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小道上,馬車嘚嘚。

池晚凝躺在馬車裏,如一個安靜的睡美人。

隻是若看她的皮膚,就會發現她如今的皮膚幹得嚇人。

太清神水訣是一門玄妙神功,修成之後,可禦天下之水,據說當年創此神通的大能,每逢臨戰,隻需發動此神通,就能直接抽幹對方體內所有水分,將其化作人幹。

可惜修行此法代價也大,在未至大成之前,會自攝其水,若無神水滋補,便會自竭而亡。

神水到未必一定要是純陰元水,天下神水皆可作滋補,但舉凡神水皆是寶物,又談何易得?

這刻天機駕車,寧夜坐在車中,正用毛巾沾了水,輕輕為池晚凝擦臉,為她稍稍緩解一下枯幹之苦,池晚凝卻隻是輕笑搖頭:“沒用的,凡水無益,多用反有害,降我修行。”

“這個時候,還考慮什麽修行了。”寧夜道:“先保住小命再說吧。”

“保是保不住了。”池晚凝輕輕道:“似這般行法,沒有一個月,怕是到不了九宮山的,到那時,我已經是一具幹屍了。”

說到這個,池晚凝忽地打了個冷顫。她看向寧夜:“寧夜,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什麽?”

“若真到了那一刻,你便殺了我……我不想我死了還變成那樣。”池晚凝楚楚可憐道。

寧夜的手頓了頓:“死都不怕,還怕醜?”

“對,我不怕死,但我怕醜!”池晚凝認真道。

寧夜不為所動:“這就是修仙者的邏輯嗎?不成大道皆是空,不怕死來卻怕醜。”

池晚凝輕笑:“你這句子,平仄用的可不甚好。”

“我非詩人,不喜風月,出口成章之事,與我無關,隻是做有感而發之言罷了。”

池晚凝妙目便盈盈望他:“所以你情願自毀容顏,也要活著。”

“我不是為了活著而毀容。”寧夜回答。

池晚凝醒悟:“是了,你是天機門弟子,你是為了報仇。”

如今,池晚凝已完全明了寧夜的身份。

她望向寧夜:“那青臨和辛小葉呢?他們也毀容了?”

寧夜不答。

池晚凝有些不開心,撅起嘴來:“我都快要死的人了,你還對我隱瞞這些。”

“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隻是習慣性保密,再說我還沒打算讓你死。”寧夜放下毛巾,心神已入千機殿,繼續推敲艮字秘了。

不過他心神雖入,外間動靜卻還是能知道的。

就聽池晚凝噘嘴道:“艮字秘乃破境之道,又不能用來救人,再如何研究也是無用的。”

寧夜不回答,隻是專注研究。

池晚凝有些生氣,便拍拍他:“喂,你且與我說說話嘛。我都快死的人了,你忍心就這麽讓我死掉?”

寧夜無奈,道:“你又何必如此輕言放棄,讓我找找方法。天下大道相通,艮字秘雖然是破境之秘,未必就不能破你之危。你受太清神水之苦,三屍之擾,說起來亦屬困境嘛。”

池晚凝便笑:“強詞奪理。”

人言千變,大道唯一,可不會因為寧夜所說的話,便將池晚凝的狀態列為困境,列入可解之道,若是如此,天下之事到也簡單了,一秘即可解萬道,又何需九秘。

寧夜也知這道理,但這不意味著他會放棄。

他從來也不是個會放棄的人,否則顛覆黑白神宮九大仙門此等大事,簡直比上窮九霄登峰造極都難,他又何苦為之。

正因此,他拚了命的鑽研著,希望能快速找到解決之法,為此他連寄魂籌都用了,可惜事關天地之秘,未知之數,寄魂籌也無法給出答案。

他也曾卜算其他神水,奈何邊境之地,少有重寶,最近的神水也在萬裏之外,大能之手,有著去那裏碰壁,還不如回九宮山。

種種之法皆已試過,卻均沒有答案,沒有方向,讓寧夜也一籌莫展。

池晚凝看著入定的寧夜,傷痕累累的臉上,眉頭緊鎖,卻依然神情堅定,仿佛臉上寫滿了不拋棄,不放棄。

心中感動,又按捺不住道:“喂,你這麽努力救我,真的是為了報答我救你之恩嗎?”

寧夜不理她。

池晚凝便伸出香蔥般的手指戳戳他:“你若不答,我便搔你癢了。”

難為她竟還有這調皮的心思。

寧夜無奈,隻好道:“是,你為我而重傷,我便無論如何不能讓你死。”

這個答案讓池晚凝很是不滿,粉麵微凝:“沒有一點別的原因?”

寧夜便問:“你想聽我說,是因為你絕色天香,我心傾慕,甘願為你赴湯蹈火?”

池晚凝支起手臂,托住自己:“聽慣了這話。說的人多了,便沒什麽感覺。現在無人說了,到是有些想念。”

“那抱歉你聽不到。”

“你對我一點心思都沒有?”池晚凝驚訝。

“我的心被仇恨占滿了,容不下別的。”

“是容不下,還是你自己不允許有?”池晚凝立刻追問。

寧夜滯了一下,回答:“是我自己不允許。”

池晚凝便笑:“那就是說,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寧夜冷哼:“既是美女,自然有之。你可以有,別人也可以有,沒什麽區別。”

池晚凝便噘嘴:“喂,你這人真的很不會討別人喜歡呢,尤其是女孩子。你以前肯定很不受女孩歡迎吧?”

寧夜想了想,道:“當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時,我真的以為我遇到了這世間最美好的事物,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仇恨都煙消雲散,隻感覺你就是我心中皎月,驅散一切陰霾,讓生活重現光明。然,師門之仇不可不報,正因你太美好,我便必須忘記你,萬萬不可想起。盡管每日午夜夢回,又時不時會有你的身影浮上心海,占據我心,使我心散亂。於是我開始恨你,為何你要如此迷人,竊我心神,占我心房,你便若我心中大敵,我苦苦與之作對,卻總是不敵,又不得不自我欺騙,不敢理你。或許,我當日故意接觸你,讓你懷疑我,真實的原因就是想要吸引你的注意,或許,我之所以要不願放棄,也是因為你早已成為我神魂的一部分,無法放棄你,就象無法放棄自己的生命一樣……”

池晚凝聽得呆滯,心花正放。

寧夜卻道:“這些都是假的,我隨口說說的。”

池晚凝險些沒被他氣的吐血:“你!”

“隻是想告訴你,其實我以前哄女孩子的時候,還是很有一套的。所以你莫要勾我,撩我,否則就算我這一張醜麵,也依然能讓你心神不屬,從此難忘於我,陷身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