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光未亮,寧夜剛起身,就見駱求真出現在了寧夜小屋前。

見到駱求真,寧夜臉上已露出驚愕之色:“駱執事?你不是……”

他沒有說下去,駱求真微微一笑:“師弟不用驚慌,我沒有死。”

寧夜便長出口氣:“蒼天有眼,駱執事乃監察堂中流砥柱,監察堂不能沒有您啊。”

駱求真麵上帶笑,眼睛微眯:“哦?寧師弟果真如此想嗎?”

寧夜一怔:“執事這話是什麽意思?”

駱求真看看屋內:“不請我進去坐坐?”

寧夜恍然大悟狀:“執事請。”

入了屋,駱求真四處看看:“你這裏,倒是簡陋。”

寧夜為駱求真倒茶:“師傅常說,欲成大道,必得苦其心誌,若耽於享樂,必受其害。”

駱求真便道:“怪不得寧師弟進境如此迅速。”

寧夜搖頭:“算不得迅速,都快一年了,修為尚未到第四層。”

駱求真似笑非笑:“已經不錯了,一般人怎麽也要四五年才能成就巔峰。而現在看來,你可能在兩年半的時間就做到。以你的資質,又沒有太多外部資源,這速度已超出尋常。何況聽說你的殺心刀更走在前列,已開始修行殺身刀了。”

寧夜奇怪的看駱求真:“師兄是在盤我的道兒嗎?”

“說不上,就是隨便問問,這不是事發之日,你正好也在場嘛。說起來,黑白神宮今年真是多事之秋,連續發生了好些事啊。”

“是啊,宵小眾多,就連執事都中了歹人暗算。不知執事可查出什麽眉目了?”

“這不是就過來向師弟請教了嗎?”

“向我請教?青木殿的事?”

“到也不全是,比如槐陰山,古泉鎮,那可都有師弟的身影啊。”駱求真意味深長道。

寧夜笑了笑,道:“原來執事是為這個來的。執事的意思我明白了,在古泉鎮的時候,我確實見過越師妹,不過她是被怪異機關殺死,與我無關。實際上我後來也曾被那怪異暗算過,這個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駱求真看了看寧夜,繼續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我還知道,軒宇閣的第一場爆炸,你們當時都在凝心小築,雖然那暗中黑手使用了延時引爆之法,但考慮到延時的時間也是有限,你們是做不到的。”

“執事明鑒。”

“隻不過軒木狼師兄臥室內的第二爆,就不太好說了。”

“執事何意?”

寧夜雙眼坦**的看著駱求真,就在這時候茶壺響了起來。

寧夜提起茶壺為駱求真斟茶。

駱求真淺淺品了一口,看著杯中茶葉:“我當時一直在奇怪一件事,為何軒木狼臥室中的那一爆,用的是炎爆珠,而非機關盒?”

“有區別嗎?”寧夜問。

“還是有的。”駱求真淡淡答道:“炎爆珠雖然也可以延時起爆,但主要是通過法力注入的多寡來造成的效果,最大的問題就是對時間的把握不易精確,相比那個精巧的機關盒差的遠了。而這裏麵就有一個問題。”

寧夜認真聽著。

駱求真道:“第一次起爆的時候,當時無人注意軒宇閣,所以在第一爆之前,那黑手的準備時間應當是最充足的。第二爆就不同了,第一爆發生之後,眾人有所警覺,兩爆之間相隔時間極短,這種情況下對臥室下手,就需要更加精準的計算時間。所以如果是我,我會第一爆使用炎爆珠,第二爆使用機關盒,這樣才合適,你說對不對?”

寧夜心中一驚,知道駱求真說到點子上了。

之所以第一爆使用機關盒,是因為要精確控製時間,給天機準備的機會,而第二爆用炎爆珠,自然是因為炎爆珠可以即時起爆——沒辦法,誰叫天機當時沒找到碎片呢。

這就是行動執行時難免存在的問題,總有許多事,是無法預料到的。

而就是因為這第二爆的存在,前後使用順序的不同,便讓駱求真發現問題。

如果隻是這樣到也罷了,問題是駱求真發現的還遠不止此。

駱求真繼續道:“最最讓人想不明白的,還是這第二爆的意義何在。如果是為了殺人,威力太小,如果是為了盜寶,又何需多此一舉?早前不就拿了?那麽,對方做這一切的意義何在?”

寧夜心中一沉。

駱求真找到了問題最關鍵的地方,就是第二爆的目的。

從當時的情況看,這第二爆的目的性確實太弱,弱到什麽理由都難以成立。

如果是付東流,對這種情況肯定是視而不見的,但駱求真就不同了,他術法手段不多,靠的就是腦子與推理,所以第一時間意識到,第二爆的目的可能才是問題的關鍵。

“那執事的意思是……”

“我覺得真凶有可能就在現場,這第二爆,隻是為他出手做掩護。雖然軒宇閣燒的燒毀的毀,現場一片狼藉,軒木狼還沒整理清楚自己的損失,但我相信在少掉的那些東西中,或許就有對方真正想要的。”

寧夜便道:“此事發生後,監察堂便封鎖全殿,我出來時,可是被搜查過的。還有就是,軒木狼大人已經說了,在炎爆珠起爆之前,他的臥室就已失竊。”

“可問題就在這兒啊!既然已經得手,為何還要再爆一次?毫無意義!”

“我怎麽會知道?也許就是為了要暗殺軒木狼大人。駱執事,雖然大家都認為,炎爆珠不可能殺得了軒木狼,但有些事不能因為失敗,就否認其意圖啊。沒準對方是想讓軒木狼大人受傷,為以後再次出手做準備呢?又或者暗中出手之人另有別的想法,比如打傷軒木狼大人,為以後爭鋒打下基礎。可能性太多了,你我非暗中之人,終究不可能知道別人的全部意圖的。”

“如你所說,可能太多。讓軒木狼受傷可以是一個目的,但也可能還有別的目的。”

寧夜點點頭:“所以執事大人是在懷疑我?”

“槐陰山,古泉鎮,青木殿,都有你,要說巧合,是不是有些過了?”駱求真反問。

寧夜便道:“為何不可?過去這一年黑白神宮發生的事,沒有上百也有數十,也不是件件有我吧?而同時在幾件案子中出現的,也不是隻我一個吧?”

這到是,真說起來,除了寧夜在攪風攪雨外,黑白神宮本身也還有各類事件:同門互殘,外敵潛入,散仙侵襲,內應禍亂,各種事件層出不窮。

總有一些人運氣不好,偏就同時參與到多件事中。

比如王森就是,真要翻遍所有案宗,就會發現裏麵有幾件也有王森的身影,甚至連池晚凝,許彥文,楊子秋,鍾日寒的身影都能找到。

寧夜公然現形的就是這三件,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正是可疑而不可定。

這刻聽他這麽說,駱求真笑道:“寧師弟回答的滴水不漏,看起來倒像是早有準備。”

寧夜便道:“所以我言語有據,不慌不亂,反是內心有鬼的證明?若是這樣,那麽駱執事,若是你現在去隨便問一個弟子,對方神情慌亂,語出搪塞,一問三不知,你可相信他是無辜的?”

駱求真一呆,想了想回答:“還真不能,隻會更加懷疑。”

寧夜攤手:“所以您看,這就是疑鄰偷斧了,我是淡定也好,慌張也罷,不驚不慌也一樣,您都能找出可以懷疑的理由,對不對?”

駱求真點頭:“確實如此。我現在到是有些相信你不是早有準備,而是天生的伶牙俐齒。有意思,你在試煉沙場上肆意縱橫的時候,卻不是這般表現呢。”

寧夜笑道:“原來駱執事見過我在試煉沙場上的戰鬥。不過駱執事此言差矣,誰說勇猛之士,就必須無腦之輩?身處戰場,四麵皆凶,正當八麵兼顧,縱熱血激揚,苦戰當場,亦當心思穩定,冷靜分析,否則怕不是早就死了。執事既然關注,當知道我當時可是精準看出每一個幻象骷髏的,若無冷靜,如何做到?”

“令師怕不會認同你的想法吧?”

“師傅這一門是賽馬的,活下來的就是最好的。我卻是個怕死的,不想優勝劣汰,隻想安穩度日。”

“難怪你還選了陽符經。”

寧夜舉杯:“師傅很是不滿。”

駱求真哈哈大笑:“你這人有些意思,能在我麵前侃侃而談的不多,你算一個。可惜啊,要不是軒宇閣一事問題重重,我到是很願意和你交個朋友。”

“所以駱執事認定了軒宇閣之事是我做的了?”

“不至於,這不就是隨口問問。”

寧夜反問:“執事也會這麽和嫋花仙子,鍾師兄他們隨口問問嗎?”

“這不可能,他們是天之嬌子,我惹不起。”

“所以我就能惹?”

“是!”駱求真竟然直接承認了。

寧夜笑了:“執事倒是坦誠,可惜我怕是要讓執事失望了,我知道的還沒執事多呢。”

“是啊,你好歹也是張七殺的弟子,就算地位比他們低些,沒有證據,也是不可以隨意冤枉的。”駱求真很是隨意地說道:“所以我說了,也就是隨口問問。對了,你臉上的傷,是一年前受的?”

“是,為仇家所害。執事若要知道,可去查檔,皆有記錄。”

“可還能恢複?”駱求真沒有理會寧夜的過去,無論這履曆是真是假,駱求真相信,都不會查出什麽問題來。

“當可以,卻苦於良藥難覓。”

“那若我為師弟覓得良藥?”駱求真拖長了語調。

寧夜長身而起,一躬到底:“求之不得,感恩不盡!”

看他這樣,駱求真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並不能確認寧夜,但至少這刻,寧夜的表現到是讓他記憶深刻。

如其所言,若他真不是,那麽駱求真也不介意交一交這個詞鋒銳利,言語有趣的朋友。

就在這時,外麵一名監察堂弟子來報:“執事。”

“何事?”

那監察堂弟子在駱求真耳邊低語幾句,駱求真大吃一驚:“你說什麽?真凶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