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仇不君和寧夜第一次見麵,由於彼此不知,險些弄出大麻煩。

盡管事後兩人把謊言圓了回來,卻還是無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些後遺症。

比如仇不君說的是實話,那麽寧夜的身份就無可疑。而反過來說,如果寧夜的身份有問題,仇不君的身份就也有問題!

這是個一體兩麵的問題,所以當駱求真懷疑寧夜的時候,實際上便將仇不君也列入了懷疑名單——尤其是無常廢墟一戰,仇不君也出現了。他是來殺寧夜的,卻沒殺成,反而幫了寧夜,雖然名義上說是立功為重,但又何嚐不是疑點?

隻是駱求真從來沒有表現過他對仇不君的懷疑,為的就是這一刻的突襲!

嶽心禪突如其來的決定,一下子將寧夜打入萬丈冰窟之中。

這一刻就連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醜麵不動,心念電轉,突然間看到溫心予正盯著自己。

不好!

她在感知自己的情緒!

這是個連環計,先用仇不君來刺激自己,再讓溫心予借機刺探。即便他修有截天術,突如其來的刺激下,依然難免心神**漾,溫心予一旦察覺,立知究竟。

好在寧夜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從一開始就努力克製情緒,就在嶽心禪說話前,更是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所以下一刻急忙轉化心情,使自身內心陷入一片狂喜狀態。溢出的情感讓溫心予捕捉到,溫心予竟不由皺了下眉。

好在她關注的都是寧夜,卻沒注意到池晚凝——這刻的池晚凝,心中已是一片惶然。

知道寧夜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仇不君的,現在愛郎麵對如此困境,他該怎麽辦?

打心眼裏,她希望寧夜選擇殺死仇不君,但她又知道,寧夜不是這樣的人。

與此同時,寧夜也在思考著。

自己該怎麽做?

該怎麽做?

不殺?

那就是暴露,兩個人都得死。

可是要他親手殺死仇不君……

他的心在顫栗。

嶽心禪卻顯然不打算給他這麽久的思考時間,正欲斥喝,對其心神造成影響,卻聽嗷的一聲喊叫,仇不君已衝過來,猛地撲倒在殿上:“大殿首,不可以啊!老朽可是忠心耿耿,對主人從無二話啊!老朽與寧夜的仇恨都是發生在加入黑白神宮之前,法不追過往,大殿首萬萬不可放棄老兒啊。”

說著爬過去抱住溫心予的大腿:“主人,主人,你說句話啊,救救我!”

已是老淚橫流。

他的喊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也忽略了寧夜。

麵紗遮住溫心予的臉,看不見她的表情,唯見一雙秀目射出凶厲精芒:“閉嘴,你這無能的老廢物。”

說著將仇不君一腳踢開。

仇不君打了個滾,猛地看向寧夜,與寧夜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寧夜看到了仇不君的眼神,看出了他眼中蘊含的所有意義。

殺了我!

這就是仇不君的心聲。

寧夜的手微微一顫。

目光噴湧著仇恨的火焰,直視仇不君,心海中浮現的卻是嶽心禪,駱求真等人的身影。

他緊握雙拳,顫抖著,卻就是打不出去,哪怕他知道,每一秒的停頓,都隻會加重懷疑,可他就是做不到。

似是也意識到了寧夜心中的痛苦,仇不君麵色一獰,對寧夜吼道:“老子和你拚了!”

他衝過去,對著寧夜轟出一拳。

狂野力量爆發,竟是全無保留的轟擊而出,仿佛要將寧夜一擊斃命,而旁觀眾人,竟無一人有出手打算。

完全是本能,寧夜激發戰意,呼嘯湧出全身刀氣。

殺身刀被激發到極致,竟是就這樣與仇不君戰了起來。

不過仇不君終究是萬法境,哪怕實際戰力一般,也比寧夜這個藏象後期要強上太多,這刻狂嚎著打出一道道玄色氣流,絲毫不留情,正中寧夜,寧夜身上已飆出一股血泉,已然受到重創。

嶽心禪哼了一聲:“豎子敢爾!”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一股浩大氣機已席卷全場,對著仇不君壓下,仇不君竟再無法動作。

就象是被無形的繩索縛住一般,虛懸半空,空自拚命掙紮,卻就是無法擺脫。

他大吼:“不!大殿首,你不能這樣對我啊,我對黑白神宮忠心耿耿,我救過何大少的命!!!”

聲音直傳殿外。

西風子眉頭一皺,輕哼一聲,仇不君的聲音便再傳不出去。

嶽心禪已看向寧夜:“你還在等什麽?”

寧夜撫身緩緩爬起,看看仇不君,再看向嶽心禪,對著嶽心禪鞠了一躬:“多謝大殿首給寧夜複仇的機會,此恩,寧夜永誌不忘。”

說著回身看向仇不君:“仇不君,你也有今日。我今日定要扒了你的皮,毀你容貌,讓你也感受一下我昔日所受之苦!”

說著揚手打出一道符紙,那符紙落在仇不君身上,便化作一蓬火焰燃燒起來。

“啊!”仇不君已陷入痛苦掙紮之中,而寧夜的眼中卻隻有複仇的痛快。

他的身體顫抖著,仿佛是因為興奮而激動。

下一刻,寧夜已連續打出數十記殺身刀,落在仇不君身上,每一刀都不致命,卻仿佛是在淩遲仇不君一般,隻讓他感受到更大的痛苦。

就連在座眾人都為寧夜的狠辣做法所震撼——殺人他們見的多了,象這樣瘋狂的折磨,到真是不多。

斷腸女溫心予眉頭一皺:“夠了。”

突然出手,揮手間,仇不君身上的所有火焰散去。

隻是寧夜的火焰當真是惡毒之極,隻是片刻功夫,已將仇不君燒的麵目全非,又因為身體被淩遲,火毒入體,整個人已是垂死,若不加以救治,怕是挺不過半天時間。

寧夜抬頭怒視溫心予:“溫師姐這是何意?”

溫心予道:“你的臉是他毀的,如今你也毀了他,已經扯平,何必非要殺死。他是我的人,他的生死,也該由我做主。現在,此事到此為止!”

說著彈出一粒藥丸入仇不君口中。

見此情形,寧夜暗鬆一口氣。

仇不君的命,保住了。

他之所以出手折磨仇不君,就是因為在那一刻,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這絕對不是駱求真的那個計劃,而很可能是嶽心禪的臨時起意。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這個計劃不需要準備。

駱求真一定要等到今天才出手,意味著他的計劃需要時間,而殺仇不君以試探寧夜,是不需要準備時間的——隨時可做。

而且這也不是後手,是先手!

既然是嶽心禪的做法,那事情就好辦了。

因為嶽心禪對寧夜的懷疑,是遠遠沒有駱求真那麽堅定的——他對寧夜的懷疑,更多還是受駱求真的影響。

所以對他們來說,寧夜依然有極大可能是無辜的。

如果寧夜是無辜的,那麽仇不君的死就太冤了。

仇不君再爛也是個萬法境,還立功救過何元聖,卻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死掉,傳出去也未免難聽。更何況仇不君很可能還將“辨情秘法”私藏,一旦因此流傳出去,也是損失。

無論顏麵還是功法,都使嶽心禪和溫心予不希望仇不君死,這一點從他們先前的表現也可以看出——黑白神宮一向喜歡顛倒黑白。如果嶽心禪溫心予真的希望仇不君死,那說話的方式不會如此,而多半是“你為黑白神宮做下貢獻,黑白神宮會記住你的情”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

溫心予說的那麽斬釘截鐵,反而坐實了她不打算讓仇不君死。

可就算這樣,寧夜依然不敢直接下殺手。

他唯恐溫心予一時腦筋沒轉過來,又或者反應慢了一線,來不及救人。

所以他選擇虐殺!

再沒有比這更好更能體現一個人恨意的方法了,而且還能給溫心予救人的機會。

當然,這種做法也有很大的可能會導致仇不君真的痛苦死去,但寧夜不得不賭。

這是唯一能救仇不君的辦法。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寧夜的出手惡毒之極,如果無人施救,仇不君必活活痛死。但同樣因為是虐殺的緣故,隻要及時施救,仇不君就一定能活!

過了一關。

望著已經昏迷的仇不君,寧夜長出一口氣,心中卻無歡喜。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