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夜曾經很奇怪一個問題。

順天應命,奉天行事,本為大道。

如此康莊大道,本來應當是無數修士奉為圭高的行事準則,為什麽會有一個個大能選擇逆天行事?

為了逆天而逆天?

別特麽扯淡了。

那聽起來是很牛逼,但聽起來越牛逼的事,往往執行起來就越找死。

天底下找死的人不少,但通常走不到最後。

但現在寧夜明白了。

有時候不是修士想逆天,而是他娘的沒有選擇。

比如現在。

一件主宰級別的大道神器就擺在眼前,一個眨眼的功夫,寧夜就能掌控它,就能用它幹翻七夜星君。

但這麽做的後果,就是魔道入體,從此成為逆命之人。

估計當年長青界的那位聖人大佬,也有過類似的考驗吧?沒準七夜星君也是一樣。

甚至紫極,想想那磐蛇和惡刹魔祖對他做的事……

結合這一切,寧夜怎還能不明白?

欲成天道,便需經曆考驗。

這是生死之間的抉擇,是口號與行動的區別。

天道需要的,不僅僅是口號喊的響亮的,還有行動也要誓死忠誠的。

難怪你特娘的正界老出反派修士了。

你這麽玩,真得很容易逼死人啊。

其他人這時候也明白了。

鳳仙瓏悠悠道:“所以……我們這算是被天道給玩了一把?”

寧夜苦笑:“可以這麽理解,但我更願意理解為,此乃必經之路。道者,是規則,亦是路!選擇好的路,就要走下去。若是輕易放棄,又有什麽資格成就大道?”

“但是這死去的主宰,不還是成就主宰了?”公孫蝶嘟囔。

聽這口氣就知道,她是無所謂什麽應不應天的,拿了寶貝,反殺七夜,爽過一把再說,以後的日子以後再考慮。

寧夜笑道:“那或許就是他成為主宰的代價。選擇,未必一定是生與死,也可能是晉升與背叛。”

當年長青界的修士想成就主宰,就是選擇逆天而行,可惜實力沒那麽強,逆的程度到蠻高,野心大過實力,所以遭遇也夠慘的。

至於眼前這已經死去的主宰,很有可能就是在聖人晉升主宰和順天應命之間做選擇。

他最終選擇了成就主宰,但也從此止步不前,最終不知因何原因而隕落。

雖然不知道他的來路,不知道他的曆史,但是看此物上麵的道則符文,密布狀態,莫名間,寧夜就有種感覺。

他仿佛看到了一段曆史。

那是一位天才橫溢的年輕人,一路修行,飛升,成就聖人,卻上升無路,最終選擇借魔界之力一句衝天,成就主宰。

在那之後,他努力要洗去曾經的魔道烙印,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氣運再未歸來,此後一生難有精進,為此他不斷努力,四處尋覓,但結果卻是進一步沉淪,並最終走向覆滅。

金屬塊上,一道道符文之光,用特殊的方式書寫著曆史,難以言傳,唯有感受。

寧夜看到了一位大能縱橫虛空的磅礴氣概,也看到他無盡的孤獨與無助,看到了他被拋棄時的憤怒,更看到了他掙紮後的不斷沉淪……

直至最後,他看到無邊的黑暗湧向此處。

主宰滅亡了。

他不是壽終正寢而死,而是死於孤注一擲的努力,他試圖爆發自己,搏一個上天有路。

然而天路有門卻不向他敞開。

於是他在那一片爆發中滅亡。

他是死於自我的毀滅。

寧夜甚至依稀看到一位大能臨死前最後的痛苦與掙紮,那是一片多麽龐大而恢弘的景象啊,隻是屹立虛空,便若星界浩瀚,神威所至,萬物無存。

他奮勇殺敵,屠戮魔頭,卻換不來一絲天道憐憫。

那最後的自毀式衝擊,其實也是他最後的絕望。

他死之前,知道自己必敗。

心中泛起的影像終於消逝,寧夜輕輕歎了口氣:“他隻做了這一次選擇,然後用百萬年的時間去清洗,然而,曆史是無法改變的,有些選擇也是無法回頭的。有些路踏上了,就再回不來了。”

公孫蝶叫道:“那也總比死掉了要好。”

“也許吧,但我還是要試試。”寧夜回答。

他看向眾人:“這是天道對我的考驗,而我的選擇,怕是要犧牲很多人。問題是你們,你們可還願意繼續跟隨於我?”

死獠等人互相看看,同時一笑。

鳳仙瓏已道:“天道是你的天,不是我們的天,我們不鳥它。但你是我們的掌教,你便是天,你的意誌,便是我們的意誌。如果這是天道對你的考驗,那麽我們所麵對的,就是你的考驗。你不該問我們願不願意,命令下來了,大家麵對就是。願意的就做,不願意的,也一樣會做選擇。”

寧夜點點頭:“是的。你說的沒錯!既如此,那便準備迎戰吧!”

天蠶之上,鍾鼓之聲振起。

同時一片氣運自天而降,再度加諸於寧夜身上。

這是對他做出選擇的獎勵嗎?

寧夜苦笑,可惜,對現狀沒半點鳥用。

不管怎麽說,這一次天蠶修士們再沒了選擇,他們終於要直麵七夜星君了。

……

天中界。

秘境。

寧夜心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

他感受到了。

那是來自本體的意誌。

在這一瞬間突破了主宰殘留神念的障礙,送給自己的寶貴信息——寧夜氣運加身的那一刻,終於成功突破一線屏蔽!

“原來是這樣啊。”寧夜自語。

“怎麽了夫君?”池晚凝問。

寧夜便將之前所知的事大致說了一下。

聽到天道考驗,諸女也是嚇了一跳。

公孫蝶跳著腳喊:“老天爺這也太坑了吧?你好歹身負重大氣運,放眼星羅萬界,同級之中,怕是氣運再無比你強的人了,它竟然還用生死來考驗你?”

寧夜笑道:“越是重視,就越是要嚴格考驗,這邏輯不是很合理嗎?那有資格造反的,可永遠都是手掌兵權的大將啊。”

池晚凝悠然道:“可你也說過,天道本無意識,唯有本能。”

“是,但終究隻是猜測,不到最後,誰能知曉那終極之秘呢?”寧夜笑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天無絕人之路,既然是考驗,就一定還有生機。”

公孫蝶跺著腳喊:“還能有什麽生機?那七夜星君瞬息萬裏,如今本體被困在那三星之域,走都走不掉,一旦交手,必死無疑。”

“到也未必。”寧夜回答:“那件主宰神物,雖有魔道之則,但別忘了也有正道之則,而且還是最多的。”

那死去的主宰終究是正道出來的,就算借助了魔界之力,主體也依然是以正道為主,隻不過就象一粒老鼠屎掉進了粥了,屎雖然隻有一粒,粥還是沒法喝了。

三女聽明白他的意思,一起睜大眼睛看他:“本體現在不會是……”

寧夜點頭:“道器是沒法用了,道則還是可以挑挑揀揀的……不管惡不惡心,都得挑著粥喝了。希望能撐過這段時間吧……”

他看向秘境,自語道:“天無絕人之路,三星之域,主宰遺骸,此間秘境,主宰所圖,也許,那一線生機真的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