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前兩天總有意外訪客(刺客)突然而至,為了安全性著想,完全沒有防備的新本部就不怎麽適合住人了。

鄭禮把戰團集合地點選在了老地方,那白露區城牆附近停泊的螢火大車,那裏有螢火的防禦領域,安全性高很多。

而另外一個方麵,也是因為新本部實在有點狹小……新聘用的文職人員還沒有來上班,鄭禮就給他們放了有薪假,免得被卷入了意外之中。

鄭禮覺得自己不是主要目標,過上兩天,該死的都死了,也就到此為止了。

在螢火大車集結,雖然生活有點不舒適,但一些額外的訓練設施什麽的,也都很有優勢。

“呼!”

在訓練室之中,滿身汗水的虎一咲雙拳緊握,麵前是已經被打到扭曲變形的沙袋。

而地板上,是另外兩個已經徹底報廢的沙袋,整夜無法入眠的女人,用自我折磨式的訓練來打發漫漫長夜。

“喂,這樣糟蹋訓練設施可不行。”

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嘴角呢喃了一下,看到鄭禮帶著笑進來的,顯然隻是開個玩笑,她才鬆了口氣。

而對虎一咲的表現,鄭禮內心卻在搖頭。

“黑眼圈代表休息不足,神經過度敏感內心也在動搖,連體力都不在巔峰……這上場的話,十分戰力發揮不出六分,一個恍惚就敗了。最要命的,還是自信不足吧,這對一個戰士挺致命的。”

呃,這個,好像還真和鄭禮有點關係。

自負和自卑一體兩麵,當現實的迎麵重擊來臨的時候,原本溢出的驕傲和自負,往往會瘋狂的轉化成自卑和不安……從見到鄭禮開始,虎一咲就沒怎麽贏過。

原本以為自己天之驕女,天賦驚人,一路胡搞是有著被嬌寵的自信,然後就是各種慘遭打臉了。

在斬首魔事件中,被打臉的是作為一個公職人員的智慧和職業素質。

其實,那次她隻是稍受挫折,受傷更嚴重的是小金庫。

她本來就對當警察沒有興趣,做不好是理所當然的,做砸了也隻是擔心自己的貸款。

家族傳統觀念之中,能打的才是爺,智商?詭計?那是弱者才需要使用的,不得不承認,時遷城某些區域的教育的確很有問題。

在新人賽中被暴揍,輸掉了引以為傲的個人戰力,這才是第一次重創。

尤其是發現鄭禮隻有21歲,接觸靈能才七年的時候……那被稱為虎家百年一見的天才的自信,直接崩塌,要知道,她雖然才20歲,但接觸靈能至少十七年。

“多花了十年,還被人輕鬆無傷擊倒……”

天知道她後來看了多少次自己被擊敗的錄像,每一次,卻更加的絕望。

“……現在的我,能夠避開鄭禮的攻擊嗎。如果我們再次交手,似乎,一切並沒有什麽不同。”

甚至,在那段時間之中,那個男人不斷在自己夢中出現,然後輕易的擊敗自己,騎在自己背上剪自己的指甲,拔自己的尾巴。

失敗並不可怕,但一直以為傲的優點,視作人生追求的個人武力,在比自己更加“後浪”的人手上不值一提的時候,虎一咲很自然的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單純的人並不代表不會糾結,相反,過於純直反而容易撞上死胡同。

虎家的唯武力論本是督促年輕人努力修行的,但在追求武力的層麵失敗的時候,卻讓年輕人更加不知如何應對。

“我都這麽努力了,為什麽還打不贏。家裏人明明說我是天賦最好的,我是這一代‘一’裏資質最好的,最強的,還有量身打造的緋毒虎路線,為何……”

大大咧咧的外表下,實際上已經滿是傷痕,她甚至開始懷疑家族的教導,懷疑自己的天賦是不是真的那麽好。

在荒野之中,一次突然而來的死亡,以最殘酷的現實告示她自己並不是傳奇故事的主角,相反,甚至有點像不自量力的醜角……尤其是鄭禮給出了“再不改進,就滾蛋”的信號的時候。

她第一次,為自己的弱小而痛苦。

她思索過,離開和平戰團會發生什麽……但似乎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回去求一下家裏人,該上班的繼續上班,運氣不差的話說不定能進更強的戰團。

但她有點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麽在這個擊敗自己的男人麵前夾著尾巴跑了……在鄭禮都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其實一直是虎一咲的假想敵,加入和平戰團至少過半是為了有一天打贏他,扳回一局。

但接下來的發展,卻讓人更加難受。

“比難以忍受的失敗出醜更加痛苦的,是平庸,是被遺忘,是被人無視,不予以期待。”

這段時間,即使反複修正了心理預期,如果迎合新戰團的節奏,虎一咲依舊過的很痛苦。

她很不習慣,不習慣被團隊裏其他人無視,甚至不算作有用的戰力的一部分。

“廚子都比我有用?!”

幾次遭遇戰,被視作假想敵的鄭禮的表現碾壓自己就算了,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鯊魚亞人廚子,病剛好就這麽厲害?

一路上,看著別人發光發熱,自己是個吃白飯的打下手的,這種不協調感,讓虎一咲很是憋屈。

她感覺,自己是團隊裏的短板,最弱的一塊。

在輸給自己的好姐妹蘭夢琪之後,就已經不是感覺了。

“半年不到的新人?我居然輸給了半年不到新人?”

在一場內部的較量之中,她很幹脆的被飛翔的兔子吊著遠程狙擊,最終死活追不上,無奈認輸。

如果僅僅隻是輸一場就算了,職業克製誰都能夠理解……但兔子獲得了那個小豹子後,虎一咲又主動挑戰了,希望找回場子。

“怎麽又輸了,我果然是個廢物嗎……”

這次,輸的更加幹脆。

小豹子突然從下暴起吸引注意力,穿著銀靴的兔子展示了華麗的踢技,在自己小心應對肉搏的時候,一個帶著鱗粉味道的紅球從牆壁反彈,擊中了自己的後腦部……如果是實戰,自己又死了。

再加上抽到了一號簽,還有網上的各種說法,讓她整夜難以入眠,甚至動過退役的念頭……如果不是貸款實在沒辦法還的話。

“或許,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一個有著幸運強力天賦的廢物吧。”

某人沒有看錯,虎一咲的狀態已經不是糟糕的程度了,最近一連串的事情,尤其是輸給兔子的事實,讓她已經近乎崩潰。

自信是用不斷的成功累計起來的,而一直被捧得極高的虎一咲,實際上並沒有品嚐過真正的成功的機會,反而不斷被各種挫折敲擊所剩不得的自尊心。

自信心殘缺到了一定程度,她連鄭禮的玩笑話都聽不出來了。

當鄭禮的聲音突然響起時,她下意識都把自己和兩個沙袋的價值拿起來比較,下意識的結論是自己似乎贏一點。

呃,至少自己的工資,可以買大好多個沙袋……雖然不會動的沙袋,或許都比自己有用。

人心是最奇妙的,從極端的自信自傲,到毀掉自我的自卑自毀,隻需要連續一個月的陰雨天而已。

尤其是沒有經曆過真正挫折的幼鳥,他們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或許,隻是掩飾自己脆弱敏感的稚嫩內心。

她離徹底完蛋,恐怕就差一場大眾場合下的大敗。

她發現,眼前一邊漆黑,自己,或許已經窮途末路,沒有未來了。

她覺得,這場比賽完了,一切就該結束了。

想到未來的失敗放棄,莫名的,她有些高興,有些輕鬆,但接著,確是無窮的悲哀和痛苦。

虎一咲!這麽多年的努力就是為了放棄嗎?家人的期待和支持自己能夠回報嗎?你真的能夠接受親人們失望的眼神嗎?那要持續到你下半生結束啊。

她甚至有些期待,能夠在賽場迎來真正的死亡,就不用麵臨親人失望的眼神。

下一刻,又為這種懦弱感覺到自責甚至絕望。

“我?我挺好啊?嗬嗬,看我拿個第一名出線回來,到時候記得給我加工資。”

深夜,獨自麵對那個敲碎自己自尊的男人,虎一咲依舊硬氣,咬牙擠出了勝利宣言。

但鄭禮,卻沉默著看著她。

足足三分鍾,一言不發,隻是默默的看著。

那平靜的目光,讓虎一咲莫名的感覺到恐懼,那聚焦的眼神似乎在看自己身後,自己一切都被看穿。

在無法忍受到爆發之前,鄭禮開口了。

“你走錯了路,你家族也指錯了路。我重新給你找條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