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源山,白虹觀。

寶壽道長此時此刻,正沉默不語。

方玉、張珺、工具甲、甚至是後山的孟山君,都匯聚在道觀之前,神色古怪。

被眾人圍住的,像是一頭小熊,仍然是兩尺來高,但比往常,大不一樣。

這頭小熊,眼眸泛金,頭頂生角,而屁股上還長出一條尾巴。

寶壽道長伸手碰了碰,它渾身一縮,身上絨毛頓時貼住皮肉,每幾十根毛發凝在一起,如鱗甲一樣!

“那麽大一顆龍心呢?”寶壽道長忽然道。

“老爺讓我燉了吃,我就吃光了呀。”小熊眨了眨眼睛。

“那麽多龍血呢?”寶壽道長又悶聲道。

“也喝光了呀。”小熊應道。

“那為什麽給你準備的大缸是空的?”寶壽道長語氣低沉。

“……”小熊頓了下,撓了撓頭,才訕訕道:“尿不出來。”

“……”

寶壽道長深吸口氣,不顧眾人阻攔,拎起熊仔就給打一頓,打得嗷嗷亂叫。

貧道給你一縷保命的法力,你給尿出去了!

你喝了一壺酒,也給尿出去了!

怎麽喝了龍血,就不尿了?

直接就把蛟龍之血給煉化了!

從此刻看來,這頭小熊體內的龍族血脈,比之於赤玄蛟龍還要精純,簡直等同於純血蛟龍!

這一頓打下來,小熊仔嗷嗷亂叫,但叫得十分虛假。

寶壽道長仔細一看,它皮膚上的絨毛凝成了鱗甲,竟然抵消了八成力道,其實並不疼。

反倒是鱗甲震得寶壽道長手掌發紅。

當下寶壽道長更怒了,正要打重一些,便見張珺連忙出來勸說。

“道長暫且息怒。”

張珺近前來,語氣充滿關切:“您瞧我大哥這病……究竟是怎麽回事?”

方玉深深看了他一眼,竟不知如何回應。

“不妨事。”

寶壽道長這才放開小熊,揉了揉眉宇,說道:“這也不是病,是它煉化了蛟龍血脈,沒有排出體外,直接融於肉身,而今受龍族血脈所改變,才有這般異狀,真要說來,算是一場不小的造化,對它將來修行,大有裨益!”

頓了一下,又聽寶壽道長說道:“不說其他,單是它如今的體魄之強悍,就可以戰勝煉氣境巔峰的大妖!哪怕是如孟山君這樣的煉神初境妖王,若不動用陰神與法力,單憑肉身體魄,都未必能穩勝於它!”

“具有龍族血脈的熊?”

眾人麵麵相覷,露出古怪之色。

盡管聽聞龍性本**,與許多生靈都會誕生龍屬旁支,但也極少聽說,龍族跟熊類誕生子嗣的。

寶壽道長看了它一眼,心中念著,這回倒真成了神獸幼崽。

“老爺,你說我有龍族血脈,成了龍熊神獸?”

小熊也是錯愕良久,然後左右看了看,找出個鏡子,嘖嘖稱奇,小聲嘀咕道:“我現在這個品種,倒是十分稀有,不知道放在外邊,能值個什麽價?”

“……”

方玉、張珺、工具甲、還有孟山君,都露出茫然之色。

這話是什麽意思?

它還打算把自己給賣了?

“行了,少說廢話,既然你具有了龍族血脈,本座傳你一門功法,正好錘煉肉身!”

寶壽道長召來小熊,驅散眾人,便傳了它真龍煉體訣。

這真龍煉體訣,需要真龍血脈,內中包含錘煉之法、修行之功、以及各種近身搏殺技藝!

“龍之神物,能大能小,能屈能伸。”

小熊坐在地上,摸了摸腦袋,摩挲著頭頂獨角,悶聲說道:“那我要是煉成了,豈不是就不用等著長大?”

寶壽道長哼了一聲,道:“等你將這真龍煉體訣入門了再說!”

說完之後,寶壽道長禁不住心中鬱悶,又是一掌拍了過去,要將這熊仔給揍一頓。

但這一掌拍過去,手上一痛。

竟然是一掌拍在了小熊腦袋的小角上。

“……”

寶壽道長翻手一看,掌心居然流血了。

他更加大怒,再抬頭看去,隻見那頭小熊連滾帶爬,屁滾尿流就跑了,隨著它的跑動,身後一條小尾巴還左右晃悠……

寶壽道長不禁無奈搖頭,法力運轉,止住傷口,但眼神之中,卻露出了異樣之色。

“這小家夥的獨角,居然這等堅實銳利,似乎猶在赤玄蛟龍的龍角之上。”

“莫非它煉化赤玄蛟龍血脈之後,體內血脈怕是已經逼近於真龍之血?”

“說到這個,那赤玄蛟龍的蛟珠,落在貧道手中,也就隻是一個乾坤袋,不若給它,或許真有妙用!”

“赤玄蛟龍可以在玄元龍鼎珠當中儲藏法力來作為備用,但如今兩枚玄元龍鼎珠,皆要用來改善風水之勢,這蛟珠再是不濟,當作儲藏龍族法力的容器,似乎也是不差。”

“不過,貧道原本以為,今次歸來,能獲得一大缸龍族精血,偏偏被它給貪汙了!”

“這筆賬還得先算!”

寶壽道長這般念著,終究歎了一聲,頗是無奈。

他走出道觀之外,巡視豐源山上下。

地基已經打好,依山而建,臨近收尾!

接下來就是地麵上的工夫了。

但是地基一成,陣法有了大體輪廓,想必會有不一樣的玄妙之處。

——

廣山域,永堯河舊址。

原先的大河,已被寶壽道長蒸幹,連源頭都已坍塌。

但此地本就是兩域官府都不願理會的偏僻之處。

早先玄龜大妖率上百小妖潛藏於此,如今卻又有妖魔,匯聚在這裏。

當頭一人,渾身黑袍,盤膝而坐,膝上有一柄長劍,樸實無華。

此人便是袁嘯舟,膝上便是白虹劍。

在他身側,則有一個身材魁梧的妖魔,氣息稍顯虛弱,它青麵赤發,正是獵殺榜上的赤焰山妖。

過不多時,便見廣山域的方向,走來兩道人影,收斂著氣息,不敢張揚。

這便是當日圍殺蛟龍的其中兩位金衣斬妖吏,隻是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換上了尋常衣袍,未敢再著獵妖府金衣斬妖吏的服飾。

畢竟他們將要與獵妖榜上的兩大妖魔同行,須得萬分謹慎,隱匿行蹤,否則的話,一旦被人窺見,獵妖府那邊得知又有斬妖吏勾結妖魔,他們二人隻怕就要在獵殺榜上定個名字!

“人來齊了?”赤焰山妖問道。

“齊了。”

袁嘯舟聲音蒼老,隻見他握著白虹仙劍,緩緩起身,說道:“今次要殺的,是豐源山上的道士,老夫須得強調一番,此子年輕,但本領極高。”

兩名金衣斬妖吏,曾見他劍斬蛟龍,均是點頭。

“比你如何?”赤焰山妖忽然說道:“你煉神巔峰,具有仙劍,本領之高,已世所罕見!”

“不瞞諸位,他的本領,不在老夫之下,當然……也並未淩駕於老夫之上。”

袁嘯舟衣袍鼓**,語氣森冷,說道:“老夫自問,單打獨鬥,雖不會敗,卻也難勝,更難將之斬殺!而今次請諸位聯手,便是為了讓諸位將他拖延,容老夫一劍,將他斬首!”

“你在獵妖府半袖紫衣的手中,救得本尊一命,今次無論那道士有多強,本尊都會拚上性命,與他死戰!但今次之後,你我恩怨兩清……”赤焰山妖沉默了半晌,便這般說來。

“一切全聽袁道友號令。”兩名金衣斬妖吏,對視一眼,均是如此說來。

“今日稍作歇息,三位且養好傷勢,明日入夜之時,隨老夫進入豐源山,斬殺寶壽道人!”

袁嘯舟出聲說道:“豐源山上一切物事,待老夫挑選過後,你等皆可平分!”

赤焰山妖悶聲應了一句。

兩位金衣斬妖吏,皆默然無言。

天色漸晚,一切喧囂,陰謀詭事,皆隱入黑夜。

——

青冥州。

官道之上。

馬車緩緩而行。

這馬是劣馬,車廂更是樸實無華,甚至有點簡陋。

“國師,前方就是青冥州所在,獵妖府也在那裏,要去見文師兄嗎?”駕車的青年,側頭說道。

“這裏沒有外人,咱們還是偷跑出來的,不能泄露行走。”內中傳來一個聲音,顯得有些虛弱,說道:“不要叫國師,叫師叔就是了。”

“好咧,師叔。”青年應了一聲。

“避過獵妖府罷,直接去廣山域。”國師聲音傳來,說道:“回程的時候,再見一見小文,現在……師叔更好奇那個在天機上,顯得極為朦朧的年輕道士。”

“咱們從京城到此,萬裏迢迢,就是為了見這道士?”青年不禁問道。

“也不單是為了見他一麵。”國師不禁咳嗽了幾聲,喘息著道:“聽說閻羅殿十大殿主之一,第六殿主洪軒,也潛入了大夏境內……我早年跟他有仇,一直想要親手殺他。”

“跟這道士什麽關係?”青年又訝異道。

“白羊縣一案,他斬了閻羅殿的玉恒長老。”國師低聲道:“玉恒長老隸屬於閻羅殿的第六殿,據說早年是殿主洪軒的師兄,但洪軒天資在他之上,手段也更加狠毒,殺人如麻,煉魂造詣更高,所以繼任殿主之位。”

“師叔覺得,洪軒殿主會去豐源山報仇?”青年不禁問道。

“不一定去。”國師輕笑了聲,說道:“但他初入大夏,有所圖謀,但又全無線索,必然是先從玉恒身上尋找痕跡,十有八九會去廣山域探一探虛實,那麽豐源山他是繞不過的。我想要在豐源山周邊,布一些手段,日後隻要洪軒臨近豐源山,便會暴露行跡,那麽在大夏境內,他定然躲不過我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