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可能做不了大事,卻可以讓大事做不成。

不管秘密機會多麽複雜、多麽繁瑣、多麽周全,執行層麵卻依舊需要一個個人去做,現代社會分工帶來的高度職業化,訓練有素的職業特工也不可能一個人搞定。

職業範疇的金融、會計可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工作,這年頭純空對空的金融遊戲還是比較少的,每一筆資金的流向都對應著實體層麵的貨物、勞務、資源。

而且由於每個大城都是“局域網”,跨境的電子金融是不存在的……轉賬什麽的,至少要讓對方承認你的主權貨幣吧。

這麽一來,你即使要收買本地的雇員,也需要使用本地的貨幣,就算用“我在境外為你準備了一套房”,他也要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境外。

在網絡金融不發達的當下時代,會計這類的職業反而分為重要,你情報組織就算能力再強,也需要專業人士幫忙走賬、交易、代購、購買服務。

可以說,追蹤到資金流向,就可以查出對應的人物、資源。

當然,這年頭沒有誰是傻子,當“八號”察覺到自己的公司的經營範疇問題有問題,又舍不得這高出平準水準幾倍的工資的時候,他就留了一個心……給自己做了一本裏賬。

在必要的時候,這是威脅,這是保命工具……偷偷做個內部黑賬,也算是從事不法行業的財務人員的潛規則了。

但顯然,那是常規的“不法行業”,而不是“間諜事業”。

結果就是他被處理了,甚至沒有給他拿出賬本威懾的機會。

一個巨額資金侵吞案落在了他的頭上,他上級發生他的情況不對?不,隻是這類敏感而重要的外圍職務,隔一段時間就會被清理、換人。

他沒有死於意外/死於出遊,還是最近的形勢太緊張,民間的出入境被嚴格管控的後果。

沒有交流沒有溝通,就直接把他“證據確鑿”的丟進了監獄,隻要沒證據,犯罪份子說什麽都不會當真……其實他知道的也不多,隻是公司裏的阿特爾人多了點,那些經濟數字沒有經過偵查部門一個個查證,並不能作為實實在在的證據。

他試圖舉報,但更不說不出什麽準確的內容來,那些幹巴巴的數字湊不到大佬身上。

當然,也和查案的人是警察而不是內政部的資深探員有關。

如果不是這案子太多蹊蹺,尤其是侵吞的巨額資金(靈晶)居然不翼而飛,也不至於被翻出來再追查。

“真沒想到,居然涉及到這麽多的媒體和公司……”

查案這玩意,從來都是拔起蘿卜帶出泥,從他私下保留的那黑賬,那些經濟往來的組織和公司,實在觸目驚心。

有跨國公司、跨城企業,有人族的,也有掛著人族旗號的……更多的,還是那些外族的企業,那些打著中立無害旗號的“財團”。

他們可不單單是收錢者,而是更麻煩的合作者、支付者,在這裏賺錢的同時,也長期沒有做什麽好事。

這些是大魚,恐怕最後也隻能殺雞敬猴弄死兩個本地的倒黴蛋,那種中立的財團、外族大勢力,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說不準,他們在阿特爾人境內也在做著類似的事情。

這些中立財團、勢力層層包裹,內在環環相扣,不剝到最後一層誰都不知道他們真的為誰服務,而就算剝了所有的外皮,也可能空無一物……就是為了利益而戰,誰利益給的多誰就是臨時老板。

案子的事由已經匯報上去了,鄭禮估計上級不會對其一無所知。

這個會計手上的內容並不算多,他自己就知道有好幾個同僚在做類似的事情……其中的兩位,已經被請到了新的審訊室,內務部專門為其準備了一個專業組。

還有更多忙碌的內務部專員、警察、警探在城內高速遊走,逮捕一個個“人奸”、“外族探子”,雖然這次由於暴露的是“民用賬本”,涉及到主要是民間的“服務提供者”、企業、中立組織,但他們的危害性是相當可怕的。

而鄭禮再度作為“查案機器”,擠出了一點靈能,觀察了幾位新的嫌疑犯……他們其實並不覺得拿錢辦事是一種罪惡,隻有極少數的個人將其視作一種大罪,讓鄭禮的能力見效。

鄭禮再度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這個能力如果用在實戰之中,恐怕還是最好留在攻堅應付強敵,對普通雜兵使用不僅浪費,效果也差的了點。

靈能耗盡,自然隻有回去睡覺了,但鄭禮估計這事情恐怕隻是一個開始。

阿特爾人到底在想什麽?隨著時間的推移,答案已經越來越清晰,國家級的戰略很少有能隱藏到最後一刻的,隨著一級一級的戰略部署,最終執行的還是一個個個體,隨著參與者等級的不斷降低,恐怕某些渠道方麵,人類已經獲得了第一手的“內參”。

現在,無非是和時間賽跑,多清理掉一些不穩定因素。

走在街道上,鄭禮卻依舊有些茫然。

他不是沒有經曆過戰鬥的新兵,更不是隻知道砍殺的蠻子,在諸多情報和信息之中,他已經得到了一個相當糟糕的結論。

“戰爭,要來了嗎?”

如果真的有一條通道,甚至一個未知的異世界和人類世界接壤的話,阿特爾人的反常行為,一切都能夠解釋的通了。

時遷城,這個曆史最短的大城的確是六城中底蘊最少、綜合實力最弱的,但考慮到其戰略武器和周遭資源情況,它的上限又是最高的。

一旦戰爭成為長期消耗戰,弱者會越打越弱,強者會越來越強,提前拔除中部六城最“安全”的腹地之城,的確是一個**力十足的大戰略。

如果以這個戰略為前提,現在發生的一切,不管是對城市的恐怖襲擊,還有那個布局百年的“大坑洞”,甚至這漫長而耗資巨大的滲透,都是整個大勢中的一環。

“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即使是時遷城,恐怕也隻能抓緊一切機會全力備戰,然後派出所有的探子去尋找更加詳細、更有說服力的情報。

可鄭禮一點都不看好他們的努力,畢竟,那個裂口即使真的存在,很有可能根本不在主位麵。

每一個大城都是穩定周遭空間的超級空間釘,強行打破不僅消耗巨大也極其不現實,那麽,如果隻是要達到“接壤”的目標的話,完全可以在離城市較遠的區域。

鄭禮更是覺得,這都不是一個好選擇,反正隻是為了方便兵力投送,在某個和時遷城疆域接壤的異世界不就行了,比如說當年的“星獵世界”、“蘑菇人世界”。

和時遷城直接接壤的中小世界太多了,如果阿特爾人長期布局,現在人類方匆忙應對的話,鄭禮看不到提前準備的可能性。

唯一能夠期待的,就是內務部足夠給力,提前從內線中找出那個通道,並順藤摸瓜找到可能的裂口……而就算找到了,恐怕也不太可能阻止。

路上的行人往往來去匆忙,學生們隻需要擔心學業,文職人員在討論今天的午餐,警車呼嘯而過都沒有人在意,一切看似平常的風景,可能過幾個月都看不到了。

建城以來一直經曆戰火的時遷城,似乎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全麵戰爭,如果一旦發生,所有人的命運都會被改寫吧。

這一刻,鄭禮真正意識到了,所有人都在一條船上是什麽滋味。

六城已經組成了聯盟,萬獸人已經被攻擊,其他幾個大城或多或少也有戰線接壤,很多時遷人卻總覺得與己無關。

當外族試圖抹掉你的族群的時候,沒有人能夠逃避能夠退縮……外來的入侵者是不會區分的,他們隻會把你們視作一個整體,然後挑最薄弱的環節打。

你以為它隻打萬獸?以為戰爭和你無關?它真的來的時候,可不會區分什麽信仰、文化、地域的區別,你是人類就足夠了,總有點東西無法洗掉且異常容易辨識。

那些城內領錢辦事的“榮譽阿特爾人”,就能夠避免戰爭的浩劫降臨在自己身上?城破的話,恐怕沒有幾個人能逃到下一個安全區域。

就如當初的平寧市,隻要屏障被突破,無數的外族恐怕都在等著痛打落水狗。

“哎,回去在螢火的靈能恢複領域多待一段時間,多積蓄一點靈能,明天多觀察幾個吧。”

……

……

在短暫的茫然之後,稍微在街上閑逛了一段時間,鄭禮也並不是一無所獲。

他看了很多市場的物價和商品情況,稍微估算的結果,就是兩個月至少漲了10%以上……這種通貨膨脹率已經相當恐怖,很明顯處於非正常情況。

“看來,很多人都開始囤積物資了。”

鄭禮一路看來,對當前的市場情況心裏也有了數,準備回頭就讓宋瑩他們安排大采購。

這種應對未必會用上,但手裏有糧心裏不慌,該做的準備還是要一件都不能少。

“市政府會幹涉吧……嘖,搞不好采購的主力軍就是軍部和政府機關,需求量大到一定程度,怎麽發布行政指令都管不住吧。”

生活物價飛漲隻是一方麵,軍火、靈性材料什麽的沒有明顯漲幅,各類普通原材料(鋼材、木、合金)的價格漲幅比民用品更厲害。

考慮到原材料的波動會導致的大量工業產品成本上漲,隨著價格鏈波動的傳達,可預見的軍火漲價隻是時間問題。

“……除了采購靈性材料和軍火外,基礎原材料也要大量采購,接下來辦工廠也需要大量儲備。到時候真的全城短缺了,就是有錢也買不到原材料的。不管怎麽說,交通部、軍部的資源供給都應該優先我們民間戰團。”

觀測著市場的情況,鄭禮順手還處理了一個盯上自己的小偷。

他還開發出另外一個能力……隻要以自己為定位核心,“敵意”會迅速暴露任何視自己為目標的敵人。

順手把那個小偷扣在了路邊的電線杆上,然後給熟悉的警官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快速過來領人。

鄭禮把目光看向了路邊的玩具店和女裝店……

等他出來的時候,手上提著兩個手提袋,還有大量的貨物留在店裏打包,準備直接送到螢火大車。

“一些小禮物,希望她們喜歡吧。”

這一次,能夠打到這種地步,鄭禮挺感謝自己的靈族……還有十二星座。

莫名的,鄭禮突然覺得這一次的劍聖賽可能和三年前那一次一樣,也是突然中止的結果。

但舉辦賽事本身,即是轉移注意力消除戰爭壓力,同時,也是把全城戰力集中回歸的合理理由。

恐怕,軍部已經借著這個機會,在忙著整編一個個戰團了。

走著,思索著,鄭禮順手給趙玉甄發了一個短信。

雲裏霧裏的東西一堆,核心隻是提及到了戰爭的“可能性”,用詞很委婉,比如最近不要外出外麵很不安全之類的廢話,但鄭禮估計她看得懂。

但突然,他停下來了。

在他的眼中,一根又一根單紅線鏈接著一個個目標,有賣茶的老爹有來去匆忙的上班族,最近的,甚至還有兩個看起來不到10歲的小孩子。

“喂喂喂,如果是大型盜賊團夥,也太誇張了。”

鄭禮無奈的歎了口氣,雙手一抖,兩把細劍一手一個,卻依舊縮在長袖中。

知道自己的人不多,看來,阿特爾人在警察甚至內務部也有很高層的間諜,自己這是被對方盯上了?是自己的能力資料外泄了,還是對方差距到八號的問題,要斬斷繼續追查的辦案線索?對所有從那個審訊區出來的辦案人員無區別針對?

“六個,最低差不多四刃,最高的一個……靈能比我強卻有限,應該不是我的能力情報外泄了。可能是外圍的諜報人員。”

鄭禮鬆了口氣,如果自己是阿特爾人本地的指揮者,察覺到鄭禮的能力後,肯定會不惜代價抹殺他……即使現在滿街處於戒嚴狀態,內務部約等於出欄的瘋狗,派在外麵的死士殺手基本等於一次性的,鄭禮這樣的高危目標也值得付出幾個神話戰力。

“那麽,就先打個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