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寧夜小屋裏,一直負責監視的天機回來報告。

這裏的他,自然指的是尹天照。

“誰與他同行?”

“沒看到,隻他一人。”

寧夜想了想,道:“尹天照這個人,一向謹慎。他不可能真正獨自出行,尤其是這種情況下。你沒看到,說明保護他的人不是庸手,多半就是冥四野。去通知王森他們,這次怕是要那位鍾上仙也出手了。”

“嗯。”天機已沒入地底消失不見。

天機離開,寧夜起身出屋。

現在是時候讓自己在公眾前露麵了。

過去的每一次出手,都有寧夜在附近,這一次,寧夜終於不用再自己出手,也是時候給自己洗一波嫌疑了。

正思考自己要去那裏轉悠呢,屋外一名容貌清秀的小姑娘走進來:“見過寧公子。”

“是你啊,碧瑤。”寧夜笑道。

碧瑤是池晚凝身邊的婢女,她既出現,那說明是池晚凝相邀。

也就是說,池晚凝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

果然碧瑤道:“寧公子,主人傷勢痊愈,今日正式開茶會,特命我來邀請公子。”

“好!”寧夜一口答應。

……

凝心小築。

池晚凝正坐在小亭中奏曲。

這次她沒有撫琴,而是罕見的抱起了一個琵琶,伴隨著她纖指撥動,絲絲弦樂起,又有嫋嫋輕煙飄飛,在空中幻化出無數生靈景象,有仙鶴齊鳴,繁花亂舞,更有天河微泛,甘霖普降,盡顯神韻,映照的池晚凝婉如畫中仙子。

在她身邊不遠處,楊子秋許彥文等人盤膝而坐,聆仙音,望美女,如醉如癡。

寧夜來到,池晚凝便放下琵琶,對他笑道:“你來了。”

二人四目相對,刹那之間,秋水河畔,曆曆往事浮上心頭。

隻是這一眼,寧夜就覺得所有的謀劃,算計,都已消弭在那秋水眼眸中,眼中唯有伊人。

不過他總算還是自持的,對著池晚凝施了一禮:“見過池仙子。”

“你又何必再與我如此客氣。”池晚凝一指身旁軟塌:“這裏坐吧。”

竟是要寧夜坐在她身邊。

就連寧夜都為之一怔。

旁邊楊子秋等人也愕住。

池晚凝宴客次數雖多,卻從未有邀請過任何人在她身邊落座,對她來說,客人便始終是客人,身旁的軟塌便如一個擺設,以至於許多人認為,隻有真正入了池晚凝之眼的人,也就是她未來的真命天子,才有資格坐在那裏。

這或許不是真相,但謠言傳得多了,不真也真。

池晚凝不可能不知道這說法,她這刻如此,豈不是……

楊子秋按捺不住的站起來:“池仙子這是何意?”

“子秋。”還是鍾日寒道:“寧夜救了仙子的命,仙子以上賓相待,並無出格之處。”

卻是在點醒楊子秋,謠傳終歸隻是謠傳,莫要自己去坐實了。

楊子秋按捺下心中不滿,轉頭看寧夜。

寧夜卻在看池晚凝。

池晚凝笑意盈盈,也不說話,既不否認鍾日寒的說話,也不承認。

那瞬間,寧夜明白了。

對於寧夜來說,他與池晚凝之間的感情,自然最好是個秘密。

池晚凝天之嬌女,黑白神宮第一美人兒,某些方麵也是個超級麻煩。若是許彥文楊子秋鍾日寒這類天之嬌子獲其芳心,那可能還沒事,寧夜……

不好意思,寧行走權職雖高,級別卻普通,本身就是肥肉一塊,如今再要和池晚凝走到一塊,定會引來麻煩無數。

但池晚凝顯然非做此想。

她是女子,天性重情。

當她確定了自己愛上寧夜時,就再沒想過要隱藏——你的身份需要保密,可這和你我之間的感情無關啊。

這就是池晚凝的邏輯。

無常廢墟歸來,寧夜首先想的就是如何收拾此事手尾,將一切做的幹淨利落,洗脫嫌疑,但是池晚凝的心中,卻滿是寧夜身影。

從她醒來時刻起,便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寧夜。

對她來說,思念是一種煎熬。

正因為體悟過這種煎熬,所以池晚凝不想隱瞞。

她不想在別人麵前裝的如沒事人一般,與愛郎麵麵相對,卻要裝的如熟悉的陌生人。

她更願意挺身而出,讓所有人知道,寧夜是自己的男人。

哪怕將來寧夜被發現身份,那大不了便和她一起死。

她被青木老祖視為爐鼎,又被煙雨樓種下三屍丹,心如死灰。如今終於遇到了一個相知相愛的人,在生路無望下,心海中最大的念頭,卻是至少活著的時候,能夠轟轟烈烈愛一場。

這是她的心聲,卻無處訴說,便在這刻,用她的方式表現了出來。

她沒有說身旁軟塌是何用意,那是因為她給了寧夜選擇權。

寧夜可以選擇不坐過來,她也會接受,既然你要保密,那便保密好了。

但是她會失望。

她在期待寧夜的選擇。

或許,她也是對曾經絕望之際產生的情感不抱信心?或許,她是怕自己輸給寧夜那無邊的複仇意誌,怕寧夜為此而甘願舍棄自己?

雖是天之嬌女,但作為先後被青木老祖和煙雨樓利用的人物,池晚凝其實是孤苦無依的。

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刻,寧夜出現了。

他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亮光,也成了她心靈上最大的依靠。

正因此,池晚凝渴望著能真正和寧夜站在一起,便如得了一棵可依靠的大樹,哪怕這會因此給寧夜帶來一些麻煩,但池晚凝更願意聽寧夜說,自己願意為她冒險。

這或許就是一個女性的自私,卻也是一個女性最重視之愛。

明白了池晚凝的心意,寧夜知道自己已無可回避。

他不可能讓池晚凝失望。

這一刻,看著那軟塌,寧夜笑了。

他說:“既然仙子不嫌,那寧夜又怎可自薄。”

然後他走了過去,在軟塌上坐下。

池晚凝便也笑了。

這一笑,縱百花盛開,亦難掩芳蹤,便若黑夜迎來白晝,寒冬等到暖春。

心花兒盛放,池晚凝的身體已輕輕靠攏過來。

寧夜猿臂微伸,便將池晚凝攏於懷中。

刹那間,寧夜仿佛聽到了無數人心碎之聲。

所有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