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是一種很複雜的東西，少年時壯誌淩雲，不知愁滋味，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氣魄，中年時曆經滄桑，經過磨難之後，開始變得沉穩，懂得去迎合，到了老年時，看透了萬般世事，反倒又恢複了幾分少年時的真。

很多男人都是如此，哪怕容顏變得蒼老，身體變得佝僂，但卻始終保持一份幼稚，雖然很少表現出來。

對於蘇白來說，莫河這個朋友，就是他會偶爾表現出自己的一份幼稚的人，尤其是看著這位老友容顏依舊，也會讓他想起當年的自己。

莫河在蘇白的府上和他聊了大半晚，最開始的話題，隻是經過簡單的交流之後，兩人就很默契的都沒有再提。

每個人的經曆和情況都不同，各自都有各自的選擇，對於蘇白的選擇，莫河也沒有必要幹涉。

之後兩個人的交流，話題就是彼此就近年來的經曆，相比莫河比較單調的閉關修煉，蘇白這些年的經曆就要豐富得多了，而且聽上去也精彩的多。

如今的蘇白，也算得上是兒孫滿堂，在朝堂上，同樣也是頗為受到器重的，這些年在皇朝為官，蘇白一直是比較低調的，可低調的他，卻是做了不少的事情。

夏廉施政的方式，是那種著眼於小事，從而改變全局的任物細無聲的方式，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完成了一件大事的改革，而且大多數時候還不會侵犯到各方的利益。

但作為人皇，許多的事情夏廉不可能自己親力親為，需要皇朝之中的官員去做，而在這方麵做事情最多的，應該就要數蘇白了。

從小事入手改變大局，這是一個耗時耗力的過程，蘇白這些年幾乎一直都在忙碌之中，做的事情多了，遇到的困難和有意思的事情當然也會很多，一講起來，那真的是有些滔滔不絕的意思，如果不是到了半夜，有人來提醒蘇白應該休息了，恐怕蘇白的話還說不完呢！

第二天一早，蘇白早起去參加朝會，莫河也早早的起來，走出了蘇白的府邸，在皇朝神都中隨意的漫步。

人族的皇朝神都，莫河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也在神都之中漫步過幾次，但莫河也從來都不敢說，自己將這裏的每一處地方都看過了。

莫河行走在城中，看著雖然天剛亮，街道上就已經數量不少的行人，感覺皇朝神都比起他以前來的時候，似乎又變得更加繁華了一些。

相比他上一次到來，中間隔的時間已經不短了，皇朝神都之中也有了很多的變化，畢竟是皇朝的都城，一切新出現的事物，這裏應該都是最先普及的。

從路上走過，莫河看到了他以前見過的一些地方，還保留著當初的樣貌，但更多的卻是各種新的建築，總歸改變的要比保留的多。

莫河一路向前漫步著，就仿佛漫無目的一般隨便走走看看，欣賞著自己所見的一切。

青梅道長今天可能還在安頓屠幽，所以在皇朝的上空，坐鎮在法度之網中的神靈並不是青梅道長，讓莫河在四處遊覽了一番之後，想要停下來和自己師傅打個招呼的心思落空了。

他來皇朝神都主要就是將屠幽的靈魂平安的送過來，另外看看自己的師傅和老朋友，現在目的差不多都已經達成了，又在城中轉了一圈，莫河心中已經有了去意，畢竟接下來，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

不過走之前，必須得打聲招呼才行，自己的師傅既然不在，那莫河就準備回去，先和蘇白打聲招呼。

回到蘇白的府邸，莫河並沒有見到下朝回來的蘇白，反倒是見到了一位從宮中來的侍者，對方在見到莫河之後，非常恭敬地對莫河進行了一些，臉上帶著略微有些諂媚的笑容，對著莫河開口道。

“莫仙長有禮，我是人皇陛下身邊的侍者，陛下今日得知莫仙長來到神都，甚是喜悅，說與莫仙長也是舊識，所以想請仙長入宮一敘，不知仙長是否方便！”

莫河看著眼前的這名侍者，對方看起來是那種比較擅長阿諛奉承的人，幾乎將討好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既是人皇相召，那自然是得去！”莫河沒太在意這位侍者，隻是心中略微思索了一下，就點頭同意了。

夏廉請自己見麵，這也不算是太過意外，畢竟以前也和對方打過一些交道，況且如今自己金仙境界強者的分量也不輕，對方作為人皇，想要和自己談談，多少也能夠說得過去。

蘇白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應該也是在人皇夏廉那裏，這樣的話，即便自己去了，那也就是彼此拉近關係的一番閑聊，不會有什麽其他問題的。

和這位侍者一起前往皇宮，一路上，莫河沒有怎麽說話，他身邊的這位侍者，卻對莫河多有恭維，不過也沒有敢表現的太過囉嗦。

一直等進入到皇宮之後，侍者領著莫河來到了一個讓莫河感覺有些熟悉的宮殿，然後站立在門口，微微躬身，對著莫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

“人皇陛下和蘇大人就在其中，之前已經吩咐過我，莫仙長來了之後，用不著通報，請您直接進去就好！”

莫河聞言，微微一笑，直接抬腳就走了進去。

這個侍者話說的很漂亮，不需要通報，讓莫河直接進去，可他在門口說話的時候，聲音稍微抬高了一些，這基本上就跟通報差不多了。

再者，在皇宮內，夏廉其實也壓根用不著別人通報什麽，通過法度之網，他想知道的東西都能知道。

莫河走進宮殿之後，立即看到了站起身來的蘇白和夏廉，兩人目光都看著自己，在他們兩個的中間，正擺放著一個棋盤，說明兩個人剛才正在下棋。

“見過人皇陛下！”

莫河對著夏廉微微行了一禮，麵前是人族的人皇，即便他是金仙之尊，應該有的尊敬還是要有的。

這麽多年過去，再次見到夏廉，莫河發現對方也蒼老了很多，雖然看著還比較精神，但和蘇白相比，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這一點莫河完全不意外，坐到人皇這個位置上，變得蒼老很正常，人皇兩百年的大限，可不代表著曆任的每一任人皇，都能夠活到這個大限之期。

“莫道長，久違了！”夏廉看著走進來的莫河，渾濁的雙眼之中微微閃過了一抹異色，同時開口說道。

他和莫河也已經幾十年時間不見了，不過對於莫河的印象還是非常深刻的，特別是最近幾年，夏廉時常會想起一些以前的人和事，記憶之中就有莫河的身影。

回想起那些往事，他發現莫河真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崛起於微末，這麽多年來，已經成為了人族名聲在外的高手，就連他也多次聽到過莫河的名字，所以，直到莫河進入皇朝神都之後，他也想見見莫河。

招呼著莫河坐下，夏廉回過身，從自己的身側又捏起了一枚棋子，將其按在棋盤上，同時對著莫河說道。

“人有些老了，最近總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尤其是在玉河府執政的那幾年，那是孤在經曆了一番起落之後，重新擁有施展才學的機會，所以記憶深刻，那些年也多虧了莫道長時常照顧，所以今日才請莫道長來敘敘舊！”

夏廉說完，順勢又捏起了一枚棋子，然後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麵的蘇白，示意他趕快落子。

蘇白見狀，目光掃了一眼莫河，也迅速的在棋盤上落下了一子。

“陛下當初在玉河府，可做了不少的實事，我當時也隻是受人之托，實際上並沒有做什麽！”莫河隨口說道。

說這句話的時候，莫河目光望向了牆上掛著的兩幅畫，其中一幅他見過，那是他以前來到皇宮的時候，見到的夏淵的畫像，還是他曾經見過的那幅。

另外一幅畫，畫的則是夏賢，形象非常的傳神，和他記憶之中的夏賢非常的貼近。

夏廉注意到了莫河的目光，但是卻並沒有說什麽，隻是繼續的將手中的棋子按在棋盤上，對著和他下棋的蘇白說道。

“蘇大人也在玉河府的子安縣任職過，當初幹的很不錯！”

“陛下誇獎了，作為臣子的本分而已！”蘇白聞言，微笑著落子說道。

夏廉回過頭來看著莫河，見到莫河的目光，還在那兩幅畫上，他也沒說什麽，隻是轉過頭來，繼續用心的落子。

沒過多久，這一盤棋就下的差不多了，基本上勝負已分，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看著布滿了棋子的棋盤，夏廉微笑著站起身來，將手中還捏著的一枚棋子放下，對著莫河說道。

“孤請莫道長過來，卻隻顧著下棋，有些怠慢道長了，還請莫怪！”

“陛下嚴重了，隻不過是片刻的功夫，說不上怠慢，況且，我也沒有閑著！”莫河說著，目光示意了一下牆上的那兩幅畫，意思是自己趁機賞畫。

“這兩幅畫，一副莫道長應該見過，另外一幅，是我畫的，也可堪入目吧，隻是不知道，再過幾年之後，這間宮殿中，會不會有我的一幅畫像！”夏廉腳步走到那兩幅畫像前，伸手撫摸了一下其中的一副，語氣稍微有些低沉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