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人難民？開什麽玩笑。”
鄭禮有些頭痛了，他本來以為自己這個崗位隻是一個內政官，還是一個不用擔負多少責任的虛應故事的“薪水小偷”，卻沒有想到迎頭就是一個艱難的任務。
鐵人難民，字麵上的意義。
隨著阿特爾人和人類的戰事升級，很多鐵人成為了難民，向時遷城方向逃亡。
明明都是鐵人，可他們還被分成了兩大類，兩大族群，完全不是一回事。
“為何要我決定這種大事……”
得到消息通告的時候，鄭禮還是一臉懵逼的，這工作已經超過了一個“薪水小偷”的職責範圍內了吧，這要為幾千、幾萬人的生死負責了。
“作為自治區的管理者，申請進入自治區的難民必須由你審批，職務上是你的工作，如果你不想處理，可以向上級匯報。”
“……那我估計就成了上麵眼中的廢物。知道了，讓我研究一下吧。”
完成和母猩猩的聯絡，也收到了文職人員送來了厚厚的資料，鄭禮依舊皺眉頭痛了。
誰都不會期待戰爭，但有時候真的沒法選，當戰事興起的時候，最先倒黴的永遠是弱者……夾縫之中的“混血兒”，邊陲的“養子”都成了第一批受害者。
鐵人自治區這個製度已經有相當久的曆史了，即是對某些曆史事件的回饋，同時也是時代發展的需求……當人類這邊已經成為了常識，阿特爾人那邊難道有可能不知道嗎？
阿特爾人內部是部落製，或者準確的說是以阿特爾神為核心的軍閥製……這在這個時代才是主流，交通和通訊的局限性，讓大部分占據了諸多世界的種族都會給各世界、各城足夠的自主權。
在鐵人為主的區域、城市還要說，但在其他的族群區域，當戰爭的消息傳遞回來的時候，大批的鐵人僅僅隻是因為存在就被迫害……恐懼戰爭和死亡並不是人類的專利，很多阿特爾人分支隻是找個理由宣泄自己的負麵情緒。
這其實也是曆次戰爭的慣例了，一開戰鐵人的立場就會變得加倍難堪，沒有人會為其說話的，被迫害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們也習慣在遭遇戰爭之前，返回以鐵人為主的阿特爾人城邦。
可能也是因為這種事情太過頻繁，在人類滅絕前，這種夾縫中的存在就不可能被阿特爾人真的信任，才是鐵人“旅者”、“回歸者”絡繹不絕的根源。
有敵意，所以叛逃，因為叛逃，所以有敵意，誰在前誰在後其實並不重要，至少對人類來說，這是一個大好事。
這一次，慣例的鐵人難民也出現了，他們中有的是臨近外族、阿特爾人城市的居民，發現戰爭的征兆之後，參考過去的經驗，就進行了“選擇”。
在他們的計算之中，這是一場注定會持續十年、百年的漫長戰爭，隨著戰事的進行，恐怕自己一行的待遇會越來越差，如果居住的區域離“鐵人城市”太遠，或者覺得鐵人城市都不太保險，或者，可以換換新的身份證明。
這是鐵人中的少數派，就如“回歸派”都近乎阿特爾鐵人族裔中的高危恐怖分子一般……表現出來的是極少數，內心深處考慮更換籍貫的鐵人，卻並不少。
畢竟，漫長的人生總會遭遇很多，一次“同族”的歧視和刁難，都會讓人記憶尤深，重新考慮一下立場。
原籍貫阿特爾人這是難民的第一部分，按理說直接收入時遷城的鐵人自治區就行了，這有慣例的套路。
但現在，鐵人自治區名義上還是歸鐵人的，管理者卻已經落到了“鄭家”手上，他們能不能進來，怎麽進也是需要考慮的。
“進，必須讓他們進來，要不我們沒法和上級交代。但怎麽進，進來怎麽安排必須好好研究。”
之所以有難民直接送自治區的慣例，不單單是對他們的保護，也是因為這些“難民”中肯定有大量的探子和間諜，集中看管、按安排生活對雙方都是好事。
這方麵其實沒啥好說的，鄭禮一思量，也隻能答應下來。
放著鐵人在其他城區亂逛，弄出點間諜案、凶殺案，那責任還是自己的……這爛攤子既然接到了，當做看不到也不太可能。
第一批難民大概隻有兩千多人，來自至少七個方向，他們是衝著最近的人類城市來的，其中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沒有探子和阿特爾人的專業死士誰都不信。
這是難民的第一部分，也是比較麻煩的一部分，第二部分就是原有人類領地內的鐵人了……
呃，沒錯，一開戰，鐵人就瞬間兩邊不是人了。
雖然人類強調四族平等，也在法律、文化上反複宣傳，但有些東西始終隻可能無限靠近，並不可能真正的抵達……比如說“平等”。
阿特爾人和人類打交道，最喜歡用的就是鐵人分支了，他們中的不少精通人類的語言和常識，特別擅長各種外交、商務活動，阿特爾人在時遷城本地的商會之中，就有相當一部分的鐵人商人。
阿特爾人那邊發生的“歧視”事件，這邊雖然少很多，卻也有，尤其是偏遠的城鎮和資源區，尤其是那些戰爭傷害者的家屬看到鐵人的那一刻……在很多人的觀念之中，鐵人始終是阿特爾人。
這些“商人”、“研究者”、“回歸者”本來就是城市的財富，他們中的不少在自治區有居所，卻近乎從來沒有在這裏住上兩天……誰會沒事待在一個除了犯罪率啥都沒有的城區，外麵的普通城區才有賺錢的機會吧。
這些鐵人中的不少，都是人類籍貫，是四族之中的異族，類似兔子一樣的存在……但誰都不會真的將其視作無關聯的外星人，他們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曖昧”和“微妙”。
現在他們中的不少，也放棄了外麵的生意，準備躲回自己在自治區的居所，還有偏遠外鎮的變賣了自己的家產，準備返回時遷城久住。
這在一個側麵證明他們都覺得戰場並不會短期終結，他們期望在最安全的區域等待戰爭結束的一天，這也是鐵人自治區存在的價值之一。
而和內部矛盾極其嚴重的阿特爾人諸分支不同，人類方的自我族群認知還是比較清晰的，鐵人遭遇歧視、襲擊的幾率相當低……
“依舊有四成以上的鐵人寧願放棄外鎮的財產，也選擇返回自治區嗎？”
看著文件上的數據，鄭禮莫名的想起蛇博士之前的話語。
“即使‘那些事’發生的幾率很低，即使幾年甚至幾十年都不會遇到一次，但僅僅隻有一次，就足以改寫人生，造成根本無法承受的結果。”
顯然，鐵人們並沒有僥幸心態，他們做出了最理智的選擇……但這種表現已經發生了無數次，自然也讓阿特爾神都無法真心信任他們。
“六千人嗎，加上仆從、保安、親屬……過萬人了。”
外來的難民隻有兩千，但也隻是第一批，後續的鐵人恐怕還在路上，他們的“生理結構”確定了他們也是長途旅行的好手。
恐怕隻要自己答應接受，短時間內漲到兩三萬人都是預期的。
兩個方向的難民雖然都是鐵人，都由於自己的身份認知不同，世界觀、立場可都完全不是一回事……直白點說，他們籍貫都不同，一邊是阿特爾人一邊是人類，而現在兩者正在戰爭之中。
本地鐵人的人類自我認知恐怕都有百年好幾代人，而外來鐵人前段時間還是純種阿特爾人，現在更是應該敏感的一塌糊塗，一點風吹草動不是要跑人，就是準備豁出去造反，其中肯定還有各種間諜專業煽風點火。
“分開的話，可能會讓他們被監視、不信任感。”
“把他們放在一起，也不靠譜吧。肯定會打起來，有心人煽動一下就可能無法收拾，我現在可不期待他們的內亂。”
當這個處置權落在了自治區的政府手上的時候，也就自然落在了鄭禮手中。
這方麵，不管他選擇接受還是拒絕，屬於地方派的自治管理了，但中央肯定是期待鄭禮能夠搞定，別讓這些鐵人在其他區域製造不穩定因素。
鄭禮皺眉沉思，本來沒有鐵人的鐵人自治區落在自己手上就夠搞笑了，現在鐵人回歸鐵人自治區反而讓他更加頭痛。
鐵人也是智慧生物，他們雖然不需要常規的食物，還也需要“補給”和生活物資，現在啥都沒有的鐵人自治區政府拿的出來嗎？
就算拿的出來，把他們養著？都圈在一起，不安和鬱悶累積，還被限製出行，看起來就是軟禁，待久了肯定會出事吧。
“上麵還有什麽意見嗎？對於鐵人的安頓？”
“……你似乎搞錯了點什麽，鐵人自治區是你的地盤……至少是鄭紅旗的地盤，作為地方派的獨立一員，處理自己地盤上的事務，還需要向中央匯報？你完全沒有外駐地方派的自覺啊。我們隻要不弄出大事，上麵是不會幹涉的。不，應該說‘不能幹涉’。”
母猩猩好心的提醒，讓鄭禮愣住了，他這才意識到這份委任的重量。
和前世的中央集權政府不同，這裏大部分區域都是地方自治製度，做好手上的事情就行了，沒有必要聽任“中央”的直接指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市長和市議會並不是區政府和區議會的上級，地方派的區長聯盟會議才是。
市長和議長、議會、十二部委可以對外環區域提出“建議”和意見，但對方接不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
當然，如果找出你的違法行徑，就該內務部出場了，這也是內務部的名聲相當糟糕的根源，作為中央直屬機構（中央的眼睛），他們並不受地方政府待見。
放下電話，鄭禮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他這是想當然了。
如果將“上級任務”換做“委托”，換成“領主的領地遭遇遊民”的事件，他就瞬間恍然大悟，這換個角度，世界可就完全不同了。
之前是為公家幹活，不出問題就是最好的結果，如何將“工作”推給其他部門才是王道。
但現在，既然這塊地盤和人都是自己的，那麽，這些難民恐怕就不是挑戰，而是資源和機會了。
“這世道，最寶貴的還是人才，而鐵人大部分還都是高精尖的技術人才，錯過了這個機會……”
原本鐵人自治區是一盤散沙，裏麵除了犯罪份子和真貧民啥都沒有，走私渠道和黑市貿易是主要生存渠道，強行取締隻是逼著某些人去造反或者上吊。
這混亂的城區域啥都沒有，想發展滾雪球，連最基本的人力資源、資金資源都沒有，高犯罪率還會不斷的拖後腿。
但如果突然來了幾萬鐵人，後續還有更多……那或許，是一個機會。
這一刻，鄭禮心動了，戰爭的莫名連鎖反應，反而讓自己這邊的“荒原”得到了別人眼中的大麻煩，自己眼中的人力資源和技術資源。
“等下，或許，我該去下內環的政府，找他們要點政策扶助，弄點項目、免稅支持之類的……至少，要給鐵人們謀生之道吧。有這麽多鐵人在，就是弄個汽修廠，也能賺不少。”
“地方派的支持也是需要的，鐵人不能全部放在一起不管，需要大量的技術人員、基層管理人員，要把他們打散重組……恐怕，一兩個區的支援都不夠，需要獲得區長會議的全麵支持，人力和基礎物資都需要。”
如果這麽多鐵人入駐，相對應的安保、後勤、事務處理都需要人，讓鐵人他們自己搞定基本不現實，隻有積累了無數年月的外環區政府，才有可能拿出這麽多的基層幹部和工作人員。
別的不提，光難民的身份、特長登記造冊，就需要海量的工作人員，完成了人口登記和普查，才有進一步的人力資源分配。
或許在此刻，鄭禮和這片區域，都得到了一次千載難逢的發展時機。
這是偶然嗎？好像還真是的，畢竟，誰都無法預料到阿特爾神會突然發起全麵戰爭，會導致原本僅僅是雞肋……垃圾場的鐵人自治區，獲得騰飛的機會。
但莫名的，鄭禮想起了議長瑪莎那麵紗下昏黃的雙瞳，就感覺自己似乎又被安排了。
“從結果看，的確是好事就夠了。運用得當的話，或許，這能大幅提升我的成長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