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夢琪，是一個越界者，或者通俗點說，一個來自異世界的穿越者。
從已經進入了第四次科技革命的現代科技世界，掉進了一個突然出現的空間裂縫，一躍進入了油燈、馬車、神明、網絡直播並行的奇異世界。
生活環境一躍千年，所看所及麵目全非。
那千奇百怪的異世風景，讓習慣了網上衝浪、購物的現代生活的女大學生有些茫然。
她那個時代，其實挺流行穿越小說的。
結合了先進世界的知識的少女/少年穿越古代/異世界，利用先進的知識/天賦大殺特殺、廣開後X啥的。
套路雖俗套，簡單粗暴爽點足，套路足易量產，漫改輕改一條街，都成產業鏈了。
大二的夢琪還沒到考慮就業的時候，追劇的同時看過不少大熱的輕改原作小說。
在穿越之初，有那麽一霎，她甚至還有自己的時刻到了，自己能夠自憑借兩世的知識差異，成為傳奇故事主角的自信。
呃，如果她沒有第一時間被越界者管理機構，就是俗稱的時空管理局逮住的話……
“……大哥，你們抓到穿越者，不會真的直接切片吧？”
一邊努力眨著大眼睛，讓自己顯得更可愛些。
被帶到一個狹小的黑房間，滿臉惶恐的蘭，就像一個被逮住耳朵的兔子。
但坐著桌子那頭的，疑似時空管理局的年輕黑發官員，卻以微妙的眼神看著她。
“看來你是從科技文明過來的，這是他們最常見的疑慮，這個月我已經遇到了三次，按管理局的培訓手冊，我會給你最有效的標準回答……”
停頓了一下，青年還真從抽屜裏拿出了一本小冊子，翻到書簽處，念出聲。
“遷時城近十年的平均越界事件是年37281起，年越界者3121人，累計越界人口超一百二十萬，占總人口7%以上，我們就是要解剖，既沒有足夠的時間，也沒足夠的專業人士。”
說著，說著，笑出聲。
“解剖你？值得嗎？解剖後獲得的那點零件付得起醫師的加班費嗎？就是賣器官都沒人用得上啊。”
這樣的回答，反而把蘭蘭夢琪嚇到了。
趕明兒你這世界都被穿成了篩子了，那我那科技知識還有用嗎？這不是專屬於我的傳奇故事嗎？
“坐著說吧。前段時間我們部門才被人投訴。說一群人坐著辦公外來辦事人一個人站著，投訴我們體罰不人道。”
“哦。”
蘭夢琪看著牆邊的椅子，有點奇怪。
“怎麽是躺椅？還是三個？”
“這不是又有人向人權組織投訴我們不人性化，弄個封閉環境精神壓力本來就大，還一堆站著的盯著一個坐著的，把辦公弄的像是集體審判，就把椅子換了躺椅。”
蘭夢琪的眉毛忍不住跳動了，這似乎有點節奏不對。
她找了一個中間的躺椅，剛剛躺下，對麵的工作人員又喊起來了。
“別躺，千萬別躺。前段時間紀檢室才找我們談話，說有人投訴，躺著辦事太不嚴肅，有損遷時城公務人員形象。”
“……那我怎麽辦？！不能站不能坐也不能躺？！”
“半坐著，半坐著躺椅上就行了。坐前端的三分之一處，前半懸空，靠太後斜躺也不莊重，會被巡查者投訴的。”
說這話的辦公員一臉認真，他真不開玩笑，他已經被投訴弄怕了。
“我……我還是站著吧，靠牆站著不算體罰吧。”
“行，等下你簽個是自己要求站著辦事的承諾書就行了……別這麽看著我，我們也不想啊，這不是被舉報怕了嗎。會被扣工資的啊小姐姐。”
“噗，你們也不容易。”
小小的鬧劇，讓蘭夢琪哭笑不得同時，不安的心情卻平靜了很多。
看著那邊同樣拖來一個躺椅，標準的坐在三分之一前端的黑發辦事員，正笑著拿著記錄本寫寫畫畫，蘭夢琪也露出了穿越以來的初次笑顏。
似乎，和預想的不同，這是一個比較文明和平等的時代？這世界並不太壞？至少，聽起來很有秩序，雖然似乎秩序到了迂腐的地步了……
年輕的辦事員也笑了，工作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了。
或許，現在這輕鬆的交流氣氛，這就是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吧。
“好吧，按慣例，除了要告知你這樣的越界者並不算太特殊，我們應對起來很有經驗，也會保障你作為智慧生物的基本人權，接下來，就是告知你，我們這邊的情況，這也關係你未來的生活……”
水星，由於地表七成以上被海洋覆蓋命名的太陽係第六行星。
原本隻是被譽為恐怖直立猿的人類物種的聚集地，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科技行星。
但在一次被稱為“大碰撞”的事件之後，整個世界線出現了偏差。
“現在是新曆372年，大碰撞具體時間點無法統計了，至少是千年以前，好像是某國的科學家進行‘觀察者’效應的時候，玩砸了。噢，你們世界的物理水平也達到了那個層次？那就好解釋了。”
“微觀世界是通往宏觀宇宙的理論基石，大陸級大型粒子對撞機突破了微觀粒子的理論極限，在超微觀的環境下驗證‘觀察即真實’的觀察者效應……”
“或許你們叫其他的名字，但我們所謂量子力學觀察者效應，簡單說就是一個意識體的觀察會對物質世界的狀況發生重大影響，也就是意識可以參與物質世界的形成。”
“表現出來的，吾所見所想即現實。個人意誌直接改寫現實，是不是很像神明的力量？嗬嗬，沒錯，就是神祇的境界，很可笑吧，科技文明的頂端居然變成了神學。”
“大型粒子碰撞試驗成功了，雖然我們寧願它失敗……在物理學抵達神境的一霎，我們的文明也在一瞬達到了神祇的境界，向多元宇宙和他們的‘觀察者’宣告了我們的存在。”
“結果就是觀察者也會被觀察，我們成了諸神眼中的競爭者，還是最弱最水的那種，於是……他們真來了，還一巴掌把我們扇了下去，抵達神境的科技樹全毀，後來發生的事情，讓整個水星人口銳減九成……”
“近代，也有研究者說不是他們來了而是我們過去了，抵達了這眾神和文明的角鬥場。但糾結這些並沒有意義，世界的屏障已經變成了碎片，我們沒有足夠分量的‘觀察者’來維持物質世界的穩定……”
“如今，整個世界的位麵屏障依舊脆弱不堪，我們的世界至少和三個大型世界是直接連通的，各種穿越事件多的無法統計，僅僅處理各種非法穿越野獸都很要命。你這樣無害的穿越者對我們來說是日常，不會有人把你切片的，你現在放心了吧。”
“還是不懂？呃，反正是無關緊要的背景了，不懂也沒事了。重點在於在這個時代，空間屏障薄如紙，抵達異界成為越界者挺常見的，但回去就超難了。”
“如果無法返回，你要怎麽在我們的世界活下去，你有什麽特長嗎，有就業傾向嗎？你過去的學位和證書都變得沒有意義，為了避免你成為新的社會不穩定因素，對你進行再就業支援也是我的工作。”
在那位熱心的管理局工作的介紹下，蘭夢琪總算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一個了解。
這是一個末日之後重新崛起的文明，而由於整個世界空間都不穩定，“穿越”事件頻繁，安全度相對較低。
人類的適應力是驚人的，雖然原本的科技樹遭到了毀滅性打擊，新時代依舊有新時代的技術，他們依舊找到了相對穩定空間秩序的方法，但也必須麵對任何新技術都需要麵對的問題——
成本和效率！
每一個穩定區域成本極高且無法輕易量產，很自然的，以穩定點為核心的大型人口聚集地生活方式成了主要的選擇方式，五十三座超大型城市集中了六成以上的人口。
而管理員口中的遷時城，隻有四百年曆史，算是一座新興準一線城市。
城市總麵積七萬平方公裏左右，說是一城更近一省，由六個超巨型環區構成的超大型城市。
總人口4000萬以上（三年前普查），越靠近中心不僅空間越發穩定越安全，連帶著生活條件越優越，就業形勢越好。
原因？好像不用解釋，智慧生命族群的老傳統了，一環的房價天價買不起，六環的房子送你都不敢住。
事實上，到了五六環，基本也沒現代意義上的城區了，僅僅一個五環就比前四環加起來還大幾倍，且多是未經開發的野地。
但這並不代表外環不重要。
外環之中的中小要塞型城鎮，即是資源獲取點也是一線加工廠，是整個時遷城的大動脈。
對於普通的外環居民，不提生活舒適度，各項給的工資倒是挺高的。
“考慮到你現在並沒有什麽生活技能，文字也看不懂，在外環做普工賺錢快也方便你融入社會。如果願意去六區當廠妹，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寫介紹信。晚上五點那波列車就可以進廠，還可以趕上這個月的28號發薪日哦。”
那工作人員笑的像是得手的黑中介，仿若廠房的介紹費紅包已經擺在了麵前。
去做廠妹？蘭夢琪有點猶豫了，倒不是不能吃苦，隻是信不過。
這個工作人員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個異界人，雖然對方說的很好聽，但誰知道其中有多少貓膩。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僅聽一人之言就做決策太魯莽了，更不要說做出關係未來重要決策。
而且，這人太可怕了吧！
耳下的腮器官和笑的時候露出來的鯊魚牙齒，他笑的時候像是說“你看起來真好吃”，這也能算人類？！還能做接待人員？
“他不會把我騙罐頭加工廠做成鮮肉罐頭吧？！呃，那一張嘴的肉腥味，惡心……”
敏銳的注意到了工作人員鋸齒一般的尖牙上的生碎肉，明顯是食肉性生物，少女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去了廠區那邊，再回來這邊就難了吧……我還是先多考慮一下。”
看到對方堅定拒絕的態度，鯊齒黑發的工作人員滿臉遺憾的搖了搖頭，看來這筆外快要黃了。
再開口，語氣就冷淡了很多。
“行，你自己決定，改變想法的話用腕表聯絡我就行了。但你要注意，三個月臨時租用期結束前，必須補上‘腕表’的租用金，否則停了你的網絡和翻譯功能，你會寸步難行的。”
蘭夢琪看向了右臂，哪裏一個橄欖色的腕表，也是剛進管理局發放的。
這個被稱為人工靈器的腕表隔斷時間還會閃爍藍光，黑科技味十足，戴上之後不僅瞬間聽懂了對方的語言，還會說了。
但看著其上淚眼狀的寶石，那滲透人心的淡淡熒光，蘭夢琪就覺得很是不自在，仿若正在被什麽危險生物盯著在。
“肯定有定位係統……有監視功能也是正常的，賺了錢換個自己的，這類似手機式的信息終端，應該有同種功能的民用、商用版本吧。”
打定了注意後，蘭夢琪婉拒了對方的一切的**，那怕對方說的天花亂墜，也隻是單方麵的一家之言。
她反複重複自己再多了解一些情況後再決策，最終，在對方惋惜的注視中，離開了這個第四區的管理局分部。
“居然真的讓我離開了。”
走到大街上，她自己都有點不信了。
自己這一個異界穿越者，就這麽明目張膽的走到了大街上，看著一個個明顯和自己有區別的本地人，蘭夢琪覺得那小說中的穿越教程多半是不能用了……有那本小說是一開始就穿越就穿幫，還滿地穿越者的？
“先找份工作吧。”
至少有一點，夢琪還是挺認可的。
工作不僅能夠提供生活所需物資和貨幣，還能提供融入社會的機會和位置，在近代社會的確是必需品。
她的要求倒是不高，銷售店鋪的櫃員之類的都行，先做起來再說。
有了穩定的收入和人脈，再來考慮其他的。
萬幸，這裏還沒有如她老家一樣，開始用機械淘汰低端勞動力，用人工智能淘汰中端辦公室人才，這麽多沿街店鋪，找份短工應該不難。
但很快，她就迎來了當頭一棒。
“……你是才來不久的異人吧？抱歉，我們這裏不收異人，你大概連幣種都認不全，收銀都做不來。”
“你有證嗎？不是健康證，我們又不想吃你，雖然你看起來的確很好吃……呃，我是說學位證，現在經濟不景氣，就是端盤子也要專科證書的。沒證，沒地址，呃，先做一段時間吧。”
這個看著自己流口水的大型獸人，逐漸改變自己的想法，願意提供工作崗位，卻輪到蘭夢琪不敢做了。
“異人？不用了，謝謝。不懂？嗬，看這邊，異人，請滾。”
這家餐廳外麵的牌子，寫了“異人和寵物謝絕入內”的字眼，這幾個詞語倒是簡單，其中蘊含的東西，讓蘭夢琪不敢多想。
幾個小時五六條街的找工作後，除了一堆或硬或軟的釘子外，蘭夢琪還收到了一些或明或暗的敵視和警惕。
“……這個時候，終於有穿越異界的現實感了。但問題是，今天晚上，怎麽辦了。”
天色越發灰暗，過街的風也冷了起來，看到一個個被點亮的油燈，還有被各種異獸拖著走的車廂，再度感歎這個世界的科技樹歪的讓人費解的同時，蘭夢琪也為今天的落腳點頭痛起來了。
這個時候，她想起了那個鯊齒人最後的吩咐，還有那張夾帶著地址的名片。
“如果走投無路了，你可以去三區黑水大街找那個男人，把這張名片給他。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請不要自尋死……自找麻煩。”
你說的是自尋死路吧？是自尋死路吧！找那個男人需要用死路來形容？
“那個男人叫什麽？呃，你去那條街問‘那個男人’就行了，當地人都知道的。”
蘭夢琪很是猶豫，她拿出那張名片，上麵除了鯊魚齒男人讓人無法吐糟的簽名牙印外，就是一個男性的黑色剪影，翻過來，還有“那個男人”的商標。
是的，“那個男人谘詢技術有限公司”，讓人吐糟都不知從何開始的公司名。
“原來就叫‘那個男人’啊，這都溢出紙片的惡趣味，很明顯不是什麽正經人正經公司，可現在我……”
但在她下定決心前，突然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美女，你挺有潛質的，想當明星嗎？”
回過頭，是一個商人打扮的胖大叔，他正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
“我是火火火傳媒公司的老板，正好我們有個新人明星訓練生推出計劃，小姐，有興趣了解一下嗎？”
好吧，一切回到了原點，某人自以為跳過了本地人陰險的套路，卻跳進了另外一個套路。
回到原點，被火火火公司坑套路的夠嗆的“火火兔子”，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躺在自己的小**渾身酸痛。
她看著自己明日的“明星行程表”，那長長的一串已經到了下個月。
隻看了一眼就丟一邊了，她覺得就現在的趨勢，自己多半活不到表2。
“上午午紅岸懸崖雲端走秀，下午5級風險區（魔獸危險度）的野外求生秀，嗬，可以不用帶晚餐了，估計我就是送上門的便當晚餐……”
她又摸出了那張名片。
“走投無路的時候，去找那個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