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九年的春天發生了許多大事。

先是朝廷派出裕王恭王兵分二路開往漠北,對陣打敗喀爾喀且不斷侵蝕漠南的噶爾丹。

不久,康熙頒布詔書自己也要披掛上陣,在後軍中路親自坐鎮這場戰事。

而遠離戰場的後宮諸人,則忙著陪皇太後一起搬家。

康熙早年就在京城西山腳下建好了一座園林,起名為暢春,並決定在這次出征前,奉皇太後常住暢春園。

紫禁城的風水不養人,前明修建在高台之上的禁苑宮鑾既無山也無水,冬日苦寒夏日炎熱。

康熙自己都受不了,更別說上了年紀的皇太後。

元衿初入暢春園,便知這回生活質量得到了質的飛躍。

作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皇太後有優先選擇住處的權利,她左牽著元衿,右牽著胤祺,逛遍了這座依山傍水的暢春園。

最後在湖心一株早開的桃花下問元衿:“小元衿,最喜歡哪處?”

胤祺不滿地嚷嚷:“皇祖母,您現在偏心了啊,怎麽先問元衿不問我呢?”

皇太後白他一眼,“你都多大人了,還住我跟前?你皇阿瑪說了,這回來園子後,你們這些皇子都和伴讀一起住西花園旁的院落去。”

西花園與暢春園主園隔了一道圍牆和堤壩,裏麵有單獨的射亭和馬場,麵積足足比宮裏的大三倍。

至於那處院落,就更顯眼了,叫無逸齋。

充分表達了大清康熙皇帝作為督促兒子們內卷的老父親的拳拳之心:無逸,沒有休息,朕不喊停,你們就別停,朕喊停,你們也要主動要求別停。

想到自家皇阿瑪以後考教騎射的小皮鞭有更大的發揮空間,胤祺便耷拉著肩膀,提不起神來。

太後又說:“這回除了伴讀,你皇阿瑪還從漠南那些部落選了些小台吉和世子們進京,到時你們皇子一人帶一個。”

元衿眼神黯了黯。

她有胤禛交底,已知道這些小台吉和世子的真正身份,乃是康熙“精心”為公主們準備的未來額駙。

胤祺這邊倒覺得不錯。

“行啊,舜安彥摔腿以後,我連個伴都沒有。”

元衿偷偷笑了下,胤祺哪裏是想自己的伴讀,是想念伴讀替愛遲到的自己抄書。

她在他耳旁偷偷說:“最近罰抄不是少了嗎?”

胤禛怕元衿被胤祺帶壞,隻要有時間就會去揪胤祺早起,胤祺這些日子罰抄的數量隻有過去十分之一。

胤祺低語:“四哥要晚幾天才能來園子,我得未雨綢繆。”

“那你分點給我,我替你抄。”

皇太後俯視著座下的這對活寶,一手一個揪起他們的耳朵。

“把你們皇祖母當空的了?一個不用功,一個幫著不用功,嗯?”

兩人捂著耳朵討饒。

太後讓烏嬤嬤取了暢春園的地圖來,讓元衿瞧著地圖選。

元衿點過地圖上寬闊的水麵喃喃:“要夏天能吹風的,涼快。”

太後點頭,“沒錯,京城太悶,寧壽宮每年放兩個風輪都不解熱。”

“要有緊湊的暖閣,冬天好取暖。”

太後深覺有理,“也是,屋子太高冬日下麵涼頭頂冷。”

“最好能望樹看景,春花自然入窗。”

太後含笑,“是呢,宮裏哪有這麽多花花草草。”

“可太近也不好,春風一吹,那花粉讓人打噴嚏。”

太後覺得元衿真仔細,“沒錯沒錯,更可怕的是那柳絮。”

“有山有水,又不能太吵,最好附近還有佛堂。”

太後真想把元衿揉在懷裏,這孩子事事考慮的精致周到,不像胤祺大大咧咧。

“所以選哪?”

元衿小手指在了園子後湖東側一處名為疏峰的地方。

“皇祖母您看,這裏靠山環水可看對麵堤岸的四時景致,附近院落不多肯定清靜,離皇阿瑪的正殿書房不近不遠,旁邊還有個小廟宇。”

太後定睛一瞧,確實如此。

疏峰獨享東邊後湖的景致,其他院落大多在西側和北側,三重四進的院落地方也足夠。

她讓烏嬤嬤趕緊去通知康熙。

就讓皇帝的鶯鶯燕燕都滾去西岸,她和小元衿在這邊獨做世外神仙。

隻有胤祺一臉鬱悶,“皇祖母,這地方離無逸齋也太遠了些吧?”目測兩邊路程有小半個時辰。

又拿手肘戳戳元衿,“小元衿,你不來西花園多看看你五哥?”

元衿一本正經地說:“人不在遠,有心則近。”

太後幫腔道:“胤祺啊,以後書房就不止那些人了,你再不用功,下次你的名字都不一定能在射箭名次的那張紅紙上。”

康熙每逢年節就會讓皇子、侍衛和伴讀們依次在箭亭射箭,按照命中紅心的次數把前十謄寫後報給太後。

胤祺的水準,每次都隻能掛在紅紙的尾上。

太後熟悉蒙古來的那群小孩子,生在馬背長在馬背,他們上京入書房後,胤祺以後怕是連二十都擠不進去。

“你可趕緊努努力,替皇祖母爭口氣啊。”太後假裝抹了把淚,“那群蒙古人得了你五妹妹摹寫的神童經書,都吵著要入京來瞧瞧神女,你別讓他們看完公主仙女,覺得旁邊的阿哥像榆木行不行?”

胤祺不可置信地看著皇祖母。

這才幾天功夫,自己怎麽就從寧壽宮眾人最愛的崽,變成了襯托仙女公主的榆木疙瘩了?

可當第二天早上,五妹妹敲門喊他起來,並送上字跡與他相似的罰抄作業時。

他想:妹妹就是人美心善字好手快的仙女本仙,仙女總需要幾根拐棍的,他最多爭取做根黃花梨或紫檀的,別淪落到榆木那種材質……

*

內務府的速度極快,在蒙古小台吉們到京前,疏峰連帶無逸齋都收拾妥當。

康熙挑了個黃道吉日,在疏峰與太後拜別,之後便帶著八旗親兵出古北口對陣噶爾丹。

留下的,是暢春園裏一群從未見過麵的五到十五歲少年兒童日日碰撞吵鬧的聲音。

即使躲在遠離眾人的疏峰,太後也時不時要感歎,孩子多了事真多。

三公主是其中吵得最為激烈的那個。

這次入京做伴讀的蒙古人裏,旁的都是有希望成為額駙,隻有喀喇沁的那個噶爾臧是已經確認的未來三額駙。

她討厭他,從長相到性格到學識,無一不反感。

可皇阿瑪、額娘與嬤嬤都說是她不懂事,說那噶爾臧英氣勃勃,以後會成為蒙古的巴圖魯。

在康熙走後的第五天,三公主和噶爾臧在書房掀了桌子。

宮裏沒有皇後,皇貴妃不敢做主,其他嬪妃也不好說話,隻能帶到疏峰請太後處置。

三公主在太後身邊哭成了淚人。

“那噶爾臧哪裏是巴圖魯,他舉止粗俗,對身邊□□打腳踢,我和他吵也是看到他隨便一腳就踹在了一個宮女身上。”

太後在蒙古長大,深知那些蒙古人的德行,她的兄長父親當初也是一言不合就拿鞭子抽人。

可現在是在宮裏,那噶爾臧太不知收斂了。

但太後也無法,滿蒙聯姻是曆代先祖定下的規矩,她也不過是其中棋子。

除了勸三公主多往前看,多忍耐,其他的都隻能等康熙回朝。

這事鬧得太凶,連皇子們也都生了不快。

這天太子派人單獨找五阿哥,說是有事關妹妹們的大事,與他商量。

太子的管事太監通報時,胤祺正在看自己伴讀舜安彥的傷腿。

這家夥最近變成了死腦筋,傷著一條腿還不忘用功上進,胤祺怎麽也勸不住。

“缺幾天課又不會死,你們佟家缺你這兩口嗎?”

“奴……”舜安彥最近還犯上了說話不順溜的病,開口總要頓一頓,“奴才怕自己不在,您的書抄不完。”

胤祺故意在他傷口上拍了拍,“放心,五妹妹會替我抄的。”

“五公主?”

“是啊,五妹妹可是仙女。”胤祺站起來,“你慢慢養著吧,我去見太子,他肯定也是要和我說三額駙的事。說真的,那位要是五額駙,我先動手往死裏揍他。”

“奴……咳,奴才以前沒聽您怎麽提過這位公主。”

“哦,五妹妹最近身子好了才多出來多走動,等你腿好了,我帶你去書房認識認識。”

胤祺打量了下弱不禁風的舜安彥。

“不過你認識認識就行,別的別多想啊。”

作者有話說:

私設架空!

曆史上的三額駙嗬嗬嗬嗬那叫一言難盡,不拆不是架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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