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

虞七背負雙手,一雙眼睛看向那啜涕不斷,哭天嗆地淚如雨下的招娣,不由得冷然一笑:“有鬼!”

他《天罡變》已經修行入了火候,一身本事堪稱登堂入室,對於氣機把握遠超常人。招娣雖然哭的像是一個淚人,但體內氣機卻全無波動,分毫不像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情感。

屈指一彈,一道氣勁迸射,那陶夫人的滴滴淚水飄落,正好打濕了手中文書借據。

“二夫人,莫要哭了!我且問你,這文書可是你相公親筆題寫?”理正不緊不慢的道:“這文書、這落款印信,可有誤差?”

二夫人止住眼淚,哽咽著道:“我……我……我與夫君同床共枕數年,對其字跡再清楚不過。這確實是夫君的字跡,斷然模仿不來的。”

“陶夫人,令府二夫人已經認了,你以為如何?現如今還有何話說?”理正靜靜的看著陶夫人。

陶夫人聞言麵色沉默,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那文書,任憑其如何尋找,也看不出分毫破綻。

此時陶夫人隻覺得心中淒苦,一陣不甘自心中湧起,難道自己今日便要被人奪去家業不成?

“我有夫君身前親手文書,那一切產業,皆歸我打理。有官府備案,那三處產業,陶府中人無權過問,若非有夫君親筆書寫奪我田產的文書,縱使是這契約,也不可算數!”陶夫人自袖子裏掏出了那文書。

“夫人,所有產業皆是陶家的,這一紙文書若在尋常,自然是作數的。但是現在……”訟師搖了搖頭:“除非夫人在州府內有親戚相助。”

“不過也罷,既然有此文書,那便請人去衙門問話!我與州府衙門管事相熟,此事一問便知!”王撰奮筆疾書,看向了一邊的小廝:“速去州府衙門。”

小廝持著書信,消失在禾雲樓,不過是半個時辰,便已經回返,帶來了州府衙門的書信。

“師爺說,府衙中並無此文書備案,夫人這文書怕是假的!”訟師將文書緩緩遞到了陶夫人手中。

“什麽?不可能!”陶夫人聞言如遭雷擊,驚得跌坐在地,隻是看著那加持了州府印信的文書,此事斷然做不得假。

“夫人如今還有何話說?我等若將那酒樓、田產、染坊判給他們,你可服氣?”訟師不緊不慢的道。

“不可能!絕不可能!”陶夫人眸子裏滿是不敢置信,顫抖著纖纖玉指,持住那文書驚呼道。

理正此時站起身,與三位耆老站在一處,然後麵無表情道:“今日之事,諸位且做個公證,日後陶家那田產、酒樓、染坊,皆各自給人抵賬。那烏柳村的宅院地基,也是給人抵賬了。”

轉頭看向王撰:“王訟師,此事還請備案,做個文書吧。”

王撰點點頭,沒有理會陶夫人,而是麵帶感慨,提筆書寫文書。此時堂中各位相公,瞧著那嬌嬌柔柔的陶夫人,不由得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一抹憐惜。

“夫人,順其自然吧,還請節哀!請恕老夫無能為力,幫不上大忙!”三川道人走上前來,看著麵色蒼白如紙,眼中淚珠醞釀的陶夫人,麵色慚愧道。

“無妨,此事怪不得長者。長者的心意,秋語領了!那狼心狗肺的家夥竟然誆我,實在是可恨!枉我與其數年同床共枕夫妻恩愛,枉我為其陶家闖下諾大家業!”陶夫人恨得咬牙切齒,纖纖玉指緊緊握住,血管亦是緊繃,青筋隨時可見。

“夫人莫急,哭啼個什麽勁?此事尚未塵埃落定呢!”卻聽虞七笑著道。

“小小年紀好大口氣,塵埃已經落定,你又有何本事逆轉大局?”三川道人側目看向虞七。

“果然還有辦法?”陶夫人聞言大喜過望,眸子裏一抹希翼之光流淌,緊緊的盯著虞七。

“不過是一些鬼魅伎倆罷了,上不得台麵!”虞七冷冷一笑。

聽聞虞七的話,不知為何三川道人忽然心頭一寒,對方此時說這等話,絕非無故放矢,必然有所依憑。

“你莫要節外生枝,我與州府還有些關係,或許能事後周旋一番……”三川道人看向虞七,欲要阻攔。

“嗬嗬”虞七隻是冷冷一笑,瞟了一眼三川道人,然後看向那高台上的眾人。

眼見著王撰便要提筆寫裁決書,卻聽一道聲響:“且慢!”

聲音雖小,但整個堂中眾人俱都是有所耳聞,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霎時間,大堂一陣安靜,落針可聞,眾人俱都是目光齊刷刷的匯聚過來。

“爾是何人?”王撰筆頭一頓,眸子死死的盯著虞七。

“我是何人不要緊,關鍵是我家夫人有話要說!”虞七緩緩走上前來,對著那台上的三位耆老道:“陶相公親手書寫的文書,可否再給我等過目一遍?”

“自無不可!”老叟點了點頭,有小廝端著文書,來到陶夫人身前的桌子上。

不知為何,看著信心在握的那個少年,一邊馬相公忽然心中悚然一驚,一股不妙之感從心頭升起。

“陶夫人,大家都是朋友,我等豈能誆騙與你?今日鬧到這裏,便已經是過分,你莫非還要徹底撕破麵皮不成?”馬相公此時忍不住站起身質問了一句。

“我本來想著,你沒了田產,日後生活再無依托,想要在城中買個宅子照顧你,給你養老,也算是全了我與馬兄情分,可誰知你竟然如此折辱我等!”馬相公麵色難看:“訟師當前,耆老在場,理正旁觀,難道還會有錯不成?”

“陶夫人,確實是不宜撕破麵皮,若雙方好商量,還能保存下一些體麵,給夫人留下一些用以度日的資產!”三山道人不傻,他此時已經察覺到了不妙,在一邊蠱惑著陶夫人。

陶夫人不理會他,一雙似水般的眸子,隻是靜靜的看著虞七。

“諾大家業都沒了,要那田產作甚?”虞七冷冷一笑。

此事有貓膩,他早就心中料到,那三位耆老、理正、訟師,或許皆已經被收買。

今日乃天羅地網之局,不論自己如何折騰,都抵不過上麵的人屁股坐偏了。

陶相公斷然不會因為幾處產業誆騙陶夫人,那說明什麽?府衙內的文書都被人換了,背後之人能量大的驚人!

瞧著桌子上的憑據,然後轉頭看向場中眾人:“勞煩諸位相公起身上前!”

場中眾人不明所以,但還是樂得看熱鬧,紛紛湊上前來,將虞七這一桌團團圍成一圈。

三位耆老、理正可以收買,但是場中數十位相公,絕非馬家能收買的。

見此一幕,理正、三川道人、馬相公俱都是心頭‘咯噔’一下,已經察覺出了不妙。

此時虞七伸出雙手,露出白白嫩嫩的猶若玉石般的手掌,在空中晃了晃示意沒有貓膩,然後方才低下頭,不緊不慢的將一邊筷子抽出一根。

微微發力,筷子瞬間劈開折斷,虞七自斷口處取了一處猶若是牙簽般鋒利的細棍。

然後手指捏著那細棍,在諸位相公眼前晃了晃,方才慢條斯理的將案幾上文書攤開,將沾染了招娣淚水的文書,拿在眼前。

簽子緩緩伸出,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對著那字跡微微一挑。

下一刻,整個字跡竟然被挑了出來,露出一大片空白。

“嗡~”

見此一幕,馬相公如遭雷擊,大腦嗡嗡作響,竟然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內心深處不斷咆哮:“怎麽可能!怎麽可能!絕不可能!他怎麽能發現?”

此時馬相公眼中滿是絕望!

一邊癩六、吳三等人亦是麵色狂變,眸子裏露出一抹不敢置信,已經察覺到了不妙,悄悄的自人群後溜走。

台上的三位耆老、理正、訟師此時湊過來,俱都是麵色難看到了極點。

一邊三川道人身軀哆嗦,雙眸充血,欲要擇人而噬。

那陶府的招娣等人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所謂,一臉的懵逼。

此時此刻,大堂中死一般的寂靜,一雙雙眼睛俱都是死死的盯著那文書。

虞七不緊不慢,將簽子上字跡貼在了桌子上,看著那第二滴淚水打濕的文字,伸出簽子輕輕一挑。

嘩~

場中一片嘩然,又是一個文字被挑了下來。

“所有的字,都是自別處剪下,然後經過大做匠之手精心裝裱上去的!”

“我都差點被騙了!”

“好手段!好精妙的手藝!”

“這字據是假的,想不到馬相公竟然是這種人,竟然聯合癩六等地痞,欲要謀奪人家產業!”

“混賬!簡直是混賬!馬東模,我要與你恩斷義絕,割袍斷義!”

“馬東模,那陶相公生前待你不薄,你竟然起了歪心思。當真是狼心狗肺畜生不如!”

此時此刻,場中罵聲一片,形勢瞬間逆轉。

虞七靜靜的看著義憤填膺的眾人,然後看向那目瞪口呆的三位耆老與訟師,根本就沒有給對方救場的機會,直接一擊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