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試著伸手去握桌上的瓶子，她的第三隻手卻更快一步。
瓶子被握著木質的義肢上，就如人類的手臂一樣穩定，水平麵平靜如鏡，明明已經滿載，水一滴都沒有漏出來。
“怎麽樣？感覺如何？”
“……非常好，很舒服，但有點不習慣，感覺有點亂，像是身體裏多出了點什麽。”
雨郡香試著抬手，肩膀以下腰部以上的那個多出的手臂，也一起行動，做出了一個近乎相同的抬手動作。
由於速度太快，還差點打到了自己。
“嗯，新的肢體，還有新的神經係統都需要時間習慣，可能還要外掛一個人工腦，幫助適應。但不得不承認，外置神經係統，用生命材質模擬肢體器官的方案，既異想天開，也相當有實戰價值。”
房間之中，滿是各色管線，灰褐色的機械手臂正在完成最後的管線、神經組裝。
正在整理義肢情況，並做出較高評價的，卻不是和平戰團的成員，而是一個看似書呆子氣十足的“少年”。
厚厚的眼鏡下是看似老實的黑色雙瞳，玻璃片上流轉著高速的數據流。
那還帶著雀斑過於年輕的麵容，讓他怎麽看都是未成年。
但僅僅隻是因為“匠神”的神話身份，都不會有人真的將其看做一個少年。
“……雖然是一個相當不錯的設想，但絕不是現有技術能夠實現的，試驗品太不穩定了，卻詭異的能夠正常運轉，就仿若有無數的奇跡和巧合堆砌在一起。姐，看來他和你有類似的能力。”
突然，鄭沉思隨口一句話，就讓氣氛變得很微妙。
“姐，給我來個Buff。”
但他也不管，找鄭紅旗要了一個“勝利女神的祝福”，就繼續開始自己的組裝工作。
而很明顯的，隨著光輝的落下，他的行動變得更加迅捷，解析的速度也更快了。
【真是太厲害了，完全沒有把握在三個月攻關的技術難題，一瞬間就被解決了，重新鋪設的神經管線已經開始運作，居然沒有爆炸和火花。現在他都開始為常態化運轉做解析了……】
站在後麵的鄭禮，從宋瑩哪裏得到了最新的報告，而她一臉漠然的看著這一切發生，隻是私下聯絡的語氣透露了她的不平靜。
別看這丫頭平日懶散不交際，但也不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現在雙方是初步試探的合作關係，如果自己表現的渴望對方的幫助，或者震驚對方的能力，就會在各方麵失去主動權。
【……具體指標你也不會有興趣。我直說，就現在提出的幾個改進，就至少讓我們省下了四五年的研究經費，這是一個超級技術大拿，我是見過的最厲害的研究者，沒有之一。】
超級大拿？最強的靈能研究者？能夠讓同行說出這種話，那恐怕至少是碾壓級的實力。
但鄭禮卻越發覺得不妙。
“她們到底要我做什麽，怎麽會派出國寶？”
是的，國寶，僅僅從現在得知的消息來看，鄭禮就判斷眼前這個看似青澀的少年，是國寶級的研究者。
“匠神”在傳說之中從來不是一個善戰的神祇，但他打造的神器本身就代表著無數的神話本體。
作為工匠，他無疑時諸多神話中第一檔的，宙斯神盾、潘多拉、太陽戰車等等都是他的作品，和其有關的武器、防具、藝術品無計其數。
而作為一個劍主，成為這樣一個神話，無疑是最頂級的工匠，而且必然有著無數的作品，是被世人認可的超級研究者。
人造靈器的研發，靈器誕生的規律和進化的路徑，這都是研究者能夠直接兌現的價值，而作為打造了“神器”的匠神，他肯定在這方麵特別強悍。
“僅僅隻是神話級的匠神，就是毫無疑問的國寶。”
一個頂級戰力死亡了可以彌補，甚至可以做到無縫鏈接，但一個國寶級的研究者的死亡，怎麽看都是不可彌補的損失。
如果讓鄭禮評價，恐怕一個匠神的價值是勝利女士的好幾倍甚至幾十倍，讓這樣一個人去找自己，甚至很有可能有去無回……鄭禮都不敢想象他們到底為了何物。
現在，盧梭·鄭還饒有興趣的拆卸重組著這個人工義肢，每一次重裝，都直接被優化了……這人連圖紙都沒畫，就在腦海之中重新優化了設計圖。
缺零件？隨手一摸就出來了，這改造、重組的速度，看傻了其他的研究員，讓他們都開始懷疑人生。
玩的興起，他甚至直接給自己捏了一個人工義肢手臂，幫自己進行重組修正，都開始流水線生產小零件了。
“是要用來參加新人戰嗎？那麽，抗靈能衝擊要求並不算高，給我點時間，應該沒有問題。”
而對方一句話，就讓鄭禮有些猶豫了。
這無疑是一種示好，雖然自己這打著的想法是好處先撈著，承諾是沒有的，但這未免有些太過。
“還是簽了協議吧，我們這邊，技術入股應該有一套分配體係的……宋部長？”
“行，我這按規矩辦。這位大師，您先休息一下，等下我給您介紹一下我們其他的研究項目，其實這個義肢在我們的技術儲備中都排不上號……”
“就這點小玩意？沒必要吧……行，姐，別這麽瞪著我，我照做就是了。”
研究者去忙碌去了，鄭禮也隻能歎了口氣。
現在的雙方地位太過不對等，或許這隻是匠神他們眼中的小玩意，對自己這邊確是可以吃好多年的寶庫。
如果這是一份帶著誘餌的餡餅，恐怕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底氣……太香了！
“嘖，真香果然是不變的真理。”
看著依舊一臉微笑的鄭紅旗女士，鄭禮有些無奈。
如果是敵視或者陰謀詭計，自己可以毫不猶豫的拒絕，但這擺明了送好處，還是毫無條件，隻是換點好感的那種，鄭禮真的不知道如何拒絕。
“要不攤牌？”
這一霎，鄭禮都有點動搖了。
但下一刻，對方卻先搖了搖頭。
“不急，現在還太早了。”
好吧，都被看穿了。
但既然你不急，我也不急，我們慢慢磨吧。
連附加條件都沒有，有好處不拿就是真的傻了。
突然，一份協議書遞到了鄭禮的麵前，鄭禮仔細一看，居然是一份“教練委托書”。
“你現在的狀態，去打劍神賽。運氣再好，兩**斃，運氣不好，海選就沒了。我個人倒是對你……們流派有些興趣。或許，能幫你們實現夙願。”
那麽，代價是什麽？報酬？
“現在的你，能給予我的報酬，對我並沒有意義。或許，就是希望你能夠盡快踏入神話吧。”
“雅典娜”依舊笑著，但鄭禮有拒絕的可能嗎？
“噢，我其實沒有……”
鄭禮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他反而不急了，先等等看吧……義肢的事情，事關小丫頭生死，自己不好拒絕，而如果是自己的事情，就算拒絕了也沒啥。
如果以後談妥了，你要給好處，我就拿著，但這架勢已經太超出預期，雙方已經不對等。
等“援軍”抵達，再談進一步的合作可能。
“你應該在等十二星座過來吧。安心，我沒有監視你。你應該一直在尋找其他的十二星座吧，我這裏有消息，你有興趣嗎？”
……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鄭禮和“鄭XX”都是沒什麽良心，且不在意他人看法的那種人。
就鄭禮回憶到的那些場景之中，鄭XX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自己留到西大陸的人，倒是從頭到尾都滿是對十二星座的內疚和不安。
這其實很好理解，獲得太久的神話很多都是這種德性，四五代之後的“家人”已經看得很淡，第七曾孫的第十二個孩子叫什麽名字都未必記得，更別談哪一年哪一天出生，有什麽興趣愛好。
但隻有靈刃，還有一路伴隨而來的靈族，是真的永相隨，是自己的肉體和靈魂的另外一半。
“天蠍座海蒂·馬嘉，她應該是蘇醒的比較早的，蘇醒後就選擇了‘回家’，回西大陸的家。而在海洋上遭遇了一些風險，雖然成功抵達了西大陸，但傷的相當重，退化到了靈刃狀態進行休眠。”
僅僅隻是聽到那個名字，淡綠發色的小巧身影就在鄭禮腦海之中一晃而過。
聽到消息的欣喜若狂，聽聞她遭遇的暴怒和悲傷，到最後侵襲而來的擔憂和不安，僅僅一霎，鄭禮的情緒就轉變了數次。
最終，他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在這件事上，他似乎根本沒有硬氣的理由。
“別誤會，我們不是要挾你，甚至不準備和現在的你談合作。我們現在隻想幫你，幫你盡快進入神話。按照慣例的保密分級，現在的你，甚至沒有資格知道我們準備做的事情……”
說完這些話，鄭紅旗就笑著告辭了……順帶也把她的弟弟丟在這裏繼續打工。
“果然，是要我……狩神吧。”
如果之前還是猜測的話，鄭禮現在已經有了七八成把握。
“和當年進行時間分割一樣，這次要湊什麽概念？難道是要組成奧林匹斯神係？還是構成‘世界’，這麽一算的話，配得上這麽大場麵的對象，好像也沒幾個。”
雖然說著“你沒資格知道”，但其實也主動泄露的差不多了，這也是對方表達出來的誠意。
不得不承認，這總是笑著的女人，真的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物。
至少現在，鄭禮已經對未來的對手有了預期，而似乎也不反對這樣的目標……鄭紅旗的交涉手法溫和，卻始終握著主動，在鄭禮最敏感的線上反複試探。
鄭禮無奈的搖了搖頭，“狩神”什麽的，不是自己現在該去想的……如果自己站在對方的角度，也不會讓一個非神話的“宙斯”知道具體目標。
但現在是真的無法拒絕對方的“友善”，不管是要把握自己的命運，還是完成自己的夙願，盡快成為神話也是自己的第一選擇。
就算拒絕了對方現在的幫助……自己難道能夠拒絕更進一步嗎？到時候真的進入了神話，對方一樣會來談合作。
鄭禮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重新振奮精神。
“神話……這說的神話像是很簡單一般，但如果真的成為神話，應該可以把銀子姐從棺材裏放出來了吧。”
原本自己的百年計劃，在對方口中簡直像是十年目標，鄭禮都不知如何評價了。
但按自己的進步標準來看的，搞不好真的不需要那麽久……每一次突破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進化消耗的時間和資源的確都大幅減少了。
當前，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管未來要如何抉擇，要應對怎樣的對手，都需要足夠的力量。
拿起筆紙，再三看了一下那個“教練合同”，確定上方沒有什麽貓膩，連對方收取的酬金都是市場價標準（鄭禮鬆了口氣），鄭禮就刷刷的簽好了。
她說的沒錯，自己這些天看劍神賽了錄像看了不少，現在的自己上去大概就是賭運氣，能闖幾輪算幾輪，遇到“見世麵的”、“賭運氣的”就能多打兩輪，遇到真正的狠角就是暴斃當場。
這搞不好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劍神賽，也是自己突破的機會，錯過了實在可惜……自己每一天都是寶貴的，更別提這幾個月，而如果以準神話、神話為既定目標，自己也需要更多的展示機會和名望。
“她忘記帶走神盾了……繼續解析吧，先把防具搞定。”
研究比預期的順利很多……或者說有鄭沉思這位神匠的幫助，任何研究都會變的很輕鬆。
“她居然把這個給你了？嘖，這可是她的寶貝，都不許我碰的……這次，我要摸個爽！”
說完，他還真的把盾牌上上下下摸了個遍。
看著這真像一個孩子的神匠，鄭禮啞然失笑，他已經暗中打聽到對方的年齡，三位數出頭……或許是這天真的性子，才讓他能夠始終專心研究。
而在他鄭沉思忙著試驗的時候，外麵總有一個龍亞人守著，不飲不食不言，似乎是他的護衛。
而有神匠的幫助，這枚盾牌的解析結果也很快就出來了……到了這個時候，鄭禮真的猶豫是不是還有解析的必要，不要幹脆問一下鄭紅旗用過那些靈性材料。
別說，鄭禮隨口說了一句，鄭沉思還自己跑過去問了，那邊還真的答了。
於是，屬於鄭禮的“神盾埃癸斯”，就很自然且順理成章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