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競技場的選手通道狹隘而陰暗,但走在其中的人,大多也沒精神去觀察環境。

雨郡香小臉煞白的行走著,體力和靈能的消耗早就超越了極限,如果不是精神在強撐,她寧願就這麽睡著過去。

她贏了嗎?她成為了最後的幸存者嗎?並沒有,實力上的硬差距依舊存在,即使她努力掙紮求存,依舊在倒數前十迎來了自己第一次死亡。

“……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受。”

回憶起那一霎,甚至,有些懷念有些……甜蜜。

是的,甜蜜,甜美而誘人的死亡,閉上眼什麽都不用想,殘酷的競爭和歧視的眼神再也不用看到,這混蛋世界就此遠離……

在真的麵臨死亡那一刻,在察覺到即將走向終結,她反而沒有什麽遺憾,沒有什麽不甘……這世界對她已經太過殘酷,殘酷到她居然能夠品味到長眠的甘甜。

“……就這麽到此為止吧,什麽都不用考慮。”

但下一刻,她就意識到了,這是一種軟弱。

少女搖了搖頭,她從來都伴隨著死亡,也無數次的畏懼死亡,時刻擔心它抵達的一天。

品嚐死亡,遭遇絕境,心態如果沒有完全變化才是奇怪的。

但像她一般,達到深入靈魂深處的程度,也是極其罕見的,畢竟,如她一樣每天都要考慮自己何時去死,還能活多久的孩子,也是極其罕見的。

一直恐懼的東西,真的來了,反而讓她有一種奇妙的解脫感。

“……可這樣,是不行的吧……”

靈魂的渴求告訴她,可以了,你已經很辛苦了一切到此為止了,沒有人會苛求你……就算有人苛求你、指責你、嘲笑你,你又聽不到了,還糾結這些有意義嗎?

但理智告訴她,不行的,即使死亡遲早要來,那麽,自己就沒必要憂慮這些有的沒的,就如那個男人說的,“既然還活著,就再堅持一下吧,說不定那天就能遇到點好事。”、“反正你都慘的不能再慘了,不如信我次,就當被騙了。”

“嗬,師父,完全不會安慰人,哪有這麽和一個女孩說話的。什麽‘反正人遲早要死,既然還沒死,就再掙紮一把吧,不掙紮?怎麽知道掙紮也沒用的殘酷現實。’”

很奇妙的,在絕望之刻,女孩最後想起的那個人,居然還是那個“直男”。

“如果我真的就此死了,那麽,會稍微難過,之後會偶然想起我的,大概,也隻有他了……”

莫名的,她想起了前些日子,當天空中滿是時鯨時,自己確定一切到此為止的時候,那最後的感歎。

“……連一個為我傷心,為我流淚的人都沒有……”

回想起那一刻的悲傷絕望,莫名的,女孩笑了,笑的有些苦澀,卻又滿是甜蜜。

“稍微有了些進步嗎?這就是老師說的‘活著總會遇到好事嗎’。”

但下一刻,她的心髒卻停滯了,她看到了站在通道盡頭的那個男人。

灰暗的光影看不清他的麵容,但那熟悉的身形,確是女孩一眼都能看穿的。

那男人站在通道的盡頭,似乎在焦慮著吸著煙?

“他在等我?他在生氣嗎……”

這一刻,雨郡香才想起,自己失敗了,自己沒有拿到生存者名額,自己讓對方損失了很多投資,自己讓對方……失望了?

那黑影卻先看到了她,快步走了過來。

大手猛地揮下,女孩嚇得不敢動彈,絕望的閉上眼睛期待這一刻早點過去。

“這是我應得……”

但預期之中的痛楚沒有來到,大手隻是揉了揉女孩的發絲,溫和的熟悉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家夥,幹的不錯,真不愧是我的弟子。”

女孩愣住了,沉默了,睜開眼,本來以為足夠堅強的自己,才察覺自己並沒有那麽堅強……

“別哭啊!小家夥,真的,表現不錯,放心吧……”

而女孩的嗚咽聲和男性狼狽的安慰,在通道之中傳的很遠,很遠。

……

……

“啊,好累。”

第一次,鄭禮感覺到比徹夜血戰更辛苦的工作——哄哭了的孩子。

現在,這女孩還被他提在手上……別誤會,經曆了這麽多本來就到了極限,這哭累了又放鬆了身心,自然就秒睡了。

“嘖,還以為挺成熟的,沒想到還是個孩子。”

但現在被提在手上還沒醒,臉頰通紅,有沒有裝睡避免難堪……呃,至少鄭禮是懶得去追究的。

他也無所謂,隻是當做是她第一次死亡的後遺症。

“這辛苦了這孩子?以後稍微對她好一些?”

事實上,當年他被銀子姐逼到絕境的時候,比這女孩丟人多了。

鄭禮搖了搖頭,還是按照計劃的來吧。

她最後的確沒有拿到幸存者名額,但已經表現的遠超預期,那種不惜一起也要活下去的堅韌,的確讓鄭禮自己都有些驚喜。

如果之前隻是覺得“小丫頭居然遇到了,就順手幫一把”,這個時候,鄭禮就真的覺得她“說不定能夠成為我流的繼承者”。

“呃,想啥了,連神話都沒有,就想著繼承人了?等那天走不動了再考慮吧。”

鄭禮搖了搖頭,把這種奇怪的想法拋之腦後,接下來還有挺多工作要做。

新人賽的第二輪的報名要馬上加緊,就算動用一些人脈盡可能提前,恐怕也要一周後才有名額了,到時候第二輪的宣傳攻勢都要跟上。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特訓……這孩子表現出的素質不錯,也經曆了生死和意誌的考驗,但技戰術水平還缺乏的有點多,真要出線引起關注,最重要的還是有足夠的實力。

而這麽輸掉一場後,她也應該不僅更有覺悟,而且也知道自己的不足,還有往那個方向去彌補了。

真的要實現未來的大目標,她要彌補的東西可是相當多,那麽回頭看來,這裏輸上一場,反而是件好事。

但剛剛回到自己的位置沒多久,一個意外的消息,震撼了鄭禮。

“啥?她出線了?票選出線了?”

“啊?”

鄭禮很有些驚訝,也無視了手裏提著的小東西的驚訝。

在鄭禮看來,她雖然是倒數十幾左右“去世”的,也表現的相當有韌性,但和“運氣差了點的強者”的票選標準可差距甚遠。

“我們的宣傳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吧,還有,這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比賽,賽場裏還沒有其他特別顯眼的強者。”

宋瑩的話語解釋了這一切。

有人投了同情票,或者說認可票……這時代,每一天都是身世淒慘的人出現,比慘是沒有下限的,但讓她的身上擔負著自己的生死命運的時候,觀眾對其的堅韌就會更加欣賞和喜愛。

再加上這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海選賽,其中大部分的戰士的表現也相當的辣眼睛……既然不知道投給誰,就投給這個讓自己關注的孩子吧。

結果,就是她就莫名其妙的涉險過關。

“其實,什麽都不會改變。”

“嗯,的確。”

但宋瑩和鄭禮依舊達成了一致。

要想吸引足夠的注意力,為產品打廣告,海選出線隻是第一步,更大的舞台是必須的。

那麽,現在這樣的戰場就這麽辛苦的實力……

“嗯,回去就開始特訓吧。”

與此同時,鄭禮對其他的東西也有了些興趣。

“我們的產品,有人有興趣嗎?”

瞬間,宋瑩的表情變得很有些微妙,她默默的搖了搖頭。

“網上的確有些議論,但大部分人將其看做了機械臂,就是專門用來組裝設備的人工機械臂……”

這發展完全是預料之外情理之中,這丫頭拿著戰鬥義肢當做組裝陷阱的第三、第四隻手,自然就被當做了專門的加工工具,工程係本來就有一堆類似的東西。

“哎,還是隻有加練了……”

這個時候,鄭禮都感覺到自己手上的小東西的顫抖了。

嗬,想這麽多幹啥,加練做題做到吐,有點休息時間就隻想睡覺,自然就不會想那些有的沒了。

但不得不承認,她的“突圍”的確省下了鄭禮很多事情和時間。

接下來,就可以直接準備第二輪了,而今天這些給她投同情票的觀眾,之後也自然會更加關注她。

而在實戰之中暴露出來的諸多問題,比如說戰鬥意誌偏薄弱,比如緊急時刻居然可以忘招……鄭禮都會一一為其彌補的。

第二輪宣傳之中,鄭禮還會突出“三年前那屆新人賽冠軍的弟子”、“三年前那屆總決賽新人王,要參加這一次的劍神賽了!”這兩個概念,將其和自己綁定聯動……沒辦法,這宣傳費、媒體費一天一個價,能蹭一點熱度算一點,發揮自己的餘熱並不丟人。

唯一的問題,就是雙方綁定進一步加深,如果兩邊都表現的出色,就是彼此對應,雙倍加分。

尤其是兩人還有一個共同點,一個被宋瑩提醒才被鄭禮想起來的重要相同點——兩人都是平民出身,或者說貧民孤兒出生。

雖然鄭禮感覺挺微妙,但這的確是個事實。

不討論具體來由,但這種什麽都沒有的白手起家的事跡,的確很增加好感。

但如果輸了,更糟的是打的很丟人的結果下輸了……那就是雙倍的負麵效果了。

鄭禮輸了會讓雨郡香的關注瞬間猛降……“師父就這水平,弟子還有什麽看頭”。

所以,鄭禮之前隨便打打的心態是絕對不行的,他可以輸,但絕對不能外圍賽就輸,更不能輸的很丟人的碾壓局。

觀眾永遠是善忘的,一場被碾壓局,之前的勝利帶來的關注和喜愛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還會帶來額外的負麵怨念。

輸的早的還能吹一下運氣不好,輸在關鍵局還輸的憋屈、難看的,恐怕觀眾一輩子就會記住你那一刻了。

雨郡香輸了,倒是對鄭禮的影響不大,畢竟,他也不是依靠名聲的範疇了,雖然他現在的確挺需要聲望的。

“我也要抓緊備戰了……”

另外一個打亂部署的,就是劍神賽的提前,事實上無限製的劍聖賽已經開始海選,各方的關注度相當高,每天都有“消失在曆史”之中的狠角突然跳出來。

看來,之前鄭禮的預期也是正確的,那場“戰爭”反而激發了劍神、劍聖賽的活力。

很多半隱退、自由獨行的戰士,原本的團隊已經散去了,需要找一個新的位置,那麽,就自然需要一個展示自己的舞台。

這樣造成了預選賽的高風險性,可能隨隨便便來個人,就是某一年某地的超級狠角。

談起打阿特爾人,大家可都不困了,就是殘疾老兵,都可能拄著拐杖上場……但更讓人無奈的,這樣的老兵,很多正常人還真的打不過他們。

四靈體係予以了無限的進化性,身體上的傷殘並不是終點,真的傷的不能打了基本也快死了。

很多人選擇退伍,是心理上的疲憊,是看不到終點的麻木……說不定那天睡醒,又重新帶著老夥計走上戰場。

鄭禮無奈的歎了口氣,把(依舊堅持假睡的)女孩遞給了宋瑩,自己也要抓緊備戰了。

和雨郡香所處的環境一樣,在更高的層次,自己一樣是一個“新人”,完全可能遇到不可能戰勝對手的“弱者”。

而要走的遠,硬實力始終才是王道。

“你把小家夥帶回去,讓熊師兄安排她的訓練,我等下直接去找母猩猩。她應該也在附近看比賽。”

母猩猩最喜歡看熱鬧了,既然劍聖賽正賽已經開打,她估計還是會到現場的……對於資深劍主來說,可以看到靈能、具體動作的現場實戰,可比幀數有限且隻能看到色彩的轉播有趣的多。

但那家夥,每次看得熱血了就想自己動手,還下手沒有分寸……看來,鄭禮今天也要死好幾次了。

但鄭禮也不急,他還有突破的可能,幾把靈刃也到了突破的時候,為了應付初戰,靈能器官也要進行戰前的整編調整。

之前,為了長期發展考量,他很多東西並沒有轉變即戰力,現在到了兌現資源換取提升的時候。

“在賽事前,讓綜合戰力再上一個檔次。然後祈禱一下,不要開始就碰準神話或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