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能停下繁忙的腳步,聽我述說一下我的神祇嗎……”

剛剛進入了特區,大巴還沒停穩,就急匆匆的上來了一批人,其中甚至有披著白色鬥篷的“傳教士”。

他帶著一個奇特的麵具,就是一張簡陋的白布,上麵用血色的墨水繪製著詭異的眼睛圖案,站在大巴中間就開始述說著莫名其妙的東西。

和他相比,上來乞討的殘疾人、賣花的小女孩、推銷違禁藥劑的藥販子,都顯得過於正常了。

“……這四神信徒都不演的?!”

鄭禮直接傻眼了,即使知道無名區一向很亂,這裏還是本地官方沒有管轄區的超級無名區,對它的混亂早有預期,這四神信徒也太過誇張了吧。

但最讓他震驚的,還是其他人的態度……

為數不多的乘客,各種正常下車,對中間那個慷慨激昂宣告自己的主的傳教士,就當做沒有的……這都日常習慣了?

對於表情管理,鄭禮有自信是不會出錯,但僅僅隻是一霎,他就被纏上了。

賣花的、賣藥的、賣藝的、賣信仰的,無視了其他人,一下子把他圍了起來。

鄭禮暗叫不妙,自己這是好久沒有做情報工作,露了餡?不會吧,自己應該沒有遲疑……下一刻,他就懂了。

“幹,我太幹淨了……”

看下了大巴的下麵,鄭禮瞬間懂了。

地麵不能說得上汙水橫流,但也滿是泥濘和垃圾,缺乏官方層麵的秩序的第一印象,就是沒有足夠勤勉的清潔人員。

鄭禮這才注意到,下車的大部分回歸旅者穿著套鞋、長靴,鞋子下滿是泥巴和汙跡,隻有自己還穿著休閑軟靴,幹淨的像是剛剛從酒店裏麵出來的一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的確是長期沒有執行情報任務的結果,鄭禮有些大意了。

進來前更替的灰黑色旅者鬥篷,對比其他的同行者,也顯得過於幹淨……鄭禮這樣的,明顯是外來者。

“嗬。”

鄭禮啞然失笑,看來,雖然隻是突發奇想過來看看,自己還真是麻痹大意了。

或許,是自身實力和手上握著的戰力的影響,讓自己沒有過去那麽謹慎小心了。

“……我需要一個導遊。”

再看了一眼那個傳教士,這和外界完全不同的風景,鄭禮就做出了判斷。

至於這個傳教士本身?鄭禮甚至無法從他身上感知到四神的味道,那脆弱的靈刃最多兩刃,就是一個普通市民水準。

周遭的扒手、乞討者也差不多都是這個水準,擁有實力者怎麽都不至於混到這個地步。

鄭禮掃了一眼,就輕鬆的從人群之中鑽了出來,而他的手上,還提著賣花的小女孩。

“小孩,花我都買了,我這有個委托……”

無視了小女孩拔出的匕首,也沒興趣知道她或他的故事,鄭禮隻是覺得孩子應該相對單純,牽扯到的勢力也少,花點錢就應該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基礎情報。

“帶路?地圖?都可以,地圖50塊一張,但沒有特殊地點,加上特殊地點的400塊。導遊的家,一天服務200塊,一半當天要給這裏的老大,所以不能少,必須當天結算的,我老大很厲害的……”

“謊言,她根本就沒有幫派。”

就是沒有阿窮的宣告,鄭禮也知道這家夥沒有一句實話,那不斷顫抖的手臂太過瘦弱,弱小者需要用謊言保護自己。

但對方的表現,也讓鄭禮有些滿意……至少看起來,她不是第一次接到導遊生意了。

20分鍾後,在本地的一家小店,鄭禮一邊吃著遲到的午餐,一邊看著破破爛爛的“特殊地圖”。

他有些哭笑不得了,他還以為對方的特殊地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卻沒有料到上麵滿是藥販子、特殊場所的聯絡方式和經營場所。

“嘖,都是那些灰色生意的廣告單了?就這還收了我100塊?”

臨時的“導遊”坐在鄭禮對麵,正小心翼翼的把紙幣收到了衣服裏麵。

她自我介紹叫“曉花”,鄭禮明顯將其視作了假名,也懶得和其計較……甚至連地圖砍價,都是直接搶過這所謂價值400的特殊地圖,然後丟給對方100塊。

倒不是鄭禮省錢或者欺負人,而是這種情況本來就不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更不能顯得好說話好欺負……否則對方出賣你就會毫不猶豫。

鄭禮刻意變得很粗暴,但從對方喜滋滋的表情來看,鄭禮還是給多了。

青年劍主搖了搖頭,自己隻是這裏的過客,得得失失都沒有必要多想。

他看了一下窗外的風景,意外的和時遷城的其他區域差別並不大,有餐館有洗浴店有旅店,隻是基礎設施比起四環最爛的棚區,還要差上那麽一截。

走在路途上的行人,也不是特區應該有的鐵人……鄭禮來這都快兩個小時了,一個鐵人都沒有見到。

“鐵人?喔喔,你也是來找那些鋼鐵罐頭的,那麽在地圖左下那片區域,就是那個畫著罐子的,在哪來可以買到一些機械零件,很多外來者是專門找他們的。你也是嗎?”

鄭禮沒有回答,他隻是繼續詢問。

“四神信徒?那些穿著花花綠綠的傳教士?他們大多都不是這裏的本地人,都是好人,隻要說你信他的神,他就給你餅幹和幹淨的水,就是好像很窮,身上都沒有錢的……嗯,都是一些和善的大叔。”

小丫頭低著頭,眼光靈動,似乎在考慮著什麽。

“曉花”穿著打扮很簡單,臉上還有油灰和雀斑,至於長相……鄭禮現在都無法確定她是男孩還是女孩。

“你給我一千塊錢,我就帶你去他們本部。他們這裏有好多人的,很多人還經常來往這裏和外麵,隻有我們這樣的小孩子,才知道他們的聚集地。”

瞬間,就主動出賣了這和善的大叔。

鄭禮也不置可否,他並不打算泄露自己的行動……實際上自己此行也多是突發奇想,順著靈性的直覺,並沒有具體的目標。

絞殺那些四神信徒?先不提這些淺信徒根本殺不盡,就算要狙殺,也不是自己的工作。

雖然名義上十二部委對本地沒有管轄權,但就鄭禮對這些強力機構的了解,內務部和宗教管理部如果沒有人手常駐就真的奇怪了,搞不好這些傳教士就是用來釣大魚的誘餌……城市的管理者如果不傻,就不會真的允許自己領土裏存在不法之地。

“那麽,就按原計劃的,先找本地的鐵人聊聊,看下他們有沒有阿特爾人的消息……”

鄭禮即將開口,還順手拿出了一個10塊的鈔票,卻恰好摸到了錢包之中的一個照片。

他猶豫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周遭的情況,下一刻,雙瞳卻露出了驚喜。

“小花,這個阿特爾人,你見過嗎?”

放置在桌上的照片,就是一個紅黑色的阿特爾人,大使館四級武官斯卡亞。

“咦?他……”

“曉花”猶豫了一下,而丟在她麵前的第二張10元,直接讓她連忙點頭。

“我見過他,三天前他來過這裏。”

……

……

“阿特爾人黑幫?我看你在逗我?”

“真的,那些怪物超凶的,他們控製了本地的特殊產業,還販賣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有藥物,野獸,機器……”

從曉花的情緒之中,鄭禮可以聽出憤怒和不甘。

她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右手臂,那裏綁著繃帶,似乎受過欺負。

但鄭禮依舊有些不相信……幫派這玩意,總是圖個啥,但阿特爾人混幫派真的不知道能圖啥。

這裏畢竟是對其敵視的區域,阿特爾人數量在這座城市本就不多,反而越發抱團取暖,其中大多數做礦場生意的,那些“幫派打手”給那些礦石工人當保鏢、零工,都比當不入流的本地黑幫有賺頭吧。

就這點地皮,有多少油水可以撈?做的還是最低級的皮肉、販賣生意。

鄭禮的手指敲擊著桌麵,他在思考這其中的問題。

從曉花口中,鄭禮得知這裏有一個叫‘鋼鐵誓言’的幫派,考慮到這裏幫派出現、消失的頻率,這其實都不算新聞。

但詭異的是,幫派的老大是一個看起來很純血的阿特爾人,而他手下還有幾十個阿特爾人打手。

隻有一個阿特爾人,其實也比較好理解,畢竟那個種族都有混不下去的倒黴蛋……這裏區域的很多居民,都是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在外界生存的個體。

就是眼前的曉花,在鄭禮眼中也並不簡單……她的肩膀、劉海下的額頭、左膝蓋都有靈能反應,應該不是正常的人類,可能是某種不穩定混血。

外麵的路人之中,也有很多異族、外族,奇形怪狀的混血亞人鄭禮也見到了很多,反而是本地的主人鐵人鄭禮一個都沒見過。

但幾個阿特爾人在這裏混社會還能夠理解,畢竟總有倒黴蛋存在,幾十個……投靠本地的阿特爾商人都會混的更好吧。

天高皇帝遠,就算是本國的通緝犯,也沒必要在敵對種族的無名區混三流幫派吧。

這些家夥,還真遵循本地的規則,搶地盤收保護費收小弟,Low的一塌糊塗。

問題在於,這個幫派已經成立了至少十年,還在做這種事……完全沒有做大做強的打算,偏偏打手的實力相當強,和他們交惡傾覆的幫派至少已經有幾十個了。

“帶我去看看……”

在得知自己照片上的那個人,三天前就和阿特爾人幫派的人交流過,鄭禮直接動了探查的打算。

但在此之前,鄭禮拿出了一個徽記,在曉花麵前晃了晃……下一霎,他就收獲了一張蒼白的臉。

曉花連忙站了起來,拿出自己剛賺的錢,全部堆在了桌上,甚至還有她額外賺的錢。

她哭喪著臉,把所有的錢幣都推了過來。

“咦?這生意你不做了?”

“不不不,大人,我怎麽敢收您的錢!”

這一霎,鄭禮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沒想到這“蛇頭”徽記會如此的好用。

“收起來,這是給你的。我不說第二遍。”

在鄭禮的命令下,曉花收起了錢幣,但蒼白的麵色變得認真了很多,她是真的怕了。

內務部的名聲有這麽糟糕嗎?其實,比幫派什麽的糟糕多了,至少,幫派一般來說還是要講點名聲的,內務部卻隻要結果,而且也根本不在意名聲,在非法地帶的名聲尤為響亮。

至於為何曉花不懷疑是偽造的徽記?在時遷城內冒充內務部的探子?那本來沒有多少關注的事件,是會惹出真正的內務部殺手的,誰會主動找死。

但其實,這徽記的確是假的,鄭禮的那套東西辭職的時候都交上去了……鄭禮估計他們是不會在意的。

而有了這個小插曲,鄭禮也不用擔心曉花會背叛自己……這照片上的東西,是一點都不能泄露的。

“我們‘團結兄弟會’是為大佬幫派服務的,主要是蹲在車站,旅館之類的地方,盯著來往的陌生人。我比較幹淨像人,這周都是我蹲大巴站,看到那個紅黑石頭人乘大巴進來,接車的就是鋼鐵誓言的幫主‘大熊怪’……”

鄭禮還真是大開眼界,原來這連賣花小姑涼都有幫派。

“沒辦法,這裏一個人根本活不下去……我們隻是一些孩子,有幾個有身份證明的大人,能夠幫我們在必要的時候去外界購物、求醫。”

無疑,眼前的小姑涼,也是黑戶了。

鄭禮沒有詢問為何不去其他城區謀生的廢話……能去的話早就去了,這裏無疑是整座城市最深層的汙穢沉澱。

這年頭,各類社會資源都是有限的,孤兒院的承載都是有數的,而且會優先純血人類,李崢那樣的育兒院出身的都算是幸運兒了,每天都有混血、先天殘疾的棄嬰誕生……而和其他大城相比,時遷城在這方麵已經算是天堂了。

從她的話語之中,鄭禮懷疑她不僅自己是混血,她的那個“幫派”還有很多混血小孩,其中應該還有“不成人形”的那種。

成年人墮入深淵可以歸咎自己的罪責,這麽年輕的孩子……隻能抱怨命運不公了吧。

鄭禮無奈的歎了口氣,有些事是管不完的。

“你殺過人嗎?”

“沒有!”

“犯過罪嗎?”

“沒有……偷過幾次錢。”

看來,內務部的勳章還真的有用,鄭禮確定對方沒有謊言,也沒有負麵情緒,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麽,你盡心盡力的幫我,讓我順利完成任務,我幫你弄個戶口,給你介紹一份白露區的勤雜工作,錢不多,至少能活下去。”

但既然碰到了,鄭禮還是想管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