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悲痛

看了看天『色』,已經午後了,應該是下朝了吧,想起昨日的激情,和她的溫柔,桑月的臉頰不自覺地泛上淡淡紅暈。

“女皇駕到。”尖銳的聲音響起,門開了,秋楓踏入門內,一身明黃『色』的朝服更顯示出她王者的威儀。

一見來人,桑月的柔柔的說道“你來啦。”可當他的視線停在了她身後,臉『色』瞬間蒼白,不禁詢問出聲“他們是誰?”

她也有著猶豫,可是不願意隱瞞,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的“月哥哥,他們都是我的人。”眼神有些閃躲,她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都是楓兒的妃子嗎?”若有所思的斜睨著他們,眉頭微蹙,眼底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又很快掩去,稍縱即逝。

秋楓將男人們一個一個皆介紹給了桑月,桑月什麽都未說,沉默不語,臉『色』也更顯蒼白。

“月哥哥,我……”想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隻能選擇靜默。

四目相對,卻又不知所措,半晌,桑月幽幽的說“我知道,你如此美好,不會屬於我一人的。”

“他們都與我經曆了很多,月哥哥,我放不下他們,他們為我放棄了太多。”他們為她放棄了自己原來的身份,地位,原本他們都是可以三妻四妾的男子,卻成為她眾多中的一位。

“我明白的,隻是月哥哥這個稱呼似乎已經不再適合你我之間的關係了吧,喚我月吧。”他淡淡一笑,依偎在她的懷裏。

“月……相信我,我不會負你的。”他和她之間注定牽扯不清了。

“我知道。”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蓋了眼眸,令人無法得知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對不起……”現在想想,若當年沒有認定他死了,或許就不會遇上南洌,遇上夏宇,遇上黑衣,遇上夏宇,遇上沐路,這或許真的就是緣分吧。

“不要道歉,楓兒,你能告訴我,你我之間如何相遇,相知,相愛,分離的嗎?”柔情似水般的美眸一瞬不瞬的睨著她,似想從她的眸中看出些什麽。

“往事已矣,月,我真的不想提起,每每提起,我仍然覺得心如刀割。”秋楓的心不由一揪,擁著他的雙手不由加重了一份力。

“不想提起嗎?好吧,我也不問了。”埋首在秋楓的懷中,嗅著那淡淡的馨香,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異樣神『色』。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渾厚的聲音中微微透著一絲急切“主子……鳳祈宮來報,沐妃中毒,肚中胎兒……沒保住。”

秋楓聞言一怔,前幾日她還沉浸在再次為母的喜悅中,難道真是樂極生悲?這一瞬間,她的心全『亂』了。

痛苦浮現在她的臉上,眉頭緊鎖“擺架鳳祈宮。”秋楓的低柔的嗓音中略帶著微微的顫抖,在桑月的耳畔沉聲呢喃道“月,你好好休息,我必須去看看他。”

“你去吧,好好安慰他。”他微微頷首,一臉的了然。

她的月總是如此善解人意,這一點,十三年來,他從未有所改變過。

在他溫熱的唇瓣上輕輕印上一吻,轉身翩然離去。

望著她離開的身影,桑月眼神微閃,一抹異樣眼神迅速劃過,稍縱即逝。

站在鳳祈宮之外,她有些躊躇,抬起腳,卻又放下,怎麽也踏不進去,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麵對,猶豫了很久,深吸一口氣,終於跨了進去,踏進了沐路的房間,走至他的床邊。

沐路雙目淒惻的看著寢室的上方,毫無焦距沒有眨動過,淚汩汩地順著眼角滑落,掉落在軟枕上,暈開了。

向來沒有陰鬱的俊美臉龐滿布悲切。

看著他淚眼未幹,秋楓的心又何曾平靜過,指腹輕輕拂過他未幹的淚痕,顫抖的聲音透著她的悲痛“路,是我。”

聞聲,沐路雙目漸漸對上了焦距,猛地撲進了她的懷裏“凝兒……寶寶沒有了。”他的心,好痛好痛,雖然還未成形,卻已是他心頭的一塊肉了。

秋楓沉默了,隻是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可雙手的顫抖已經顯『露』了她此刻的淒切心情。

這一夜沐路沒有睡,她也沒有睡,隻是抱著他哄著他,直到清晨,他才疲累的睡沉了。

她不止是他的妻子,不止是那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的娘親,她還是女皇,壓抑住這失去的悲傷,回到祁秋宮換上朝服,她必須上早朝。

朝堂之上,聽著眾臣議論紛紛,能出現在金鑾殿上,她已經實屬不易,更何況還要不走神去想那失去的孩子,她俯視著眾臣,麵無表情,身上不自覺的散發出森寒之氣,令人不寒而栗。

眾臣心中警鈴大作,她們有做什麽,說什麽惹女皇陛下不高興了嗎?

退朝之後,她連朝服都未換下,直奔鳳祈宮,想去看了看沐路,見他還在熟睡,她便來到了大廳,聚集了其他的男人們。

“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昨夜她忙著安撫沐路,安撫自己繚『亂』的心緒,而且她亦不想在他的麵前談論這些,怕他會受不了,所以才隱忍到現在。

“我們也不知道的,侍者送來了雞湯,說是你吩咐送的,沐路很開心,說原以為這兩天,凝兒為了桑月之事無暇顧及他,未想到,到這時,你心裏還會想著他,他真的已經心滿意足了。他還欣喜地躲起來偷偷的喝,後來卻發現他昏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出現了中毒症狀,很普通的毒,藍衣一到就解了,可腹中的胎兒卻保不住了。”當時他們很驚慌,還好黑衣夠冷靜,趕緊去請了藍衣,南洌封住了他的『穴』道,不至於毒入心脈,否則再普通的毒,若是拖延了救治也會致命的。

秋楓輕輕搖頭“我根本就沒有差人來送雞湯啊,若是我要送雞湯,一定是親手端來的,而不是那種虛偽的關心。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忽略了他,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而且確實她是忽略了沐路,她完全沉浸在月回到身邊的喜悅中。

夏宇輕擁著她,輕聲的安慰著“凝兒,你先不要自責,待黑衣徹查了回來,我們一定要為寶寶報仇。”感覺到她的自責,他心生不忍,她的悲痛不亞於沐路,這是他所肯定的。

對沐路有一絲同情,當初他小產之時,他也是如此的痛苦不堪,希望時間能衝淡這樣的悲痛。

在焦急的等待中,黑衣回來了,當他告訴她,那下毒之人就是她的正妃張鶴之時,秋楓震怒了。

帶著一身怒氣,她來到了鶴妃的寢宮,而她的男人們則尾隨其後。

剛踏入,鶴妃癡笑的迎麵而來,似乎完全未將她的盛怒看在眼裏。“陛下,什麽風將您給吹來了。”其實他的心裏也很忐忑不安,看著她身後的那幾個男人,心也慌慌的,不會是那件事讓他們給發現了吧。

討厭看到他虛假的嘴臉,三年前是,三年以後依然是這樣。

秋楓鳳眸半眯,眸底滿是怒意,怒聲喝斥道“什麽風把朕吹來了,你的心裏不是清楚的很嗎?鶴妃你膽子不小啊。”

“臣妾做錯何事?”

雙目狠厲的瞪視著,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抽筋扒皮“何事,你可知謀害皇子,是重罪,朕不想再說什麽,張鶴,那送雞湯的侍者已經招認了,你還不認罪嗎?”

黑衣將那侍者推上前,那侍者一看見張鶴就扯住了他的腿,把一切都原原本本的招了出來,張鶴見事跡敗『露』,便認了罪,猶記得那時他不甘的說道“臣妾究竟哪裏不如人,陛下總是不待見,三年前,陛下還是啞女,而且無法繼承皇位,臣妾心甘情願的下嫁,可陛下正眼都不願瞧臣妾一眼,後來陛下離開了,仍然撇下臣妾一人,您可知道,臣妾承受了多少白眼嗎?若是陛下能多寵臣妾一些,或許,三年前之事,與今日之事皆不會發生了。”

那時她冷聲的回道“不懂的是你,朕若是真給你一些寵愛你就滿足了嗎?人心是貪婪的,若是三年之前,朕給了你寵愛,你會想要再多一些,然後就想著獨占朕的寵愛,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三年前,你若安分,你永遠都會是朕的正妃,可就是因為你的出現,讓朕與所愛之人分離,三年之後,朕登上了帝位,你回來,朕也未將你逐出宮,你要榮華富貴,朕也由著你在宮裏胡鬧,你不自量力的挑釁,朕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管,朕的男人們都不是省油的燈,自然不會吃虧於你,可是你還不知足,竟然毒害朕還未出生的孩子,你可知,娶你,朕很後悔。”對於他,她沒有愛,沒有喜歡,連憐惜都沒有,可他害了她的孩子,這是她絕對不能容忍的。

於是,善嫉貪婪的他死於一條白綾之下,而秋楓亦未打算遷怒於張尚書,隻是想給予她適度的警告,

張鶴一死,張尚書就知沒了靠山,因此也會收斂許多吧。

拖著疲累的身子,她回到了祁秋宮,那時已經夜很深了,身疲了,心也疲了,她是女皇,注定不能在他人麵前流下眼淚,知道沐路的痛,即使她也是如此的痛,仍然不能在他的麵前掉眼淚,不能在鳳祈宮掉眼淚,她是個女人,這時候的她卻覺得孤寂了,站在頂端的人是最寂寞的,有幾人能懂她?

看著熟睡的桑月,秋楓不願吵醒他,躺在他身側,看著那柔美的睡顏,她輕聲呢喃到“月,你教我如何才能少愛你一些。”隻因為愛他太多,而忽略了他們,他們為了她放棄了太多了,她無法做到少愛他一些,卻又無法不在意他們。

“是我錯了,不該愛你太多,卻又那麽在乎他們。”曾經她怨過母皇愛著父後,卻又與玉妃,他們牽扯太多,還將她的幸福給賣了,如今看來,她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愛著月,卻又招惹了一個又一個,她以為麵對他們,她仍然可以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可事實證明,她一個都放不下,隻要他們不放下她,她就一個也不會放。

眼眶濕潤了,她閉上眼睛想抑製眼淚的滑落,淚珠卻不受控製的自眼角處滑落,濕了軟枕,這樣的夜是痛的,她的痛抑製的太久。

她哭了……為何哭?是因為失去了那個孩子嗎?指腹溫柔的拂過未幹的淚痕,他心不禁一抽,仿佛被什麽揪緊了心一般,腦中似乎有什麽就要湧出般。

她怎麽像個孩子,哭著睡著了,不自禁的將她抱入懷中,她睜開眼,四目相對,眼底盡是悲痛。

秋楓埋首在他溫暖的胸膛,任淚淌濕了他白『色』的裏衣,她的眼淚是滾燙的,每一滴都燙在了他的心尖上。

“楓兒,不疼了,不疼了。”耳畔一整夜都回『蕩』著柔柔的卻有透著無限溫暖的聲音。

接下來的幾日,她仍然忙的像隻勤勞的小蜜蜂一般,上朝,禦書房,鳳祈宮,祁秋宮每日都是這四個地方跑,很累,很疲憊。

安慰著沐路,在他的耳畔不停的說著,還會有的,還會有的。

她討厭看見月圓,月圓代表著痛苦,代表著墜入地獄中,她總是隱忍著,不想讓他罵人知道她的痛,這是

他的身子,經過調養後,明顯好了許多,幾乎每一夜,無論多晚,他都會回到祁秋宮,並且睡在她身邊,這一夜卻是例外,她隻是說今夜不會回祁秋宮睡,這些日子以來她沒有出現在他的身邊。

他穿著水藍『色』的錦服,站在月光下,受著皎潔月光的洗禮,他的身上仿佛被披散了一層銀紗,柔美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落寞,和一絲不知名的異樣之『色』。

祁秋宮相較於其他的寢宮,比較安靜,隻因她的宮殿能進入的人真的少之又少,這樣他也少了一份不自在吧。

隻是今夜的祁秋宮顯得更加安靜,倏然,他聽見了細細的呻『吟』聲,心上一緊,心中有了一探究竟的決心。

順著那聲響,他走過去,推開那扇厚重的門,那裏麵除了一張床榻外,空無一物。

而她正蜷縮在床榻之上,嘴裏咬著木塊,極力的抑製著,不然自己發出奇怪的什麽聲音就遭了。

可誰說不出聲就代表不痛了,這句話很適用於她的身上,她很痛,撕心裂肺的痛,卻隻能極力的抑製著自己發出痛徹心扉的嘶喊。

桑月一步一步走向她,借著月光,他看清了她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著。

原來她沒有去任何人的寢宮啊,她一直在這裏,可為何她會那麽痛苦,為何她會選擇獨自一個人躲在這裏『舔』傷口。

“楓兒,你究竟怎麽了,要不要我叫禦醫替你診視一下。”桑月一臉擔憂的凝望著**,那蜷縮在床榻上的人兒

秋楓猛搖頭“不,……”連銅長老都無法治愈的,禦醫又怎會有辦法呢,她如今最怕的就是聽到“老臣無能,束手無策。”她不想讓他人看見她的狼狽。

他有些慌了,她究竟怎麽樣了,何時才能緩解她的疼痛。

他還是沒有動,隻是在一旁看著她痛苦,他的心亦沒有好過,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痛苦裏掙紮,月圓的夜特別的長。

翌日清晨,當她清醒之時,緊緊將她抱在懷中,給予她一絲溫暖,她安然地入睡了,他知道,此刻她最需要的他的時候,需要他給予她一絲暖意。

“楓兒,昨夜究竟是怎麽回事?嚇壞我了。”雖然沒有那麽誇張,他確實有些嚇到了。

“老『毛』病了,一等月圓就發作,不過忍忍也就過去了。”秋楓佯裝不在意的說,可天曉得,她多麽希望能痊愈,這樣她也可以在月圓之夜也能與心愛之人賞月彈琴,可如今對於她已經成了奢望。

桑月輕柔的將她擁入懷中,“楓兒,一定會治好的。”柔聲輕哄著她,很奇怪,好似已經習以為常般的理所當然。

雖然知道這隻是桑月的一種安慰,若是心脈受損那麽容易治愈,她就不會被這麽了兩年多了,可心還是覺得暖暖的,在心口化開了。

“楓兒……”桑月輕喚著。

“月,謝謝,有你在身邊真好。”無力的揚起嘴角,她淡淡的笑著,心口有什麽在不停的翻湧著。

月圓之夜後的第一日,是不早朝的,她實在是無法勉強自己端坐在朝堂之上,盡管隻是坐著裝模作樣又如何,她是人也有受不了的時候,於是她決定這一日,她需要,也必須不上早朝,她累了,累得睡著了,看著她平和與安心的躺在他的懷裏,好似昨夜的一切都好似做夢,都有如鏡花水月般的不真實。

輕撫著她嫩滑的臉頰,有著奇異的熟悉感,令人無法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