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故事裏,用幻象盜人精氣的妖物,往往都是母的。

比如母狐狸精啊,比如母夜叉啊,比如母老虎啊……

可惡!這個居然是公的!

但真正讓寶壽道長劍下留情的,跟它是公是母沒啥關係,主要還是它口中提到“金衣斬妖吏”,讓寶壽道長不由得心中一動。

“小妖。”寶壽道長忽然開口。

“道士,你要殺便殺,我絕不辱沒我二大爺的名聲!你也甭問我二大爺是誰,就算死了,我也不會出賣它的!”

“鐵骨錚錚,貧道敬佩,不難為你了,就給你一個痛快!”寶壽道長提起劍來。

“別啊,你倒是問一下,我好還個價。”那小妖連忙掙紮著道:“我招了,我都招了……”

“你二大爺是誰,貧道倒不怎麽在意。”寶壽道長近前來,一腳踩在它尾巴上,說道:“隻是你說的金衣斬妖吏,貧道十分好奇。”

“你好奇那金衣斬妖吏?”小妖聞言,不禁怔了下。

“你說在金衣斬妖吏的手裏逃生?”

寶壽道長神色凝重,說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若是在半月之前,那麽這小妖遇見的金衣斬妖吏,應該就是原先執掌廣山域獵妖府的驚雷劍柳明。

而若是近幾日間,那便是與他交惡的新任金衣斬妖吏杜興!

“就在四日前!”這小妖連忙說道:“那天小妖與二大爺,隻是路經這陸原縣,結果天上劈下來一劍,就把我二大爺劈死了,那金衣斬妖吏從天而降,拎著二大爺的頭就走了,本來還要殺我,但看了我一眼,大約是覺得我長得好看,便放了我。”

“……”

寶壽道長看著它醜陋的麵貌,露出思索之色。

四日前,就是他與杜興見麵的當日!

那日杜興斬了一頭妖魔,卻放過了這頭小妖?

他似乎想到什麽,忽然伸手掐住這頭小妖,法力探入其中。

嘭地一聲!

小妖慘叫一聲,渾身顫動!

就在此時,寶壽道長收了法力,止住了它爆體而亡的下場。

“果然……”

這小妖體內,有一縷煉神真人留下的法力!

寶壽道長可以辨認出來,這就是杜興留下的法力!

煉神境的真人,法力糾纏,如附骨之疽,難以驅散,不斷侵蝕。

杜興為什麽不殺它,反而留下一縷法力?

此刻寶壽道長心頭一動,想到了白羊縣,旋即心中微寒。

“這家夥是要養妖?”

“這小妖的二大爺,是獵妖榜上有名的妖物,所以斬了它,可算功績。”

“這小妖太不起眼,斬了它也就百兩銀子,若放過了它,可以留著它再去四處害人,今後成了氣候,能登上獵妖榜,他這一縷法力足以知曉這小妖的所在,動身前來殺它。”

“待到那時,他杜興又添一樁功績。”

“可是在此期間,若真有妖物害人,這些無辜之人,就都是他一身功績下的枯骨嗎?”

寶壽道長隻是猜測,但若真如他心中所料,那麽隻能證明,杜興比他之前預料的,更為狠毒!

杜興此人……萬不能留!

“對了對了,那金衣斬妖吏是男的,身邊還有個不穿衣服的,也是個男的,大概是他的姘頭。”小妖忽然又道。

“不穿衣服的?”

寶壽道長瞬間便想到了那星羅宗的長老。

當日他扒光了星羅宗長老,以示懲戒,事後杜興到來,索要玄元龍鼎珠,被他拒絕……莫非此事之後,杜興找上了星羅宗長老,另有籌劃?

瞬息之間,寶壽道長心中思索。

此事若真,那麽兩家合作,後患無窮。

看來真要尋個機會,去截殺這位大夏官方的金衣斬妖吏。

“道……道長……”這小妖忽然悄聲道:“我話都說完了,您能放了我嗎?我發誓再也不吸精氣了,再說我以前也沒吸過精氣,我十天前才成的妖。”

“十天前?”寶壽道長被它打斷思緒,聽得這話,當下有些訝異。

“是啊,我二大爺是其他地方來的妖,看我是同族,長得又好看,就用它的精血,把我養了兩天,我就忽然聰明了,也變厲害了,它說我已經是妖了。”

“難怪……原來是最近被點化的。”寶壽道長不禁又想起前身,歎了一聲,然後看著這小妖,淡淡道:“還真就沒害過人?”

“我用我二大爺的性命發誓!”灰甲小妖大聲道。

“它已經死了。”寶壽道長麵無表情。

“我用自己的性命發誓!”灰甲小妖又連忙說道。

“可是你以往沒害過人,見你今日對人不利,今後可指不定就禍亂人世,貧道還是防患於未然,先斬了算了……”寶壽道長正色道。

“別啊,我立誓言還不成嘛,道長要是還不放心,幹脆收了我當個跑腿的?”

“就你這麽個小妖,道行淺薄,還是個公的,收你有個屁用?”

“我能鑽地打洞,還能看家護院。”

“鑽地打洞?”

寶壽道長聽得這話,眼前一亮,頓時就握住了劍。

山上目前在打地基,還真就缺個鑽地打洞的,要是砍了這家夥,奪了它的神通,豈不是有大用?

但他想了想,自己還得在外賺錢,也不能天天留在山上打洞。

不如就讓這廝發揮一下本領,看它能有多少用處先?

這般想著,寶壽道長忽然伸手一凝,法力凝聚,化作一道魂光,打入了這小妖的體內。

小妖渾身劇震,不禁驚叫了一聲。

“道長別殺我啊!”

“沒殺你,這是閻羅殿的拘神秘術,你三魂七魄,都在貧道法力掌控之內,隻一念之間,教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但隻要你聽貧道吩咐,貧道也不會要你性命,且在這裏等著,貧道還有要事,今日午後回山,到時候領你回去。”

寶壽道長淡淡道:“待貧道歸來,你若敢跑,不論你到哪個天涯海角,都能讓你魂飛魄散!”

那小妖忙是磕頭道:“不敢跑……真不敢跑……我娘從小就說我膽小,我二大爺總說我有它年輕時的風範。”

寶壽道長收了法劍,便沒有理會它,朝著陸原縣方向而去。

隻是走在路上,他心中隱隱已有了一絲危機感。

杜興不死,實難安心。

得換個地方,並且換個方式,而且殺他之後,還要毀屍滅跡,瞞天過海,不被外人得知,免得事情外泄,鬧到最後,與大夏王朝官方徹底決裂,不死不休。

他終究是在大夏境內,擁有基業的。

時至午後。

陸原縣東市所在。

寶壽道長靜靜看著前方。

那兒裏三層,外三層,圍著一個小攤。

裏邊一個中年男子,正在收取銅板,賣出所謂“藥散”。

過得一陣,人才逐漸減少,這中年男子也就收了攤,準備離開。

寶壽道長靜靜看著他,心道:“煉氣小成,年僅三十餘,但貼了些假胡子,也易過容,果然有問題。”

這位陳三水神醫,並未察覺到一尊煉神真人的窺探,他收拾了東西,便離開東市,走過大街小巷。

前方忽然有幾人將他攔住,氣焰張狂,十分凶悍。

“今日離開東市,以後不要再回陸原縣了,不然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這是為什麽?”陳三水露出不解之色。

“你到此來,短短數日,可知砸了我們醫館多少生意?”那人臉色陰沉,這般說道。

“我明白了。”陳三水微微點頭,他也不爭論什麽醫者仁德,隻知道奪人生意,如殺人父母,當下說道:“我本也是遊曆各方的,既然如此,明日便走。”

“算你這外鄉人識相。”這人哼了一聲,又道:“將你身上藥散都交來,我們也就不與你計較了。”

“也好。”陳三水將一袋藥散掏出,便盡數遞了過去。

“倒也聰明,我們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今日就免你一頓打了,明日再來,定打斷你的腿!”

“我明白了。”

陳三水微微點頭。

幾人這才揚長而去。

而就在這時,一聲輕笑。

“他們以為你如此軟弱,免了一頓打,卻未想過,是他們僥幸保住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