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荒野大地，天花板和地麵的發光苔蘚，讓人很難相信這裏是地下深處的世界。
沒有人忽視一個存在……當一個滴血的手指被吊在半空之中，而他滴落的黑血都直接化作一個個馬頭怪物的時候，怎麽看都是最終Boss的節奏。
那根手指，或者說腳趾，其體積已經超過了三米多長的大塊頭，當年那古神的大塊頭是可以預期的，靈肉合一的神祇很容易出現巨人和巨神。
那一根斷指本身，就蘊含著無盡的力量。
“……克倫迪斯科？”
雖然是疑問句，但鄭禮卻是用的肯定的語氣。
【外來者，你們來的太晚了，太晚了……】
意誌力的聲音在大廳來回激**，其中沒有猶豫和憤怒，隻有深深的疲倦和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
“盧梭？”
“行，我試試看。”
在確定了下麵情況之後，第二小組就被招呼跟著過來。
此時，在隴先生的保護之下，神匠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確定這根斷指的情況。
神祇級的存在，靈肉合一是標配，一個手指其實也是其靈魂的一環，在本體徹底覆滅之後，擁有意誌正常不過。
“……情況不妙，已經徹底失衡了。”
當年那位克倫迪斯科的設計很精妙也很大膽，借用種族的天賦，將自己的殘軀留下來當種子，培養新一代的神祇。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但顯然他高估了自己的意誌和時間的偉力，過去的他能夠渴望滅亡，渴望自己的血脈在後代身上延續。
但生命是有求生本能的，漫長歲月最終毀滅了他的覺悟和勇氣，那一點點求生的意誌和本能被無數歲月反複放大，最終讓已經靈肉合一的殘軀，再度出現了“分裂”。
有一部分的他，不願意就此滅亡，更不願意維持這半死不活的苦熬狀態，隻為了一個可能性。
再無畏的靈魂，隻要最初的念頭有一絲動搖，自然經受不起這歲月的反複敲打。
靈魂中的那點恐懼和不安茁壯成長之後，負麵感情不斷積累，靈魂的再度分裂，最終造成了當前的情況。
靈肉一體的反麵，就是當“靈魂”有了分歧之後，肉身也跟著出現了自我撕裂。
克倫迪斯科的殘魂還在反複的呢喃，哀怨、痛苦、自責都有，但讓鄭禮皺眉的，確是他的確沒有多少求生意誌。
“……反正都是死亡的結局，沒有求生意誌也正常，但我們的計劃怎麽辦。”
克倫迪斯科的原計劃是自然死亡的話，現在的情況就是壓不住自己棺材板，馬上要屍變了。
而作為本體的他，由於自我懷疑和求生本能，已經沒有多少抵抗的意誌了。
“能夠外部幹涉嗎？”
麵對鄭禮的詢問，盧梭直接搖了搖頭。
神匠也是有極限的，一個徹底屍化的高維存在，在當前缺時間缺設備幹涉的情況下，根本沒有辦法進行處理。
鄭盧梭是高維沒錯，但現在的他，要強行幹涉已經徹底變質的超高維，基本沒有可能。
“那麽，啟用備用計劃吧。”
來的路上，鄭禮就做出了很多預案，克倫迪斯科的情況也在預期之中。
當前的情況，甚至不是最糟糕的一種可能性。
“……克倫迪斯科！你的族群還存在於此世，但或許，你寧願他們就此滅亡……”
播放設備被緊急啟動，投影屏之上，一個熟悉的聲影就此出現。
那是一群“野獸”在彼此廝殺，殺死雄性和幼崽，掠奪雌性和糧食……隻不過這些野獸，看起來長的相差仿佛，僅僅隻是皮膚的顏色稍微有些區別，就將對方視作死敵和“糧食”。
【……不，不，這不可能……】
伴隨著不信的回音的，是整個大廳的震**，大地在瘋狂的顫抖，真神絕望和憤怒的情緒引起了物理層麵上的巨浪。
在外來者的幹涉下，克倫迪斯科殘魂的自責聲終於停止了，後代的殘酷現狀，讓他憤怒甚至瘋狂。
“有效，下一段……”
屏幕再度切換，這一段，更加血腥暴力，更讓人不安甚至嘔吐。
同類相殘、同胞殘殺、同族相食，野獸都做不出的行徑，這些曾經的智慧生物，根本不需要專門的去取材，就有無窮無盡的素材。
“克倫迪斯科！你的族裔已經退化成了野獸，真正的野獸！如果沒有轉機，他們將會永遠如此，代代如此！你願意看到這一切發生嗎……”
鄭禮的喊話，並沒有得到回應。
但從那些馬頭怪滴落、誕生的速度減緩的現狀來看，是有效的。
對於自成宇宙的高維存在，外部的幹涉不僅耗時耗力，往往效果還差的離譜。
真要扭轉現狀，克倫迪斯科自己的意誌，是不可或缺的必要條件。
為了讓其重新獲得“改變”的意誌，鄭禮花了很大的心力，才臨時弄到了這些視頻錄像。
【……太晚了，太晚了……】
但傳遞出來的話語，依舊讓人無法心安。
是的，的確太晚了，“腐敗變質”的食物一旦出現了質變，就算將其放入冰櫃之中，也沒有回頭的可能。
當“屍變”產生了，但新的“意誌”在這裏誕生了，舊的靈魂被吞噬取代隻是時間問題。
“隻有你一個的話，的確晚了，但我們能夠幫你！”
說著話語，鄭禮指了指前麵的空地，大白吐了一口，放出了一個貨運箱子。
箱子打開，依舊是熟悉的“躺椅”設備。
這一次，鄭禮拿出的寶貝，還是那逐漸成熟的“三魂分裂儀（三魂複製器）”。
他可以分割“魂體”，可以製造魂體的複刻體，從理論上來說，自然也可以分割神祇的殘魂。
“盧梭……”
其實，每一次喊出這個名字，鄭禮都有些不自在，但現在，他也隻能對這個少年模樣的神匠，抱有更多的期待了。
人造靈器的三魂分裂儀，凡人使用都要主動放鬆戒備，用來切割神魂，大概就如鉛筆鋸大樹，反正先斷的肯定不是大樹。
“願生命的火花在鍛爐和鐵錘間長存，願世界歌頌巧匠之名，願火神的祝福與你常在。”
鄭盧梭高舉雙手，“火神”的祝福附在那小小的分裂儀器之上，那璀璨的金光散去之前，這也是一個“高維神器”了。
匠神的祝福，能夠把一個物品的功能性發揮到200%，但作為代價，就是在神權消退之後，那件物品徹底報廢。
但現在，鄭禮需求的，就是它的短時可靠性提升。
儀器被直接啟動，鎖定的靈體在其上微微顫抖……連盧梭的本體，都在不斷的顫抖，這鋸“大樹”的鋸子功率實在太低，反作用力甚至傳導到祝福者本體。
“功率還能夠提升嗎？”
“不行，早就到了極限，如果不是我的神權在加持它的極限功率和耐性，早就該自動瓦解了。”
這一刻，鄭禮也有些焦頭爛額了。
克倫迪斯科即使隻留下了手指程度的魂體，依舊超出了耗資巨大的人造靈器的上限……從現在的反饋來看，差距不是一點兩點，是幾十倍、幾百倍的量級差距。
“既然無法增強己方，就該削弱敵方……克倫迪斯科！放棄多餘的存在，完成自己的使命。”
使命？克倫迪斯科的殘魂陷入了迷惘之中。
但很快，他就懂了。
鄭禮猛地跳起，巨大的櫻刀隨之飛舞，鮮血構成的巨刃狠狠的劈到了殘指之上……然後鄭禮就被彈飛了。
預料之中的無法破防，但鄭禮卻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二度迎難而上，再度拔刀。
而從殘缺的肢體之上，有少許鮮血被汲取到刀身之上，而雨櫻那邊反饋過來的欣喜和舒適來看，這玩意大補。
“克倫迪斯科！放鬆防禦……你們，愣住做什麽！靈魂掠奪模式上啊！”
靈刃有著“製造”靈魂碎片的基本功能，而掠奪、吸收獵物的靈魂碎片，也是其本能，但一般的敵人在戰場上是不可能被“汲魂”的，活著的生物都有足夠的求生意誌，吞噬靈魂殘片被視作戰後的戰利品。
但現在，當一個神魂生物放棄了自己的防禦，放棄了靈魂的穩定性和完整性，讓你去汲取去吸收……這大補啊！
在劍主們反應過來之後，一個個瞬間喜出望外。
雖然他們的斬擊一樣大多都沒有破防，但這殘缺之軀上已經有無數的創口，在其主人主動“散魂”的當下，汲取一點碎片是沒有難度的。
“這……可是真神的靈魂碎片！”
往昔獵物被擊殺，靈魂當時就會潰散，靈刃能夠汲取吸收的，不到百分之一甚至萬分之一。
而神祇級的存在，靈肉一體，汲取起來難度極高，更是想都不敢想的超級營養品。
可現在，一個神祇放開了防禦，忍著切肉的痛楚，讓鈍刀滿滿的汲取切肉，補的有些過頭……這不是形容，是字麵意義上的補的過頭了，靈刃吃不消了。
一把又一把靈刃透身散發著靈能光澤，這是往昔極少遭遇的“靈能超載狀態”，意味著靈刃必須通過進化才能消化掉身上的“營養”。
這個時候，很多劍主都後悔自己怎麽隻有這幾把靈刃，為何自己的靈刃才吃兩口，就徹底飽的動不了，而團長的靈刃還在大快朵頤！
是的，在很多人的靈刃才一刀兩刀就超載的情況下，鄭禮和他的靈刃的表現依舊搶眼。
夢苓雙劍插在了殘指之上，不僅汲取神魂，還在吞噬神血，原本黑白標配的外殼，徹底被神血染紅，看起來就像是一對魔劍。
雨櫻的鬼刃周遭散發著不詳的血芒，漂浮在半空之中，卻在不斷的汲取周遭的鮮血，這已經不是像魔劍了，這就是魔劍！
而雷弓小白龍，是唯一迅速吃飽的倒黴蛋，但從那透體而出的雷光來看，收益也是巨大的。
唯一沒有下場的，就是阿窮了……它沒有胃口，即使是麵對神魂和神血，但它的確沒有閑著。
“啊，貪婪、絕望、悲哀、憤怒，神祇的負麵感情居然如此美味！”
它也在吃，隻不過吃的方向微妙不同，從某個時期開始，阿窮它就和普通靈刃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進化軌跡，普通靈刃渴求的材質他基本不用了。
成長所需的靈魂殘片？它直接汲取的，是鮮活的靈魂殘片，是活人/神的負麵情緒。
它看起來什麽都沒有吃，實際上也離吃撐不遠了。
但最離譜的，還是天蠍座……鄭禮直接把爪子放在了殘指之上，這個家夥就沒停過。
這一波，即使現在回頭，也已經賺翻了。
一個神祇放開自己的靈體，讓劍主們汲取吸收，所有人在狂喜之時，還要捏捏自己的手臂，看下是否真的處於夢中。
鈍刀割肉也是很痛的，阿窮也不斷的汲取到了更多的負麵情緒。
似乎感覺到自己的“食物”正在被奪走，那些馬頭怪物也陷入了狂躁之中，而隨著“殘魂”的衰落，隔絕、限製他們的屏障也開始變薄，時間也越來越接近臨界點。
“武三軍，上猛料！”
下一刻，接到了命令的武三軍直接啟動了最後一個錄像。
那是航拍的鏡頭，沒有鮮血沒有暴力，隻有純粹的凡人種族的原生態……如果住在山洞裏，沒有衣服沒有工具，全身家當都是“石器”的種族也算智慧物種的話。
不需要渲染，不需要誇大，更不用解釋，當下馬人們生活的現狀，就是對這個古老文明莫大的諷刺，就是對克倫迪斯科最好的刺激。
“轟隆！”
一個個巨型雕塑加入戰場，在造物主的意誌驅使之下，他們成為了慷慨赴死的屏障。
他們不用戰鬥，僅僅隻是作為擋路的牆壁站在哪裏，就可以讓馬頭怪物寄生在他們身上，然後彼此內鬥融合。
一個又一個劍主吃的太撐，隻能退到外圍打打輔助，鄭禮那幾把靈刃的異常堅挺，就更加顯得打眼了。
終於，那個質變的時間點抵達了。
“克倫迪斯科！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唯一得到救贖的可能，還在猶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