就成了慰靈碑上的一份子……他這一刻算是懂了,為何隻要堅持依舊駐守這個世界,自己就沒看到活下去的可能。

如果一旦按原計劃啟動,占據絕對數量優勢的阿特爾人軍團大概不會全滅,但損失個五六成是可以預期的,而作為誘餌的那些人類軍團、戰團,被幾百倍的對手圍剿,怎麽可能逃生成功。

“……那個安指揮官,搞不好,我還救了你。”

鄭禮還看出了這個方案的陰狠,作為“玉石俱焚”方案的執行者,那個指揮官大概活不了多久……這幾萬條人命,牽扯出來的關係和仇怨,一個失勢的指揮官能撐多久?

而鄭禮自己……即使他再看高自己的價值,在時遷城的戰略計算之中,也不可能超過幾百萬的大軍,到時候自己能夠提前一點得到暗示和逃亡通知,或者安排的駐地是靠近次元門的,都算是上麵對得起自己了。

但到時候,自己真的可以狠心丟下一切離開嗎……大概是會的,但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刻的慘狀。

鄭禮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之前上麵的所作所為,隻是告訴他這個世界並沒你想象的那麽好,這一次,就是更冷冰冰的陳述了這個的世界的規則——適者生存,為了多數和種族的延續,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犧牲的。

“還真是有夠殘酷的現實……”

用全部十萬不到守軍,換取收割者三百萬軍團的重創機會,除非你就是那“十萬”,否則怎麽看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至於理由和借口?鄭禮都可以幫他們找好了,到時候來個“誰都沒有料到的意外”、“被迫啟動終極裝置”,來個紀念碑和紀念幣,慰問一下英靈就行了。

這種事,在這個時代每天都在發生,甚至沒有人會閑著為其冠上“XX大慘案的名。”

鄭禮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不是想如果的事情,既然選擇了更替作戰方案,那麽,自己所推動的計劃,就必須取得比原方案更好的戰果。

“通知那些研究員,加速這個世界的崩解吧,我們需要爭取更多的時間……”

提前啟動末日計劃,終極陷阱就變成了願者上鉤的死亡警示燈,他們願意咂多少進去很難說的。

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對方“慷慨”的不可思議,或者換個說法,根本沒有把新生的葛麥爾當人當同族。

以現在的戰果,鄭禮就可以向上麵交差了,提前啟動陷阱,讓陷阱在他們抵達的前一刻全麵爆發,其實也是鄭禮的能力控製結果。

說不定,如果收割者繼續頭鐵下去,砸更多的炮灰入場,戰果甚至可能超過原定的戰略方案。

這個時候,原方案已經部分解密,至少鄭禮的指揮官副官身份可以看到了,其戰略目標也就是“極大的削減收割者軍團”……從用詞和調研報告來看,估計坑了三五十萬就算是戰術性勝利了。

“……怎麽還沒反應?”

“那些研究員已經回報了,都世界末日了,還指望能夠控製?沒文化真可怕,但請不要瞎指揮。”

好吧,言下之意,就是當前的局勢早就全麵失控,控製權根本不在人類這邊。

那麽,似乎就隻能等待這一切的發生?

鄭禮看了一下聯絡設備,很多緊急的聯絡短信,還有極少數的知情友人,發過了“感謝”、“幸虧有你”這樣的詭異回答。

他主要想看的,卻還是戰略指揮官的信息……雖然自己是實際層麵的“掌控者”,但有些話,還是必須特定的人說出口。

“複仇戰區全體,進入下一戰略階段,開始自由戰術轉進……”

該來的信息還是來了,看著下麵簽名的某位大佬,鄭禮點了點頭,這才是竭誠合作的態度。

他看著外麵的雷電,鬆了口氣……即使現在處於安全區兼次元門的門口,鄭禮依舊不怎麽安心,誰都無法保證世界終結的時候,不會出點什麽幺蛾子。

但換個角度,作為一個劍主,作為一個靈能的使用者,能夠近距離的觀察一個世界的滅亡,也是非常難得的機遇……僅僅隻是觀察,鄭禮都感覺收獲良多。

至於更多的,他並不強求,倒是有些同僚相當的積極。

當一個生物近乎終結的時候,總會想留點什麽下來,當房子被點燃的時候,逃亡者也會下意識的帶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

這些天,很多區域都出現了很多“天材地寶”,都是獨一份的那種,有些戰團派出人冒險去打撈,有的賺翻了,更多的是好事變成了喪事。

但對於鄭禮來說,也沒時間和心力去管那些“小事”。

他更關心的,是當這個世界徹底歸於虛空,當這條路被堵住了,收割者會做什麽。

答案,卻比所有人預期的來得快,收割者可沒有就此承認失敗。

“祂,進入了這個末日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