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關西側有一片樹林。

說是樹林,其實隻有一棵樹。

隻是此樹生長得高大無比,根深葉茂,樹冠延伸千米,又垂落無數枝椏,落於地麵,形成一片仿佛小樹林的存在。

這,便是萬古柳了。

萬古柳乃是東風關第一禁地,外人輕易不得進出。

僅是萬古柳外圍,就駐紮了二百名修士。這些修士訓練有素,尤擅聯手戰鬥,被稱為東柳衛。

他們也是唯一不屬於君不落管轄,而是黑白神宮直管的。

東柳衛隊長是三絕君子常書成,位列四九,他的職責就是看護好萬古柳,隻放黑白神宮特許之人進入——因為道境人越多悟道越難的緣故,所以此地向來隻開放給有功之人。

每一千點功勳,方有資格在萬古柳下悟道三日,是否有成就看自己。

黑白神宮的功勳得來不易,以寧夜在執子城的功勞,也不過是一次獲得三千功勳,積累經年,其功勳也還未超過五千。

這些功勳寧夜一直都沒有用,對他來說,資源現在不重要,權力才重要,所以他會將這些功勳用在更關鍵的時候。

至於現在,他來這裏卻是不需要花費任何功勳的。

因為他是君不落特許的。

身為東境之主,君不落是唯一可以不需要功勳自由出入萬古柳的,他的無天神遁空間道則據說就是借助萬古柳而突破的,但也正因此,如今的萬古柳對他已沒有多少幫助。

除此之外,君不落也可以特許一些人出入萬古柳,隻不過都有時間限製。

這刻來到萬古柳旁,常書成已然出現。

常書成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手裏捧了本書,看起來頗有書卷氣。

此人到也算黑白神宮少有的品性還算不錯之人,天生喜靜不喜動,為人沉穩,也因此得了看守萬古柳的重任。

對著寧夜拱了拱手,常書成道:“前幾日得知寧玄策使到了東風關,我就在想,寧使何時會過來看看,想不到今日才得一見,寧使到是好涵養。”

寧夜回了一禮:“見過三絕上師,聽上師這麽說,黑白神宮但凡是到東風關的,就沒有不過來看看的?”

常書成拍了拍手中書卷,苦笑道:“萬古柳道境啊,凡有誌大道者,誰不想來?偏偏他們大部分人又沒有足夠的功勳,我不得讓他們進,他們還不高興。就算是那有功勳的,到了日子要離開,也會千方百計滯留,又需得勸離,同樣滿腹牢騷。當真是進不去的要抱怨我,進去了的還是要抱怨我……說真的,這可真是個苦差啊,實在是太得罪人了。”

寧夜笑道:“但是也有好處啊。”

常書成苦笑:“那是,身為萬古柳看守,自身卻是不用受限的,隨時可在此地感悟。可是這有緣便是有緣,無緣便是無緣。有緣之人,一日便有收獲,無緣之人,縱百年亦不得入門。書成不得大道厚愛,看守十年,亦無所獲,隻能看著那一個個神宮驕子進入此地,滿載而回。”

“聽你這麽說,能悟道的很多嗎?”寧夜問。

“到也不算多,且道亦有大道小道之分。隻不過作為一個無法悟道之人,隨便誰得道,你都會覺得難受,來往的人多了,便是三五之人得道,你都會覺得很多很多……”

他說話到也實誠,寧夜也樂了。

說話間,常書成已和寧夜進入萬古柳領地。

一踏入萬古柳領地,寧夜就感覺自己似是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樹還是那樹,土也還是那土,人也還是那人。

可是一切在寧夜的感知中,卻仿佛變了個樣。

原本寧夜看這世界,若霧裏觀花,朦朦朧朧,但身處在這萬古柳之地,再看此間,卻覺得霧氣麵紗仿佛去了一層,看什麽東西,都感覺有脈可循,有絡可依。

“咦?”寧夜發出一聲輕咦。

“感覺到了?”常書成笑道:“這便是萬古柳道境的效果了。天地之規,本神秘莫測,但身在此地,卻仿佛褪去了一層麵紗。惜乎,紗有千重,隻去一層,也不過是稍得其秘,若要真正領悟,依然不易。”

確實。

雖然這萬古柳領地給寧夜的感覺是可以更加清晰的認知這世界,就仿佛近視眼帶了眼鏡,雖效果依然有限,但對許多人來說,已是極大好處。

相比之下,極道宮這個證道騙局,就沒有這個效果,好在不是所有的道境都是萬古柳這般。萬古柳道境本身是沒有傾向性的,它的作用是揭開一層麵紗,使人更易悟道,能悟到什麽,就看自身。極道宮騙局則有著明顯的傾向性,利於幻道與修為晉升,所以並不需要一樣。

真正和萬古柳秘境相像的,其實是璿璣尺和量天術。

天機門創璿璣尺的目的,就是上窮天道,不會局限於某種道途,所以璿璣尺和萬古柳一樣,都是以洞察道則揭開神秘麵紗為解決問題的方式。

而量天九秘又有所不同,如果說萬古柳和璿璣尺是廣域的道則顯化,九字秘就是主攻一點,兩者結合,方能發揮最大作用。這其中,乾字秘又是主攻中帶有全麵,算是兩者結合。

按照天機門當初的想法,完美的璿璣尺與量天九秘,是能夠揭開所有天道神秘的。

他們當然沒做到這一點,可即便是不完善的璿璣尺與量天術,亦可以做到部分。

現在身處在萬古柳下,寧夜更是感到璿璣尺顫動出激動的轟鳴,仿佛是遇到了知音一般。

隨著璿璣尺的動作,乾字秘運轉,於是寧夜發現,世界的神秘似是又向他揭開了新的麵紗。

現在的他,不是戴上了眼鏡,而是立於高處,帶著望遠鏡在俯瞰蒼生。

這一發現,讓寧夜都不由激動了。

他本來隻是來看一下萬古柳的情況,也沒指望自己能有什麽突破,卻沒想到璿璣尺與萬古柳相合,就能產生如此效果。

乾字秘光華盛放,在識海中輪轉出一輪曜日之輝,同時腦後光輪盛放,與識海中的乾字日耀相映生輝。

不僅如此,就連他手中的原極神光,都同樣伴生光明。

常書成看不到乾字秘,卻是能看到華輪的,眼見寧夜華輪自生,心中驚詫,突然意識到什麽:“難道……你……”

是的,寧夜要悟道了。

不僅如此,他還能破天荒的做出選擇。

光道。

幻道。

殺道。

禁製之道。

這四者是寧夜最強的手段,理解頗深,也因此,是最有突破之機的。

而乾字秘高耀,四條道痕在識海中顯化,意味著他隻要選擇一項,就能明悟其理。

但寧夜更知道,萬古柳的道則顯化並非無限,每在此地領悟一道,後麵再要有所悟就會倍加艱難。

此乃天意!

所以,他現在必須做個選擇。

心念微動,乾字秘已向著其中一條道痕落去,與此同時,寧夜腦後華輪幻生異彩,一片玄奧符文已出現於華輪之上,隨即又隱退消失。

再升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