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辭,不幹,拜拜!”

堅決不幹三連後,鄭禮起身就準備走人。

這責任……鍋大如山,還是找巨人去背吧。

用膝蓋思考,這種事情也不是自己一個民間小偵探應該參與的,摻和進去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鄭禮,你這兩年的報稅好像有點問題,還有那家直播平台的虛擬法人和抽成,對了,你經手的幾個案子,那勞動力雇傭合同也有點問題,明顯違反了勞動法的有幾次,對於欺騙異人我們的法律……”

“謝師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把這麽重要的身後事交給我,是對我的信任,放心吧,我一定全力搞定……但必須加錢。”

“嗬,身後事?嗬嗬,隨便你怎麽說吧,報酬方麵,我們的作風你是知道的,是完全可以放心的。這次別繼續敷衍了事就行了。其實你也有責任,之前你認真幹活,早點把斬首魔逮進來,我們就真的什麽事都沒了。”

“我,冤枉啊,阿Sir,我一直勤勤懇懇……”

張開嘴,鄭禮就準備喊冤,這幾百號人查了半年都沒查出什麽的大案,怎麽一個人怎麽可能有線索。

“查不查的到是一回事,你認真查沒有,我會看不出來?我知道你也多半私下有些認同斬首魔的理念,這種想法在我們中很常見,有些人的確死掉比活著好……其實,在不久前,我也認同這種想法,但我的職責,是絕對不會允許法外執法的行為出現。”

謝鷹公事公辦的話語,一如既往的死硬派。

但過於坦白的態度之中,卻透露出讓鄭禮驚訝的消極情緒,這死硬派今晚都有些交代後事的感覺了。

可能,他是真的不看好自己接下來的發展。

事實上,真要按黑袖章的辦事流程,隻有有證據證明廖處長是來查謝鷹失蹤的,而謝鷹又拿不出足夠有說服力的自證,恐怕就算最後他能夠從緊閉室中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他現在,依舊在完成自己的工作。

“之前的懈怠,我不管了,但現在,你知道……”

“我知道,這兩刀……三刀下去,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我會處理的。其他人也應該會改變態度的嗎,可能很快就有結果了”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了,雖然說的很殘酷,但之前死的是社會殘渣,很多人還在心中叫好。

這次死的是外交使節和黑袖章高層,不但直接打臉本地執法部門,還牽扯到了時鯨恐怖襲擊事件的幕後黑手,那當然不是一回事。

說著,鄭禮又準備起身,卻又被拉了下來。

“還有第三件事,其實也是第一件事……”

這次,鄭禮都有點難受,這有完沒完。

“還是那一刀惹的貨?”

謝鷹捂著額頭,緩緩的點頭,他也是難受,這些事糾纏到一起了,偏偏就落到了自己的頭上,要不也不至於拿個小本本還要整理半天。

自己就是一個地區紀檢處的副處責任了嗎,一個單純的正義清道夫,為什麽涉及到外交施壓和地方主官更替的敏感事態……那個蹲在牢裏,愉快的吃著牢飯的家夥,真的就隻會惹禍!

此時,就連謝鷹這個保守派,都懷疑讓“能打的”當各區一把手有夠愚蠢了,就算被契約強製要求,不能稍微變通一下嗎?多找點腦袋好用的準神話級不就行了。

“……我懂了,這才是你把機密情報拿給我的原因吧,我是說你怎麽變得這麽幹脆了,平時連小本本都不給我們看看。”

鄭禮翻了翻手中的資料冊,其中涉及到了二十四鎮守和城市的契約關係,比自己以前零碎知道的詳細多了,還自成體係,解釋了很多看起來不正常的地方,必然是時遷城的核心機密。

既然整個時遷城都是一個超級靈器,那麽自然要有劍主與其鏈接進行溝通、供能、維護。

一環到四環,兩極、四方、十二部、二十四鎮守,四十二區四十二人,任何部件都是不可獲缺的。

現在白露區區長失去了鎮守的身份,它鎮守的空間變得極其不穩定。

這不單單是一個區域的問題,就如時鯨造成的空間連鎖塌陷,一個區域不穩定,整座城市的空間穩定都會受到影響,要立刻補上這個空缺。

“這件工作並不危急,卻十分緊急。今天中午,上麵和白露區政府溝通的結果,他們希望你能接受這份委托,明天早上就去區政府掛個名,擔任暫區長的臨時輔佐。”

“又來?阿Sir,說好就三年的,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還三年了,都快十年了,我都快混到幫派老二了,好不容易脫身,你還要我去當臥底?!你們真打算要我謀位當大佬?”

這次鄭禮震驚了,這是什麽發展,這是越混越回去了嗎?而且我去也沒用吧,我離準神話生物還差十萬八千裏了。

“瞎扯個什麽,你總共也就去幹了三年,當時誰能知道你這麽能爬,情報人員混到政府核心層,還當秘密警察做什麽,幾個老大都拿這事開我玩笑……說回來,當初是為啥要你去臥底的?好像是個基礎設施投建科室的負責人吧,連續天文數字的投資虧損,懷疑他和建築商有勾結,或者是敵國的叛徒?”

“嗯,那胖子現在還在負責辦公大樓的男廁所,所有的馬桶和便池都是他的,隻有手套和抹布,馬桶刷子的審批十年後都不會讓他過……他沒有賣國,也沒做假賬,他隻是單純的菜,還有蠢。蠢到把半年的地區財稅收入給個三流騙子打了水漂。當我花了一年混到了他上級,查閱了他所有的工作記錄後,我感覺,我的人生簡直丟水裏了。”

兩人相對而視,頓感人生無常,當時想的這混蛋這麽能虧(貪),背後肯定有個大魚,甚至整個政府核心層都爛了,才讓秘密警察的新麵孔鄭禮混進去。

沒錯,當時鄭禮毫不猶豫投靠的本地最大的黑惡勢力——本地政府……的暴力機關秘密警察部門,有謝鷹這個師兄領路,根本是一次性通過政審,順道也黑身份洗白。

結果被指派查這個案子,這個可能涉及到高層腐敗的大案,就必須往上麵爬!

哈,愚蠢的水星人,看我地球人點滿的行政能力和鬥爭技巧吧,看我業務能力和辦公室政治兩開花,看我四千年的智慧積累,爬著爬著,幹著幹著……呃,當發現情況不對的時候,鄭禮已經是區長以下的第一人了!

如果不是老大的位置必須實力滿分,他的人望隨時可以造反了!

現在回想起來,隻是那個時候新區長繼位不久,高層班子集體換人,內部管理一塌糊塗,才讓一個蠢貨隨隨便便的敗了天文數字的家產。

這也是之前提及過的,四環各區基本自治的弊端,每個區都是強人政治,什麽都隨心來,自然也就是每家一套組織結構。

遠的不提,秋分區區長說關閉材料市場,讓異族商人滾蛋,就可以當年關閉,把生意都丟給隔壁,完全不管自家財稅收入,胡來的一塌糊塗。

還比如說白露區的二把手是秘書長,秋分區的是區長輔佐,實際上幹的都是幫自家獸人區長擦屁股的混蛋事……區長基本不管事,剩下的工作全部壓在二把手身上了。

二把手如果在遇到一個不管事的或無能的……呃,那就什麽都可能發生了,比如那個現在住廁所的胖子清潔工,他大概要活幾萬年才能用工資補上自己的虧空。

現在還沒弄清楚,他到底是怎麽讓那批垃圾項目一路綠燈的,或許上麵根本沒有人審查吧。

當然,不是內部亂的厲害,新人鄭禮也不可能不斷三級跳,光是猩猩區長的信任還是做不到這點的,沒鄭禮幫襯,他自己說話都不管用。

白露區現在這套體製,還是鄭禮結合當地實際,一點一滴敲出來,不僅有撥亂反正之功,還有前後兩任秘書長作為鮮明對比,也難怪他的聲望至今還這麽高。

“天天加班到吐,那兩年已經用完了我這輩子的勤勉……好不容易脫身,我打死都不回去了,這事情沒商量,我也早就不是秘密警察了,我現在是平民。”

“隻是掛個名而已,這是那些專家們找出的時遷城契約漏洞……”

時遷市的鎮守契約,也不是沒有備用措施的,要不一旦開戰,區長被集火擊殺,整個戰局不就崩了。

“一旦鎮守死亡……市民身份上的死亡,也是一樣,鎮守的身份自動落入了他的輔佐身上,這也是為何不管各區體製如何,肯定都有區長輔佐類似的職位。孫區長也是胡來,這本來也不是你能擔任的工作……可能是他想著自己怎麽都不會出事吧。”

白露區的現任二把手?

“文秘書長?咦,我記得,他好像也是準神話血脈,應該可以頂一下吧。”

“遺傳而來的超凡血脈和自身超凡種族,可完全是兩回事,更何況,文秘書長雖然是準神話血脈,但他的血脈來源是……”

說到這,兩人都停下來了,表情越發微妙了。

“河童呢。”

“是河童啊。”

按此世的靈能學劃分,河童的確不是現實存在的動物種,在各種傳說中登場,標準的超凡生物是沒錯的。

而由於出場頻率太高,流傳的神話故事一大堆,到處客串,靠群體意識和知名度,硬生生的被拔到了神話生物也是可能的。

“嗯,他隻是一隻三師弟,那就真沒辦法了。”

鄭禮點了點頭,河童如果真能算上神話生物,也是最丟人的那批,文秘書長這表現,不丟人……不丟河童。

別人都說鄭禮老是迫害文秘書長,看這,鄭禮多理解自己的老夥計,一點都不怪他不頂事,直接導致了鎮守備用措施形同虛設,讓時鯨族亞空間隨意打洞。

想著想著,他滿意的點了點頭,明天如果真和文秘書長見麵,一定要好好的勸慰他,告訴他白露區今天這麽大的損失都不是他的錯,真不是他太菜導致的,誰叫他隻是一隻禿子……咳,河童。

但這,依舊不代表鄭禮去接任就能起到作用,在靈能領域,他比河童還菜。

“專家們找出了一個漏洞,孫區長沒有活著的血親存在,這個時候,她的靈族就是她的第一繼承人,有法理上的區長繼承權。”

嗯,沒錯,孫區長一直是女性,不過大部分人都把“他”當男的,尤其是鄭禮統一用“他”來書麵稱呼她後,更是形成了一陣迫害母猩猩的風氣……“他”卻引以為榮,覺得特別男子漢,有味道,還下令別人都用男性代詞、禮節稱呼他。

事實證明了,隻要臉皮夠厚心夠直,鄭禮都拿她沒辦法。

“啪。”

鄭禮猛地一拍手,那母猩猩別的不行,倒是真的能打,手上兩個靈族都是準神話級的,隨便誰來都可以搞定。

“……可我們的城市律法規定了,靈族不能擔任核心主官,包括二十四鎮守。”

“誰做的這麽操蛋的規定,這不是種族歧視嗎?”

“當初建城時的規定,誰知道當時是什麽形勢……可能是因為鎮守們要和城市契約,擔心靈力較少的靈族無法承擔消耗吧。”

謝鷹說著自己都不信的廢話,就算靈族初始靈力的確較少,但成長到極限誰又比誰差。

說到底,還是祖先們根本不信任異族……呃,現在不能說異族了,靈族都是人類,這是重要的政治正確。

“所以,那些專家又翻出了一條過時卻沒有廢止的法條,繼承法上的……”

靈族和劍主是一家人,理論上,區長的靈族在獲得繼承權後,可以找一個第三人擔任臨時劍主,讓其替自己履行部分職責。

“那隨便找個人不行就了,簽最基礎的合作契約就可以了。”

“他們下午就試了,然後失敗了。那係統還認人了,即使是臨時代理,也必須是有資格的區長或秘書長,除了文秘書,就剩你了……你是主動離職,沒有犯罪記錄,並沒有在契約認證下剔除名字。”

“文秘書自己不行?”

“他……中午後主動嚐試接觸契約,承擔鎮守的職責,然後……住院了,聽說都枯成幹屍了。”

“呃。我明天抽空去看看他。”

“千萬別,他最後留下的話,就是求你別去看他……我還納悶你對他做了什麽。”

“哈,哈。”

張大了嘴,鄭禮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自己明明很善待三師弟的啊。

“都住了院,他還要人轉達,希望你能夠看在過去的情麵上,出手幫一下白露區。而且,就算隻是短暫掛名,也能到處走走,什麽都不做都可以,隻要出現,就能安撫動**的人心。”

鄭禮深吸了一口涼氣,已經不多的良心也被稍微觸動了一下,他都差點被感動了。

“真是個好人啊……可我更不想去。”

“他不在所有工作都積累下來了,到時候肯定壓在我身上。我是多傻才會主動去加班,還沒有加班費。除非……”

謝鷹愣住了,這倒不是驚訝對方會提意見,而是鄭禮這次居然鬆動的這麽快。

這份工作見鬼的隻能交給鄭禮,他都做好了被大敲一筆的心理準備。

鄭禮笑著搖了搖頭,別這麽小看我,我也是有覺悟的……大概多少有一點吧。

“你的公事我都接下來了,我的私事你是不是要考慮一下。兔子的前期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既然明天上午有事,我們中午就帶她去那邊吧。”

“……現在?我們手中的事情很多,抽不出整塊的時間,這可能要好幾天。”

“我倒是可以等……”

鄭禮一點都不急,隻是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師兄。

“現在阿特爾還在給政府施壓,今天還有他們的探子在白露區出現,我的工作很忙。你也有很多任務吧。”

“我倒是可以等。”

“太快了,你覺得那位異人真的做好了準備嗎?心態上和肉體上,都需要時間適應環境。”

“嗬嗬,我真的可以等。”

“我可能隨時都可能被帶走。”

“被帶走再說,也是因為你可能要被帶走,才更應該提前把那件事做了……”

鄭禮終於停下了複讀機行為,然後覺得微妙的不爽,又補上了一句。

“……我倒是可以等……你出來。”

不出意外的,從對方麵容上看到了煩惱、不安、鬱悶等多種負麵表情的輪番出現,這在謝鷹這位從業二十多年的資深黑袖章臉上,可真是罕見。

“不管你怎想,我倒是可以……”

“……我試著抽兩天出來。但明天太趕了,我手上還有很多事情必須完結,後天一大早我去找你。”

“成交。”

滿足的點了點頭,在確定了沒有新的委托,並向天比出中指,詛咒那該死的斬首魔沒事找事瘋狂的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後,鄭禮踏上了歸途。

剛到樓下樓梯間,鄭禮就收獲了“縮成一團不斷顫抖的兔子”一隻。

“鄭禮……好可怕,超級可怕,啊啊啊……那個姐姐……我想回去……偷偷跑了……沒鑰匙……動的太多了,好冷……不應該啊”

看著抖成一團,還在不斷抱怨的某年輕女士,鄭禮都沒有認真聽。

他隻是同情的看著眼前的蘭夢琪,露出了難得的溫柔笑容。

“可怕?嗬,很快,你會懷念現在的‘可怕生活’的。加油,兔子,就算是眼前活地獄……不要死!絕對不要死!”

在莫名其妙的給兔子打了雞血後,丟下一臉懵逼的兔子,他直接先上樓了。

明天還要早起,今天自己也被折騰的夠嗆,但二十分鍾後,他躺在床板上,睜著眼,怎麽都睡不住,總覺得今天還差點什麽。

“噢,太累了,差點忘了。”

爬起來,編輯短信,尋找收信人,發出。

“明天下午去醫院看你。努力,未來會更加美好的。”

嗯,好了,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