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者雖然生命悠久,可是和普通人一樣,人活一世,總會有所領悟,佟大夫的意思讓杜奕暫時忘記一切,以一個普通人的意識活著,感悟這紅塵之道,至於能領悟什麽道就要看自己了,隻要順其自然即可。

迷迷糊糊中,杜奕走出了臥室,看著診病的佟大夫,杜奕揮了揮手,如同告別好友一般,搖搖晃晃的向著自己家走去。

佟大夫嘴角微微翹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掛在臉上,而眼中滿是欣慰之色。

接下來的一個月,杜奕如同普通人一般,默默的雕刻著一件件木雕,手法嫻熟,刀刃鋒利,碎末飄飛。

不過說起來,這一個月杜奕過得也是夠慘的,遺忘了修為,杜奕如同普通人一般,困了就睡,餓了就吃,剩餘的時間完全投注於雕刻之中。

此刻的杜奕,胡子拉碴,滿臉都是汙垢,什麽清雅脫塵的氣質,在髒啦吧唧青袍的襯托下,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的杜奕就是一個普通的手藝人,這讓對麵的佟大夫有些詫異,又有些欣慰。

次日清晨,杜奕終於完成了雕刻,此刻他的麵前則是一具二八年華的妙齡少女的雕像,窈窕身姿,曼妙無比,顧盼之間,百媚眾生,青澀中帶著些調皮的味道,尤其是那雙靈動的眼睛,仿佛活了一般,如同點睛之作,這讓驗收的小紅姑娘,驚喜無比。

小紅看著作品,一時間有些呆住了,將目光望向和衣而臥的杜奕時,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心疼,那張原本剛毅的麵容,此刻顯得疲憊無比,滿臉的汙垢那裏還有初見時的飄逸,尤其是那雙手,此刻竟然還在微微顫抖。

強忍著心酸,小紅找來個路人,讓路人捎個口信,而她則是開始打掃起杜奕的店鋪。

一上午的打掃,厚厚一地的木屑被清理的幹幹淨淨,原本髒亂的小屋煥然一新,而且順手將杜奕的兩套換衣衣服也給洗了,看著依舊熟睡中的杜奕,小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抹溫情。

杜奕呼呼的睡著大覺,此刻的他已經完全進入了角色,不再想著修仙界的風雲,也不再想其他的煩惱。

也許那一頓酒讓杜奕明白很多,當然,最主要的是杜奕想借這個機會好好感受普通人的生活,這些年來,太累了。

當杜奕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看著幹幹淨淨的店鋪,杜奕有些疑惑。

“你醒了,杜大哥,洗把臉吧,都髒死了。”

杜奕有些發愣,片刻之後,微微笑了笑,走向角落的臉盆,開始洗漱。

“杜大哥,你這是太厲害了,隻憑畫像,將我家小姐雕刻的活靈活現,就像活了似的。”

杜奕笑了笑道:“沒什麽,手藝人靠的就是這點本事,否則早就餓死了,姑娘,可以安排人運走了,我還有點事情,多多見諒。”

小紅如何聽不出這是在下逐客令,不知道怎麽的,心裏出奇的憤怒,看了看杜奕,冷哼一聲,搖晃著兩個馬尾辮跑開了。

杜奕搖搖頭,看著大廳中唯一的雕像,一時間有些出神,這座雕像是按照小敏的身材雕刻而成,尤其顧盼之間的神色,與之有七分相似,隻有那張麵孔,陌生至極,將目光投向窗外,可是內心出奇的失落。

傍晚,宋府的大廳中,家主宋雲祥,夫人顧盼兒凝望著雕像,同時忍不住一聲驚歎。

“夫君,想不到咱們上元縣還有這等人才,夫君何不雇傭此人,讓他專門雕刻,讓風兒開個店,也省得他沒事在外麵惹是生非。”

宋雲祥沉思片刻,覺得夫人說的在理,可是隨即想到這個人技藝如此精湛,為何在這小小的上元縣開個如此小的店鋪。

“夫人,此事不急,這位杜師傅竟然有如此技藝,而且是剛剛到了咱們上元縣,恐怕有其目的,再說了,如此精湛技藝稱之為大師也不為過,為何會過得如此落魄,觀察數日再說,不急!”

顧盼兒這麽一想,倒也覺得是這麽個理,技藝精湛,若是在都城,千金求他幫忙的不在少數,可為何卻來這個偏僻的上元縣。

“夫君所說有理,那就看看好好查查他的底,莫要放走了此人,如此財神爺要是放跑了,在找可就找不到了。”

“哈哈,夫人啊,不必如此,為夫心中有數,我宋雲祥在這上元縣也是有幾分臉麵,我看中的人,又有幾個能跑得倒,盡管放心。

再有一月就是瑤兒的生日了,已經十八歲了,也該給他找個人家了,我看那唐家公子倒是不錯,不如和唐家結個親家,這幾日你就多多走動走動,將意思透露過去。”

“放心,瑤兒也是我的女兒,當然希望他過得好,不過我聽聞那唐凱之有些風流,這件事情夫君要好好考慮考慮,可不要讓瑤兒嫁過去吃苦啊!”

“你這婦道人家知道什麽,大富大貴家的公子,有幾個不是如此,隻要成了親,慢慢就會穩當下了,年輕的時候張揚一點沒什麽不好,隻要不是大奸大惡之徒,無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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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日暮的晚霞,杜奕搖了搖頭,提著兩瓶燒酒和一個食盒,向著保盛堂而去。

“杜小子,今日怎麽會如此清閑,竟然會找老夫喝酒。”

“你這老頭,還挑理了,不就是喝了你一頓酒麽?”

一老一少倒是有點莫逆之交的意思,佟大夫將最後一個患者送走之後,佟大夫將大門一關,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進了內室。

酒桌上,酒過三巡,杜奕終於問出了自己的疑惑:“老頭,想必以你的實力,不應該在此界,可是為何……”杜奕說罷,指了指天。

佟大夫微微一笑道:“很重要麽?不過是個賭局罷了,而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當贖罪了!”

杜奕知道,後麵的話不能問了,複雜的看著佟大夫,隨即微微一笑。

杜奕離開之時已經搖搖晃晃,對著佟大夫揮了揮手,然後打開店鋪大門,消失子在了佟大夫的視線之中。

佟大夫微微歎息一聲,搖搖頭哼著莫名的腔調,關上大門,向著臥室走去。

回到店鋪之中,杜奕凝視著幾個木料,而腦海中回憶起來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他的父親,杜奕眼睛慢慢有些濕潤了。

微弱的燈光下,杜奕拿著一塊小木料,取出一並刻刀,默默的雕刻起來。

在大周王朝盛行的雕刻之法有兩種,平雕之法以及斜雕之法。

所謂的平雕之法乃是用刻刀與地麵相持平,這樣的好處則是雕刻出的人物感官佳,缺點則是細節處理的並不細膩。

而斜雕之法,人物感官要差上些許,細節處理的要精細的多。

有人將兩種雕刻之法相互融合,效果自然是好,不過在硬木料上,一般都采取斜雕之法,雖然感官差,可是可以精雕細琢,慢工出細活,而且細節處理的好,雖然麻煩,可是傭金可以收多一些,畢竟趕在硬木料雕刻的,技藝都不會差。

而杜奕的雕刻之法不屬於之前的兩種,隨心隨意,而且體質過人,雖然此刻是普通人,可並不代表杜奕真的就是普通人,隻是普通人的心態。

至於說喝酒也是如此,心情不好,同樣會醉,沒有念力和真源的輔助,酒一樣會起到麻痹作用。

刻刀在手中飛舞,而拳頭大小的木料飛快的飄灑著木屑,杜奕就這這麽一邊雕刻一般回憶著不曾想起的往事,神情專注無比。

清晨,金雞報曉,東方升起一抹魚肚白,杜奕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看著手中的小木雕。

小木雕拳頭大小,淡黃色的鐵木表麵微微有些發亮,杜奕默默的撫摸著木雕,嘴角掛起淡淡的笑容,似乎回憶著那個冷漠的身影。

一陣敲門聲響起,杜奕被打擾了沉思,顯得有些生氣,將木雕放在了櫃台上,慢慢的打開門,發現是小紅,心中微微歎息一聲。

“小紅姑娘,不知道有合適?”

小紅冷哼一聲,將一袋子錢丟給了杜奕,氣呼呼的說到:“這二十兩銀子是老爺賞的。”

杜奕看著錢袋子,淡淡的說道:“我隻收我自己的錢,這二十兩拿回去吧!”

“你這呆子,鬧得傻了不成,這可是銀子,二十兩銀子,足夠三口之家活上半年的錢了。”

杜奕笑了笑,慢慢關上大門,沒有在聽小紅說什麽。

小紅這個氣啊,三番兩次受氣,換做誰也受不了,對著大門怒吼道:“你這呆子,真是不知道好歹,不要拉到!”

說罷氣呼呼的再次離開了,杜奕笑了笑,再次拿起一塊木雕,開始雕刻起來。

在這一個月,附近不少的鄰居都知道搬來一個雕刻大師,人家的技藝精湛,不少鄰居都想著來拜訪拜訪,可是杜奕性格孤僻,偶爾開門做生意,可是屋內雜亂,倒也沒有幾個人來買,偶有來購買的木雕的客人,卻都空手而回。

杜奕不是不做生意,他雕刻的乃是回憶,又如何能賣掉。

一連三日就這般度過,在這三天中,杜奕雕刻了父親各種各樣的姿態,有發呆中的父親,有板著冷麵孔的父親,還有痛苦中的父親。

而此刻杜奕手中正在雕刻的乃是父親逼迫他修煉的場景,杜奕看著木雕,心中泛起苦澀,兒時的經曆,在此刻浮現在眼前,在這一刻,杜奕突然好想回到兒時,因為,在這些木雕中,竟然沒有一個是有笑容的父親。

那張滿是滄桑的臉,若是笑一笑會當如何呢,凝望的木雕,杜奕漸漸的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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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縣共有八大家,分別是唐.邵.邱.狄,吳.元.孔.宋這八大家,八大家族控製著上元縣的經濟命脈,以唐家和吳家的勢力最大,邱家,狄家依附唐家,邵家孔家依附吳家,元家和吳家雖然示弱,可是比較低調,反而並不受唐家和吳家的重視。

不過上元縣雖然表麵風平浪靜,可是唐家和吳家的爭鬥就沒有停止過,而且雙方勢均力敵,就將目光落到元家和吳家身上。

而元家在年前娶了吳家的三女兒,算是吳家的勢力,而唐家就有些坐不住了。

畢竟對方多了一位援手,自己這一方就要勢弱一些,而宋雲祥就是打的這個主意,畢竟其他七大家族已經站好隊,自己想要悶聲發財已經是沒有可能了,所以等著兩大家族逼迫自己選擇,還不如直接主動站隊。

可是站隊歸站隊,裏麵的說到可就大了,若是自己歸順唐家,和唐家聯姻,勢必會得到有待,而且有唐家的庇護也並不怕吳家,更主要的是,獲得的資源會更多。

畢竟加入吳家,雖然能更加壓過唐家,可是,唐家敗了,利益是那些依附於吳家多年的家族,根本就不會在意他宋家,能夠獲得的利益會極少,這一點是肯定的。

可是依附於唐家就不同了,唐家迫切需要援手,畢竟形勢逼人,宋家不可能獨善其中,女兒嫁到唐家也會受到優待,算是了卻內心的一樁心病,而且兩家鬥的你死我活,而自己悶聲發大財,豈不更好,過早的結束兩家的仇怨,對於他來說,未必就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