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章 仙霞訪美談話之間,人已行至廳中。

娟兒讓兩人坐下,自去捧上香茗,笑道:“寒舍中原有一位小婢,剛巧和丁佩出去了。”

雷飛道:“采辦應用之物?”娟兒笑道:“不是,去接一個人。”

雷飛道:“接什麽人?”娟兒道:“兩位見過的譚藥師。”

雷飛道:“令祖的病……”娟兒道:“托兩位之福,已然大見好轉,但是否還會有變,要待那譚藥師瞧過之後,才能知曉。”

娟兒望望天色,道:“他說不準,今天如是不能來,明天日落前定然可到,因為,明天就是他約定的最後限期。”

雷飛道:“咱們本該前去拜見令祖,但他病體未愈,隻怕驚擾了他。”

娟兒沉吟了一陣,道:“他臥病三年,除了我的丁佩及那位小婢之外,所見之人,隻有譚藥師,近日中,情形雖然好了一些,但還不便多言,待譚藥師到此之後,再由他決定是否可見客人。”

語聲頓了一頓,接道:“兩位不用拘束,興之所至,隨便談天就是。”

雷飛道:“姑娘還有事吧?”娟兒道:“中若兩位腹中不餓,賤妾還可和兩位閑聊一會。”

雷飛道:“我們在途中用過幹糧,如果姑娘無事,在下想請教一事。”

娟兒微微一笑,道:“就怕我不知道,如是知曉的事,一定奉告。”

雷飛道:“姑娘在方府中時日很長?”娟兒搖搖頭,道:“不長。”

目光一掠李寒秋,接道:“和他第一次相會時,我還在君府之中。”

雷飛道:“但對江南雙俠,姑娘卻是知曉他們很多。”

娟兒道:“那是我特別留心之故。”

雷飛道:“姑娘可曉得在金陵近郊,有一座小廟。”

娟兒接道:“那座小廟的四周,都劃為禁地,閑人不得接近。”

雷飛道:“不錯,姑娘很清楚嘛!”娟兒道:“因為方秀特別下令,不準屬下行近那小廟十丈之內,因此就引起了賤妾的注意、好奇。”

雷飛道:“姑娘可知那廟中住的何許人麽?”娟兒道:“好像是姓羅。”

雷飛道:“姑娘怎知他姓羅呢?”娟兒道:“方秀提過,大約那位羅老英雄,還認為別人不知道,是麽?”雷飛點點頭,道:“他一直覺著自己身份很隱秘。”

娟兒淡淡一笑,道:“其實方秀早已知曉他是羅公然了,但方秀卻似是有些敬畏他,所以飭令門下,不得犯他禁地。”

目光一掠雷飛和李寒秋道:“兩位可是和他相識麽?”雷飛道:“我們就從他那裏來此。”

娟兒道:“我想不明白,那羅公然要居住那等地方,一座小廟之內。”

李寒秋道:“他並非住在廟中。”

娟兒道:“他挖了一個地窖?”李寒秋道:“我看那地窖規模宏大,用材古老,隻怕有了很多年代。”

娟兒啊了一聲,道:“李兄,可否把那地窖中用材形勢,說給我聽聽?”李寒秋道:“有何不可?”當下將那地窖中所見之情,再仔細地說了一遍。

娟兒很用心地聽李寒秋說完,才凝目沉思片刻,道:“那許是前朝遺物。”

李寒秋道:“在那等地方,那樣宏大的規模,確非一般人所能築建。”

雷飛道:“也許那座小廟所在,乃昔年王公府第。”

娟兒點點頭,道:“很有道理。”

站起身子,接道:“兩位雖說腹中不餓,但賤妾卻不能一直慢客,兩位請小坐片刻,賤妾下廚,替兩位做些點心。”

雷飛想待勸阻,但娟兒已然出門而去.凝神的了一陣,不聞有何聲息,雷飛才低聲對李寒秋道:“李兄弟,你留心了沒有?”李寒秋道:“什麽事情?”雷飛道:“咱們談到那地窖時,那位娟姑娘似是十分注意。”

李寒秋點點頭,道:“不錯。”

雷飛道:“因此,在下懷疑那娟姑娘定然知曉此事。”

李寒秋道:“如若那娟姑娘知道,江南雙俠定然也知道了。”

雷飛道:“在下因為知曉那羅公然昔年在武林中的威名,因此,想他劃立的‘禁地’別人不依他也是不成,如今想來,這一想法甚覺可笑。”

李寒秋道:“為什麽?”雷飛道:“因為那江南雙俠,恐怕早就發現了他的身份,隻是在裝聾作啞,而且又嚴厲地約束部下,不準他們進人禁區。

但那羅公然,卻還不知內情,認為自己身份當真未被江南雙俠發覺一般,還在沾沾自喜。”

長長籲一口氣,接道:“其實,他的處境十分危險,那江南雙俠既然要全麵發動,這羅公然是首當其衝,第一個遭難的人。”

李寒秋凝目沉思了一陣,接道:“在下還想到一件事,就是那羅公然隱居那地窖之中,恐怕是別有所圖,不隻是單純地為了那黑魔女。”

雷飛道:“有道理。”

談話之間,那娟兒已捧著一個木盤,托了兩大碗湯麵,走了進來,笑道:“兩位先用一點。”

雷飛笑道:“有勞姑娘了。”

娟兒道:“荒野之地無美物迎待嘉賓,兩位將就著食用一些。”

說話之間,把兩碗麵點,放在木桌之上。

李寒秋和雷飛腹中也有些饑餓,立時動手食用,隻覺那麵點鮮美可口,片刻間,巳吃得點滴不剩。

雷飛吃完了一大碗麵,連連讚道:“好極了,在下走南闖北,食用過佳美的口味不少,但像姑娘這等的藝,還是初次嚐到。”

娟兒一麵收拾碗筷,一麵笑道:“老前輩誇獎了。”

轉身把碗筷送人廚下,重又行回客廳坐下,說道:“我寒舍山後,有一座山泉匯集的小潭,潭中生有一種奇魚,其味鮮美無比,待他們回來之後,賤妾奉陪兩位到那裏抓幾尾回來,用以佐酒。”

雷飛道:“這般勞累姑娘,在下等如何能安。”

娟兒笑道:“如若兩位不覺山居寂寞,賤妾希望能多留幾日,待那譚藥師到此之後,家祖父病勢好轉,賤妾也可陪兩位遊玩一下仙霞嶺中的風景。”

雷飛望了李寒秋一眼,道;“江南雙俠蓄意數十年,一旦發動,其勢猛銳,自在意思料中,我和李兄弟又是他必欲得而殺之的人,其必將全力搜覓我們行蹤。

此地兒和人間隔絕,李兄弟如肯同意,在下倒願多打擾姑娘幾日。”

娟兒目光轉到李寒秋身上,笑道:“李兄呢?是否過得這山居寂寞的日子?”李寒秋心中暗道:“既來之,則安之,何況,此刻也無處可去,在這裏住一些日子也好。”

心中念轉,微微一笑,道:“我等住此,方便麽?”娟兒道:“方便,家祖父臥病在榻,已經數年未離病室一步,這地方一切由我作主了。”

李寒秋道:“既是如此,我們就叨擾姑娘幾日了。”

娟兒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啊,也好嚐嚐我的廚下手藝。”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如若你有時間,在下請教幾件事。”

娟兒微微一笑,道:“好!你說吧,什麽事?”雷飛道:“關於那韓公子。”

娟兒抬頭望了李寒秋一眼,道:“對韓公子,我知曉的並不多,不過,他確然是一位才華出眾的人物,他和我相處時日雖不長,但賤妾已看出他不同凡響的才華。”

李寒秋接道:“姑娘指何而言?”娟兒反問道:“你要問什麽?”李寒秋道:“他的武功如何?”娟兒沉吟了一下,道:“很複雜,使人無法摸清楚他的路數。”

李寒秋道:“比起姑娘呢?”娟兒道:“我雖沒有和他動過手,但卻暗中和他較量了兩次輕功。”

雷飛道:“誰勝了?”娟兒道:“每次大都被我占先一步,但我看得出那是他故意相讓,頗有好男不與女鬥之概。”

李寒秋道:“據在下所知,韓府中教師,無一人能滿約而去,那是說那韓公子有著人所難及的才氣,才使得那些教師一個個含愧而去。”

娟兒道:“李兄這般相問,賤妾是知無不言了,就賤妾觀察所得,那位韓公子確有著人所難及的才華,如若他有缺點,也許是他一直未能得到良師的指教。”

語聲一頓,接道:“他為人深藏不露,究竟武功如何,實叫人無法揣測。”

李寒秋道:“聽說他除了武功,極精奇術,消息之學,不知是真是假?”娟兒道:“不錯,他胸藏韜略,又擅製各種機關。”

李寒秋突然轉臉望著室外,沉吟了良久,道:“這麽說來,不能留下他了。”

娟兒道:“怎麽,你想殺他?”李寒秋道:“是的,江南雙俠殺我滿門,一家遭誅,除我幸脫大難之外,雞犬未留,為人子者,此仇豈能不報!何況,家父一生清白,一直受著武林同道愛戴,我如殺不了江南雙俠,死於他們之手,也還罷了,如若我能夠殺得江南雙俠,那韓公子必得為父報仇,以他的才氣,也許會在江湖掀起一場大劫。”

娟兒搖搖頭,道:“李兄想殺他,隻怕不是易事。”

李寒秋道:“不管如何,我們總要有一場激戰,不是我殺他,就是他殺我了。”

言罷,仰天冷笑。

娟兒淡淡一笑,道:“李兄如若一定要鬥那韓公子,請小心一事。”

李寒秋道:“什麽事?”娟兒道:“小心他身上的暗器。”

雷飛道:“什麽暗器?”娟兒道:“我不知道。

有一次,我和他同在一起,看到了兩隻大蝴蝶,在空中飛舞,我讚那蝴蝶很美,他笑了笑,一抬手,那兩隻蝴蝶就落了下來。”

雷飛接道:“你沒有看清楚是何暗器?”娟兒道:“我如留心去看,我想會看得出來,但我沒有留心。”

語聲一頓,道:“但不難想到,那是一種極為細小的暗器,稍一疏忽,就無法瞧得清楚了。”

雷飛道:“你沒有撿起那兩隻蝴蝶瞧瞧麽?”娟兒道:“他很細心,不容我去撿,他已經先行撿到,然後再交給我。”

雷飛道:“是了,他就在撿起蝴蝶交給你的時間,把那蝴蝶身上的可疑之物取了下來。”

娟兒道:“正是如此。”

雷飛道:“這樣說來,他已對你娟姑娘動了懷疑。”

娟兒道:“照賤妾的看法,那時他不但沒有對我動疑.而且是我們相處最接近的時候。”

李寒秋突然輕輕咳了一聲,打斷了娟兒之言。

娟兒住口不言,兩道秋水一般的目光,投注在李寒秋的身上。

李寒秋隻覺臉上一熱,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回去。

原來,他心中所說之言,將要出口之時,又覺著太過露骨,隻好把說到口邊的話,重又咽了回去。

娟兒似是已瞧出李寒秋心中的為難,淡淡一笑,接道:“他就是那樣謹慎的人,雖然是細微之處,也不中留下痕跡。”

雷飛道:“姑娘難道就沒有瞧出一點可疑之處?”娟兒道:“賤妾也曾留心到彩蝶身上,似乎是被極微小的暗器怕傷。”

雷飛道:“這麽說來,大約是一種細微的毒針之類。”

回顧了李寒秋一眼,接道:“那時,那位韓公子,可是對姑娘……”話到此處,住口不言。

娟兒卻大方地一笑,道:“老前輩心中有什麽話,隻管請說不妨。”

雷飛輕輕咳了一聲,道:“那位韓公了,似是對你很有情,是麽?”娟兒嫣然一笑,道:“看起來,似乎是,但他為人深藏不露,我也無法可以確定,不過……”李寒秋道:“不過怎樣?”娟兒道:“不過,我和他幾次交談之中,發覺他似乎是一位極明事理的人,因此,不能逼他和江南雙俠同流合汙。”

李寒秋道:“此事隻怕不易。”

娟兒道:“為什麽?”李寒秋道;“父子天性,就是他明知父親惡跡昭彰,但也不能袖手不管,任父弱為人宰割。”

娟兒道:“所以,其中要運用技巧了。”

李寒秋道:“什麽技巧?”娟兒道:“賤妾為君借著代籌,準備對付江南雙俠時,先行設法把韓公子引開,免得和他正麵衝突。”

李寒秋道:“誰有此能呢?”雷飛哈哈一笑,道:“娟姑娘,隻要李兄弟能求得娟姑娘幫忙,不難引開韓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