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轉變

再次踏入沁心殿,同樣一個地方,三種截然不同的待遇,那一次,也是在這個大殿裏,她一個侍妾的身份,若不是那假春菱和夏冉相互,可能她就被當場趕出去了的。那一次,也是在這個大殿裏,他一手一個美妾,向她表明,他有的是女人,而她僅僅是作為一個過客將對他的情意從心上丟下,這一次她是作為這個宴席的主角,邁著優雅高貴的步子再次踏入這同一個地方,高貴的身份,淡雅的身姿,令人不得不將視線『射』向她,緊隨身後的男子更令人無法忽視,每一個都俊美非凡,令在場的女眷移不開眼,隻能雙目圓睜,呆愣的看著他們。

她淡笑著款款走去,宛如天塌下來也依然處變不驚,一身紅豔,卻又不妖豔,淡淡的妝容卻絲毫未折損她的美,在眾位抹脂塗粉的女子中,她卻是最顯眼的一位,高貴的氣質,令人不得不把視線投給她。

眾人訝異,原來是她,那個某年某月某日,在這同一個地方,眾人提出不願與之同席的太子侍妾淨兒。

如今再次相見,她卻是高高在上的西秋國女皇,如今隻有她不願與之同席的份了吧。

細細一看之下,發現三皇子夏宇竟在她身後的男子之中,眾人啞然,這算是怎麽回事兒啊。

秋楓等人入座,這一行人就占了一桌,夏克竟然將夏風和夏冉安排在與她同桌,美其名是為他好好招呼她,事實上,打的什麽主義,天知地知,他知,她也看出了個所以然來。

她徹底的忽視了夏風和夏冉,忽視他們熾熱的眼神,和看見她與身旁的夏宇和脩親昵交談之時的嫉妒之『色』。

“今日朕在此設宴款待秋皇,先幹為敬。”夏克很豪爽的舉杯飲下。

秋楓淺淺一笑道“曾經朕親手釀製一種水果酒,水果的果香加上酒味的清醇,令人回味無窮,後來宇買了回去說是孝敬皇上,不知皇上可曾嚐過?”她若有似無的提及宇,卻仍然看不到夏克多看宇一眼。

“哦?宇兒,有這種事兒?”他怎麽不知道,夏克的眼底微微閃了閃,稍縱即逝。

“稟父皇,確實是。”夏宇輕聲回道,有多久,父皇沒有這樣喊他一聲“宇兒”了,久到連他自己都忘記了,可如今,他的心沒有雀躍也沒有失望,有的隻是不起波瀾的心,似乎,有沒有父愛對他而言,已經不再重要了。

剛才夏克眼中那抹稍縱即逝的神『色』,她卻捕捉到了,一個激靈,她知道夏克和宇之間的主要症結是什麽了,了然一笑道“朕的父後是南夏國的鳳後,是母皇一生的最愛,卻是在生朕之時,難產而亡,母皇很是傷心,卻未有絲毫責怪於朕,她答應過父後要好好疼愛朕,說是待朕長大之後將皇位傳給朕,母皇很疼朕,說一見到朕這張與父後八分相似的臉,就好似父後還在她身邊一樣,朕是父後拚死生下的寶。”她將身世緩緩道來,希望能以此點醒夏克,讓他知曉婷妃是拚死才將夏宇生下的,當然這其中有真有假,真的是父後確實是在生她時死的,假的是並不是因難產而死,是因毒入心脈而亡。

夏克聽著秋楓緩緩訴說著她的身世,沉默了,若有所思的喝著悶酒。

這二十多年來,他一直忽視了宇兒的存在,即使偶爾看見自己的妃嬪欺辱與宇兒,聽見宇兒被毒打時那淒慘的呼救聲,他仍然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轉身離開,那張越來越似婷兒的臉,他沒有勇氣去麵對,他的婷兒就是被宇兒害死的,受苦是應該的,他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後來甄家丫頭看中了宇兒,明知道宇兒不喜歡,他仍然『逼』其去娶,可是聽秋楓說著她的身世,突然覺得這二十多年來,他忽視宇兒的理由太好笑了,婷兒拚死才生下了宇兒,他應該好好的寵,好好的疼,可他都做了些什麽呀,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老了,從婷兒死後,他就再也沒愛過,他將自己的一切精力都放在了宏圖霸業上,可如今看來,他對宇兒似乎太過絕情,婷兒在天之靈也會怨他恨他的吧,他該如何補償宇兒呢?

夏宇不懂,她為何要把自己的身世當眾說出,雖然她的身世與他相同,受到的對待卻與他截然不同的,這一點,他很慶幸。

夏克倏然抬起頭,那眼神有了轉變,沒有貪婪,沒有野心,有的就隻有愧疚和悔恨。

“朕有個請求,不知秋皇能否應允。”

他很真誠的看著她,令她不忍拒絕,可她也不是笨蛋,就這樣傻傻的答應他什麽“夏皇請說,朕隻能說量力而為。”

“朕希望秋皇能夠重新迎娶宇兒,風風光光的。”

“不用,兒臣並不想鋪張。”這樣對月,洌他們並不公平,若是如此他不會心安的,看著父皇慈愛的眼神,這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父皇是關心自己的,可是在這敏感時期,他不得不懷疑父皇對他意有所圖。

夏克熱情的臉龐一下子冷了下來,他的表情很僵硬,卻也很堅決“朕的皇兒怎麽可以嫁的那麽委屈。”他是真的想要補償宇兒,給他一個完整的婚禮儀式。

“這夏皇便不用擔心了,朕回國後悔正式給他們一個盛大的婚禮,局時請夏皇來西秋國,局時,朕希望稱呼的不再是夏皇,而是父皇。”局時,若是他選擇與她為敵的,他們就是敵人,若他不與她為敵的,那麽局時,她想,她會尊稱他一聲父皇的,雖然他們地位是一樣的,可他畢竟是宇的父親。

“可……”他的一腔父愛一瞬間被澆熄了。

夏宇搖搖頭“父皇,不用費心,兒臣沒有半分委屈。”

淡漠的口吻,令夏克覺得他的關心就好似個諷刺一般,宇兒竟然用著與他無關的口吻說著這樣的話,難道他就真的無法挽回了嗎?二十多年的忽視造成了他們之間難以消除的隔閡,他奪了二十多年,策劃了二十多年,到頭來,得到的是大兒子,為了一個女人拋父棄國,三兒子對他的怨恨,四兒子無心國家,二兒子……哎……看來他真的老了。“罷了,隨你們吧,隻要成親的時候叫上朕就行了。”

她知道,他妥協了,為了……夏宇……或許他對宇並非全然沒有愛吧……他一直在『逼』著自己對宇漠不關心,隻是一旦承認了,便一發不可收拾了,他想把二十多年來堆積的父愛全數給宇。

大臣女眷們看著這場戲劇『性』的變化有些目瞪口呆了,南夏國皇帝並不寵愛這個三皇子,這是眾所周知的,可隻是光憑秋楓說了那麽一段身世,就讓他們**的帝王對三皇子另眼相看,著實厲害。

說是今日宴請西秋國皇帝,他意興闌珊,根本不願去,一夜未眠,找都找不到,他睡也沒睡,腦海中盤旋著她淡雅的身姿,琴音縈繞在耳邊,伴隨著悅耳的歌聲,那抹之不去的身影,揮之不去的天籟之音,深深的刻在他的心上,他不得不承認,一夜未見,他想見她了。

他真的不想去參加什麽宴席,、有這個時間,他寧願在太子宮裏想著她,念著她,可父皇找人三請四請,非讓他去接待什麽西秋國的女皇,他入座,整個席桌上隻有他和二弟兩人,其他席桌上都坐的滿滿的。

以前他從來沒有覺得這樣的宴席很無趣,可如今他確實覺得無趣了,為何呢,他真的不知道。

好想起身離開,卻硬生生的被步入沁心殿的一抹身影,牽引著,那獨特的風情,是她,他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活躍了起來,那抹他看不見就猶如生病一般空虛的身影,他不禁自問,他究竟是怎麽了,為何隨著她的步子一步一步的接近,他的心會狂跳不止,還是快要跳出心口一般。

等等……她怎麽會在這裏?難道是請來的彈唱的嗎?可三弟為何緊隨她身後,還有那麽多特『色』各異卻俊美非凡的男子?她踏入沁心殿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不在平靜了,似乎她是誰都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是那青樓女子也好,他要納她為側妃。

可漸漸的,他發現這一切的發展都不在他的控製以內了,她竟然就是秋皇,那他為何又成為洛城第一名『妓』?她接近他究竟有何種目的?二弟竟然成了她的妃子,而且她身側的也都是她的妃子,被欺騙的受傷,被愚弄的憤怒,被她懷有目的的接近,被那些男子與她交談之時的親昵,複雜的情緒就像是麻花似的擰在了一起,並且越擰越緊,緊到已經分不開的程度,直到砰地一聲,腦中的一根弦斷了。

隱忍了那麽久隻為了她故意忽視到他的存在,他差點就跳起來了。

可接下來的發展更是令他不敢置信了,她將身世娓娓道來的,解開了父皇對宇的心結,這心結並不是一朝一夕積累而成的,而是二十多年來日積月累而造成的隔閡又怎麽一朝一夕才能夠解開的,她僅僅憑幾句話,就解開了這多年的心結。

對於夏宇,從來都不是很親近,小時候他被母妃打罵欺辱,他哭著喊著向自己求救,卻自己卻站在一旁冷冷的看著母妃打他,不是不想救,可夏冉知道越是求情,母妃越是會打的更重,更狠。

本以為父皇在會阻止,可父皇卻轉身離開了,父皇並沒有去救出三弟,而是無視地看著母妃欺辱著三弟,然後你離去。父皇的冷漠,至今不敢忘懷。

如今夏宇算是苦盡甘來了,得到了父皇的關愛,明知秋楓已經成親,這些坐在她身旁的男子們都是她的妃。

可他還是忍不住嫉妒,直到她說要重新為他們辦一次盛大的婚禮,他嫉妒了,嫉妒他們能夠名正言順的擁有她了。

接受到兩道熾熱如火箭般的視線『射』向她,她知道夏風,還有……他都在看著她,或許他們都在想,好好的女皇,為何要去成為那風塵女子,可那又怎樣,對她來說,並不在意別人怎麽說,隻要她認為對的事情,又怎會去在意他人如何看待呢。

宴席還在繼續,而夏冉盯視著的視線越發火熱,一口飲下杯中酒,他終於耐不住被忽視的痛開了口“秋皇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聽聞南夏國的太子將要迎娶北冬國的皇女,特此前來道賀。”淡淡一笑,眼底劃過淡淡惆悵。

心咯噔一下,他怔住了,她的惆悵是為他嗎?為何他看著就那麽疼,他多想告訴她,他不娶冬溪了,可他不能,因為這不是他能夠決定的,這不是他個人的事兒,是國與國之間的事兒,如今他隻能說一句“謝謝。”再一次一口飲下杯中酒,有時酒真是個好東西,可有時卻令他心越發的無法平靜,借酒消愁愁更愁。

秋楓看著麵前一個勁飲酒的夏冉,而她,什麽也不能做,隻能看著他一杯皆一杯的喝,直至她不忍再看他那樣沒命的喝,仿佛不喝醉,不罷休般轉開頭,假意享受著左擁右抱的溫柔。

微微蹙眉,微微歎息,他始終是未想起他對她的承諾,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他想起的那一刻或者是大婚的那一刻,到那一刻,一切自會有分曉。

將今日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一張與夏冉酷似的臉沉了下來,看來他所計劃的一切都需要變動了。

夏冉喝醉了,東倒西歪,直接趴在桌上睡著了,此時夏棋拉著甄芙從別桌走了過來,知道在大庭廣眾之下,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三嫂,我先扶大哥回去休息。”

“恩……”他喝了多少酒啊,與他又相處過一段日子,知道他的酒量不小,醉了,恐怕喝的不少了。

夏棋攙扶著早已喝醉了的夏冉,離席了,她的心一陣揪疼,她心疼他了,可如今她又能怎麽辦呢,他們之間隔著的不止是心結,還有國與國,還有一個冬溪,此刻的他卻沒有失憶前的,義無反顧,反而顧慮更多了。

夏克看著期望最高的兒子如此痛苦,不由後悔起自己所做的,若當初他沒有那麽做,或許如今冉兒就不會那麽痛苦了,如若讓他得了天下,卻失了親情,那麽後半生,他該有多悲哀啊。

恍然之間,他醒悟了,若是困住了冉兒的幸福,那麽就放開他吧,他還有棋兒,還有風兒在身邊,不是嗎?

於是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這樣做冉兒也會幸福吧。

回到宇府,已經很晚了,而秋楓特別沉默,他們什麽也沒有說,都去睡了,隻留下脩在她身邊,摟著她,哄著她。

她有時比誰都成熟,可以看透很多他們看不透的事,有時又比誰都小孩子氣,小小一件事,她都能氣半天,有時又比誰都心狠,就好似千年前,在『迷』霧森林中殺紅了眼,血染整個森林,她卻踏過屍體,麵不改『色』,有時她又比誰都善良,就如當初,那步輕雲火燒魔穀,差些將他們燒死,而她明明知道若步輕雲落在他們這些愛她的男人們的手上,必定是求生不得求死無門,於是僅僅一道聖旨,一道聖旨就將步輕雲問斬了,就是沒讓他們去折磨那女人。玉成罪無可恕,死了,卻還是讓其葬在了皇家陵墓中,還有那時,鄭雪那樣對她,她仍然放過了她,還有那紅氏姐妹,當初那樣迫害她,可是她也不忍看她們被折磨,於是僅是讓她們解脫了,這太多太多的善良,他們都看到了,雖然她一直說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可她對西秋國的百姓們的關心,卻是以人為本,以百姓福祉為最終目的的,這樣的女皇,這樣的女子,將他們這些男人們一一吸引收服,然後甘心留在她身邊,愛她。

“凝兒,一切都別想了,我們每一個人與你都經曆過太多了,你隻要把和夏冉的一切想成一種考驗,他若真心愛你,就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若是不夠愛你,那麽就算是留在身邊,對你,對他,對我們都是一種痛苦的折磨。”他知道她的難過,她總說自己的心很小,是很小,可她卻忍不住為夏冉而心痛。

“明天或許一切都會變好。”他會一直守護著她,愛著她,她的幸福不是她一人的幸福,而是他們這些愛著她的男人們的幸福,被她守護著的西秋國百姓的幸福。

“是啊,明天會更好。”收拾起低落的心情,她笑了。

她已經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