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稅。收稅?收稅!從頭到尾都在喊著收稅,我恨不得一拳印在他臉上,真的氣死人了!”

新調任的行政秘書霧烏氣鼓鼓的,在鄭禮麵前不斷抱怨。

而作為她的前上司,鄭禮也隻能笑笑,他個人倒是沒有什麽情緒……當一個人已經想到了地獄十八層圖卷的時候,僅僅進入煉獄第一層怎麽可能嚇到他。

“其實,哪位次長也沒說啥,這本來就是他過來的緣由,財政後勤部就是幹這個的……”

會議剛剛告一段落,由於某些原因會議的節奏相當快(快打起來了),與會人在坦誠(而激烈)的交換了意見,並進行了書麵報告記錄之後,讚同休會到午後(再繼續吵)。

這裏是司命酒店的三樓咖啡廳,該酒店是本區少數幾個硬件條件不錯的酒店,也就成了臨時班子第一次見麵會的地方。

現在是休會時間,參會的人就自然組成了小團體,內部溝通或急著打匯報。

坐在鄭禮對麵,沒有多少聯合辦公經驗的霧秘書還是氣鼓鼓的……她也沒打報告的對象,白露區秘書處給出的要求是配合鄭禮,算是老家給與的支援力量。

但對當前的情況,鄭禮卻覺得不錯,能夠敞開談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至少比各方一起打官腔來的強。

“……首先來的,果然是財政後勤部嗎。”

和預期的稍微不同,就是這次的事件比鄭禮預期的還要受到重視,不僅是各區政府都派出了人員,抽調了專門幹部充實新的團隊,十二部委中的大部分,都派人參會了……他們或許不會常駐,但在這前期,是避不開。

“真是氣死人了,那個李次長,從頭到尾都是錢錢錢,這麽要錢,來這裏做啥,誰不知道這裏隻有窮人……”

十二部委派出的人員的級別都不高,李輝平次長三十多歲,大概是正科級的年輕幹部,但也是能幹實事的骨幹派。

他的發言非常簡單的直白,就是要迅速建立稅收體係,把這裏納入整個時遷城的稅收財政體係之中。

但這年頭誰都不傻,參會的人都知道現在構建人頭稅體係會意味著什麽……

“別急,小霧,你還是太年輕,他根本沒有指望稅務體係能夠短期建起來,他真正的意思,是另外三件事……”

鄭禮搖了搖頭,列席的十二部委幹部都發了言,也都說了一堆和自己職責有關的東西,但貌似都不是能夠做到的事情,更像是宣告自己部門的存在,宣告“新的組織結構不能少了我們”。

“……就是李次長做到不惜得罪人的態度,看來,當前的情況依舊不樂觀。”

就那個反複強調今天就要建立稅收體係,明天就要開始收稅的李次長來說,他真正試圖推進的事情,就和他說的關係不大。

“嘖,開場就叫窮,讓我們不好意思找他們要錢嗎?”

這是他的真正要表達的第一層意思,他一路都在說最近的援軍耗費了大量的經費,這幾年的支出相當高,大城的財政情況相當糟糕,這裏要盡快的納入財政體係之中……言下之意,就是財政後勤部拿不出錢來支援這裏的建設,你們隻能隻謀生路。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建立財稅體係,然後一部分交給市政府,一部分自用,至於納稅可能導致的社會問題……那和我財政後勤部有關係嗎?我就是一個管錢的。

“十二部委全體列席,且都在宣告自己的職能,間接宣告自己的分支機構要入駐這裏,應該也是中央的意思,李次長隻是一個急先鋒,用來表態的……”

第二層意思,就是必須建立稅政體係……看起來像是廢話,但確意味著這裏必然會變天。

當前這裏發展到這個地步,成為無數公司的逃稅天堂,落魄者的避難所,也就是因為沒有任何稅收機製……錢本身其實不是問題,但不納稅本身就是個大問題。

一個地區如果無稅或者低稅,就會有大量的“本地公司”誕生,他們掛個牌子就在外麵經營,“本地”就隻有一個辦事處,最後錢賺了,稅也逃了。

當初,這塊區域可以搞過自貿區、商業區的(雖然沒有搞起來),但依舊有很多“合法企業”,那些玩意給整個時遷城造成的經濟損失,是後勤內務部的一塊心病。

這位李次長上來就這麽咄咄逼人,無非是表示“這種情況以後不能再發生”、“時遷城不能允許出現稅製、財政體係獨立的區域”。

這說的還是合法範圍,就鄭禮所知,這裏最大的交易本身還都是非法的,尤其是各種走私和黑市交易。

收稅?怎麽可能收稅,向誰收稅?向賭場老板收稅?向妓院老板收稅?還是向走私販子、藥販子收稅?這些玩意是要被清除的對象,是整個時遷城“向下”流淌的汙水匯聚的下水道。

但問題又來了,如果幹掉這些非法的東西,這裏的人靠什麽活?

如果要維穩盡快讓其“正常運行”,就不能完全打碎過去的“秩序”,不就是要和本地幫派老大合作……鄭禮發現那個李次長就有這樣的想法,並且還在試探,但這種事鄭禮是絕對拒絕的。

一旦開始合作,之後就難了,以後想翻臉把這群家夥送進監獄,就等於自毀信用,而答應合作的瞬間,也失去了另外一派人的信任……徹底失信於民,還做什麽行政。

揉了揉眉,鄭禮投降的心都有了,這新行政班子太難了,下麵是一團糟,上麵的十二部委和內環插手的意思非常明顯。

他們絕對不允許這裏再爛下去了……他們今天列席討論問題是假,表明態度是真。

“不管你們怎麽做,都要將這塊區域納入整個時遷城的體係之內。”

對於李次長的咄咄逼人,鄭禮也回應了,是笑著回應的。

“好啊,我們下周就開始收稅,但我們對本地的人口普查情況不清楚,不知道向何人收稅,貴司有完整的人口記錄情況嗎?哦,看您表情大概是沒有,那麽,就請您盡快建立納稅人名單吧,這也應該是你們的工作吧。”

當即,李次長就啞火了。

讓他去“人口普查”,他還不想就這麽死在小巷子裏。

其實,這裏鄭禮耍了一個滑頭,玩了一點不上台麵的小技巧。

十二部委本來就是非正常社會下的非正常大部製結構……和平社會,民政部門和財政部門,是肯定要分開的。

由於當前的形勢實在不太和平,人類的敵人太多,十二部委中的戰鬥部門也實在太多了,本來應該分開的內政部門,就被硬生生的統合在了一起,也相當不受重視……之前龍室長就向鄭禮抱怨過,自己部門好多年沒有收入強力新人了。

而這年頭,人口普查之類的“後勤”工作,也是一份高危工作,最好是內務部來處理,後勤處最後來對對圖表就差不多了。

按理說,這本來不是後勤財政部的工作,但現在的體製硬生生的將其套在身上,李次長還不能說這個不是我的工作。

但現在,就算真的要內務部幫忙,你讓查案忙瘋了的內務部給後勤部打工,去做一份並不那麽必要的納稅人普查?雙方的排序,本來就是內務部在前麵很多,後勤部從來墊底,雙方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這口都開不了。

鄭禮這是回擊,同時也是試探。

從李次長啞口無言後,立馬左右而言其他的情況來看,後勤財政部也不是真的要立馬收稅,隻是一表達自己沒錢支援,二宣告之後要納入市財政體係,逃稅、無稅以後不太可能,這次一定要根除毒瘤,三是表達十二部委同心同體,這次一定要插手,甚至在這裏設立常駐機構。

但換個角度,這未必不是好事,既然他們有需求有目標,那麽,新的行政班子提出援助請求、協作請求,就不能直接一口拒絕。

談,都可以談。

和被激怒的霧烏不同,鄭禮是將對方看做同一戰線的戰友,可以借用的力量。

其實,霧烏倒不是完全不懂,她冷靜後也會想清楚。

她會這麽惱怒甚至憤怒,主要還是因為她是純粹的地方派,十二部委是中央內環骨幹,雙方本來就長期對著幹,現在對方咄咄逼人,她下意識的就將其視作敵人的挑釁。

情緒上來了,理智就自然不存在了,氣一下,之後就會冷靜下來。

“真的頭痛……鄭小姐,作為這次的聯合會議的主官,不知道您怎麽想。”

坐在鄭禮側麵的,是鄭紅旗鄭小姐,同時,也是這次被派遣過來的頂級戰力……但從小道消息來看,她似乎是臨時招募來的民間力量。

紅發金眼的她,在會上一直很沉默,隻是微笑著看著一切發生,好像與己無關,好像自己是一個隻需要負責貌美如花的花瓶……但鄭禮知道,雖然她做的是主位,也是名義上的會議召集人和新政府一把手,但她真的與此無關,甚至不用正常上班。

“鄭秘書長……我就叫你小鄭吧。”

看起來隻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的她,嘴角總是帶著柔美甜膩的笑容,混血特征讓其顯得甚至隻有十八九歲,但鄭禮知道,這句“小鄭”大概真的沒錯,她的年齡恐怕是自己的好幾倍。

“你們李市長和我說的,我隻需要必要時進行武力支援就行了,你需要用到我的時候,直接說就行了,其他的……作為一個外來者,我插手太多,似乎並不是好事。”

鄭禮當然不能說“沒錯,你最好不要插手”,但他心底也認可了對方的說法。

看到她的時候,鄭禮還有些驚訝,這怎麽派來一個西大陸來的頂級戰力,本地難道沒有人了嗎。

即使這高幾率是一個過度政府,但作為鎮守的主官來個擺明的過度外來者,真的合適嗎……但上級這麽決策了,鄭禮也隻能服從了,說不定對方還有什麽優點自己看不出來的。

“至少從現在來看,還是比較好打交道的。”

其實,鄭禮最怕的,還是派出一個什麽都不懂,卻喜歡管事的鎮守級戰力……那絕對是下麵辦事員的災難,其實母猩猩和劉卡特這樣的放手型鎮守,非常受下麵的文官歡迎,至少他們不會瞎管。

現在看來,這位小姐除了笑著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滲人之外,一切都挺好的,位置擺得很正,擺明了就是來當花瓶和武力支援……雖然的確是一個非常漂亮的花瓶。

“奇怪了,我怎麽覺得她有點熟悉和親切,明明是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她都說了自己是第一次來東大陸……可能是東西混血的結果吧,讓我看著嚴肅,也可能是這名字。噗,鄭紅旗,這起名父母真的有點缺德。”

這太有時代感的名字,讓鄭禮差點當時就笑場……但後來一想,各個時代不同,名字的含義和意味也不同,這應該不是某人惡趣味爆發的產物,而是當時那個時代的正常審美而已。

實際上,也真的就鄭禮覺得這名字很奇妙,其他人都很正常的接受了,甚至讓鄭禮有點莫名悲傷,就像是“我拋出了梗卻沒人懂”的時代悲涼感。

咳咳,言歸正傳,不管怎麽說,在鄭禮再三的試探下,鄭紅旗“女士”都表現的相當的“花瓶”,擺正了自己的位置,這無疑讓鄭禮鬆了口氣。

此時,他也不急著繼續談工作……今天是談不出結果的。

今天會議的參與者太多了,各大部委、各區政府都派出了專員昭示自己的存在,各位自我介紹一番,表麵一下自己的立場和部門態度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今天還是認下人,為之後的工作鋪路為主。

私下的溝通還沒開始了,那才是解決問題的協調方式,上會的時候基本是大局已定,直接走流程了。

現在其他事情做不了,倒是和小霧拉近(好久沒有聯絡變得有點遠)的關係,和新上司鄭女士打好合作關係更為重要。

製衡強勢的中央派,鄭禮需要地方派的支援,而上級的神話戰力支援,是開展一切工作的前提。

確定了當前的工作目標,鄭禮就暫時放下諸多煩惱,找了一些有趣的話題,和兩位女士聊起來……他隨口說起了幾個葷段子和競技場笑話,逗得鄭女士笑容越發燦爛。

“噢,小鄭你要參加這次的劍神賽?還真是年輕有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