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境,大夏王朝,中州所在。

有一頭身高不足二尺的小熊崽子,正領著一頭穿山甲,身後是兩個小孩兒,一男一女,正是劉清小姑娘和孟秋小道士。

“大哥,咱們這次下山,才抓了不到二十個獵殺榜上的妖魔。”工具甲悄聲道:“其中煉神境的隻有一個,還是被打成重傷的……”

“唉……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小熊崽子不由得歎道:“老爺把上百個魔宗的徒眾,送給了獵妖府,其中願意洗心革麵的,已經成為了獵妖府的斬妖吏,去追殺獵殺榜上的那些妖魔!如今獵妖府增添了不少人手,對咱們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老爺給咱們競爭對手送人,如今自家生意慘淡,簡直是太敗家了……”

“大哥,小心老爺聽見。”工具甲嚇得臉上的鱗甲都白了,忙是說道:“前天剛打完呢……”

“不就是挨頓揍嘛。”小熊崽子咕噥了聲,說道:“敗家還不讓說?”

“小爺,剛才我查了一下,前麵就是中州新建的道觀。”孟秋低聲說道:“您老人家說要微服私訪,現在要去看看嘛?”

“看!”小熊崽子眼睛一亮,然後說道:“得看看這些家夥究竟有沒有偷工減料!要是有偷工減料的,今兒趁夜去他們家吹妖風!”

“老爺說我們年紀小。”劉清小姑娘語氣稍低,咬著唇,弱弱地說道:“但是年紀大一點兒,晉升外門弟子後,就要去各地道觀建設,不但要修為有所突破,還要作出一番功績來,才能順利晉升內門弟子,才有資格回到豐源山!”

“所以小爺我親自帶你們出來微服私訪,在這中州新建的道觀之中,挑一座最安穩的,地域繁華的,出行方便的,吃喝也富足的地方,免得今後受苦嘛,順便再去找國師要錢……”

小熊仔這樣說來,又道:“這個混賬玩意兒,欠錢不還就算了,他還敢沒收了魔宗獻上來的財寶,還說是什麽贓款,他就隻會胡說八道,銀兩都是白花花的,怎麽可能還有髒的?”

工具甲湊近前來,低聲道:“大哥,我前兩天收拾老爺房間的時候,好像看見過魔宗送的一些財寶物件兒……老爺好像還沒將贓款上交給大夏王朝呢。”

小熊仔聞言,頓時拍掌,歡喜道:“正好,趁著老爺還沒上交贓款,咱們跟國師商量,把錢給留下來。”

工具甲怔了下,悄聲道:“大哥,你就沒發現什麽問題呢?”

小熊仔茫然道:“有問題嗎?國師要收贓款,老爺還沒上交,咱們去找國師商量,這不是很好嘛?”

工具甲聽到這裏,錯愕了半晌,然後仔細想了想,說道:“好像很有道理。”

然後四小隻繼續啟程,進入了中州境內。

劉清小姑娘有些抵觸中州,因為將來她要離開豐源山,在中州鎮守一座道觀,少說一二十年才能回返豐源山祖庭山門,那就見不著熊小爺了。

“咱們這次微服私訪,要查一下各地有沒有偷工減料,中飽私囊的,所以不能暴露白虹觀的標記……”

熊小爺揮了揮手,說道:“把你們身上白虹觀的標記給收了罷。”

劉清和孟秋身上,穿著白虹觀弟子的道袍。

這是用雲蠶絲綢煉製而成的法袍,通體潔白,雲霧朦朧。

而在法袍之上,掛著白虹觀的徽章標記……這是初代祖師和四代祖師商定的標記,正是一個頭上長角的金眸熊崽,手裏提著白虹仙劍。

於是劉清和孟秋便將標記收了起來,又將有著同樣標記的腰牌收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中州獵妖府卻感知到了風吹草動。

“有妖王之類,出現在中州境內的溪雲府,目前獵妖府未有得到通稟,疑似潛入我大夏王朝之外來妖王,速去擒拿!”

於是便有兩位金衣斬妖吏,遁出了獵妖府之外,前往溪雲府所在。

而在溪雲府之中,坐鎮此處的金衣斬妖吏,在得到手下白衣斬妖吏來報之後,立即上報中州獵妖府,便已親身前往,率領二十四名紅衣斬妖吏而去,並命令該縣周邊的紅衣斬妖吏及白衣斬妖吏,盡力監察。

然後就在小熊崽子、工具甲、劉清、孟秋四個小家夥進入中州之後,就察覺到了有不少斬妖吏匯聚而來。

“小爺,好像是衝著咱們來的?”

孟秋伸手握劍,神色冷淡,他修為雖然還是在煉精境,但進境極快,而且在劍術方麵,造詣之高,得到了初代祖師多次讚揚。

他當初魂魄受創,再度蘇醒之後,性情變得孤僻,對外界諸事往往是漠不關心,唯獨在修行方麵極為刻苦,而對於劍道領悟,有著極高的悟性。

當日他進入演法洞天出來之後,寶壽道君曾經說他是一個天生的劍修!

“不慌,不慌。”

小熊崽子擺了擺手,朝著前方喊道:“讓一下哈,我們就是來中州遊玩一下,沒有什麽惡意!”

“……”

這些紅衣斬妖吏,以及白衣斬妖吏,麵麵相覷。

那妖王氣勢極盛,還跟著一頭穿山甲,另外兩個小娃娃,對它們畢恭畢敬,像是被它們奴役的人族。

當下又有一名紅衣斬妖吏出聲道:“何方妖孽,未經通稟,擅闖中州境內!”

工具甲覺得在大哥麵前應該表現一番,於是上前對噴,大聲道:“你說誰是妖孽?你才是妖孽!你全家都是妖孽!我等乃是……”

熊崽子伸掌一揮,將它拍倒,低聲道:“說了是微服私訪,不能暴露身份,懂了嗎?”

而這些紅衣斬妖吏以及白衣斬妖吏,修為基本都在煉氣境及煉精境,對於傳說之中的白虹觀,深感敬畏,但絕大多數隻聽聞寶壽道君之名,正將它當做一頭不願顯露身份的妖王,萬般戒備之時,又見天邊飛來一道金光。

“何方妖孽!”

那金光降落下來,化作一名金衣斬妖吏,看向小熊崽子,忽然麵色大變。

二尺高的熊崽子,頭上長角,金眼胖身,還拖著一條尾巴。

這不是白虹觀的第六代觀主?

聽說近兩日裏,白虹觀的服飾和腰牌,都銘刻上了它的模樣!

他臉色變幻,左右看了下,麾下眾多紅衣斬妖吏與白衣斬妖吏眼界淺薄,不識得這個瘟神,但好在尚未動手,忙是大聲道:“撤!”

他伸手一揮,將一眾斬妖吏盡數帶走。

而小熊仔與工具甲麵麵相覷。

“大哥,他認識你。”工具甲說道:“咱們這隱匿身份,好像沒什麽用?”

“沒道理啊。”小熊崽子茫然說道:“剛才你要報上咱們白虹觀的名字,不是已經被我製止了嗎?咱們都沒報上身份來曆,他們怎麽認識的?”

“興許是認得咱們白虹觀的服飾。”工具甲又道。

“可是服飾的標記也收了呀。”小熊仔說道:“連咱們白虹觀的腰牌都收起來了。”

“小爺……”孟秋忽然低聲道:“您有沒有想過,咱們白虹觀的標記就是您老人家……”

“……”

小熊仔摸了摸腦袋上的獨角,說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不認腰牌,就光認我了?”

而又在這時,從另一個方向,中州獵妖府派遣前來支援的兩名金衣斬妖吏也都趕到,遠遠看了一眼。

當下有一位金衣斬妖吏,頓時偏轉遁光,攔截了另一位金衣斬妖吏。

“吳兄,你這是作甚麽?”

“這頭妖王惹不起。”

吳姓金衣斬妖吏忙是說道:“你初入煉神境,還不知曉,這可是個瘟神,誰敢動它,性命難保……”

他拉上了這名金衣斬妖吏,說道:“回頭跟你說,且先前去尋鎮守溪雲府的劉道友,萬不能讓他犯錯!”

說完之後,兩名金衣斬妖吏,調轉方向而去,尋到了先前那名金衣斬妖吏。

三名金衣斬妖吏會麵,吳姓金衣斬妖吏與劉姓金衣斬妖吏對視一眼,均是鬆了口氣。

“還是劉兄做事妥當,將所有斬妖吏帶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劉某剛才還擔憂兩位對它出手,正要傳訊,原來吳兄也認得它的模樣。”

“過往或許不認得,但是大周京城一事之後,便不能不認得了。”這位吳姓金衣斬妖吏低聲道:“沒想到它來了中州,接下來我等都要約束麾下斬妖吏,讓他們都能識得這個瘟神,免得衝撞了它,白白丟了性命……”

“它究竟是誰?”另一名金衣斬妖吏皺眉道:“這頭妖王,為何讓兩位道兄這般震動?我等乃是大夏王朝獵妖府的金衣斬妖吏,何懼於妖王?”

“你可聽過白虹觀?”那劉姓金衣斬妖吏忽然問道。

“自然聽過。”這年輕的金衣斬妖吏,正色說道:“白虹觀乃是大夏王朝第四仙宗,僅數月光景,從末流宗派一躍而起,其當代觀主寶壽道君,號稱萬古奇才,謫仙在世,有無敵之姿……甚至就連我大夏先皇,誤入魔道,都被他所殺,此後他更是一劍驚退六百萬大周軍隊,甚至在大周京城,他還斬殺了大周的皇帝!”

“寶壽道君是白虹觀當代的觀主,而先前咱們見到的那頭熊崽子,它是白虹觀下一任觀主!”吳姓金衣斬妖吏低聲說道:“你明白了罷?”

“……”這年輕的金衣斬妖吏臉色煞白,點了點頭,滿麵是後怕之色,低聲說道:“明白了。”

“寶壽道君威名遠揚,白虹觀威壓天下,世人對於下一任觀主大多是不了解,但有個傳言……”劉姓金衣斬妖吏說道:“若是無意間得罪寶壽道君,或許獻禮致歉,還有一線生機,但要是得罪了這第六代觀主,必死無疑!”

“前些時日,南荒爆發大戰,各方勢力在南荒曆練的弟子匆忙逃回,你可知曉?”吳姓金衣斬妖吏說道:“據說是因為有真龍一族,在大周京城,傷及了這熊崽子,然後有白虹觀的古老存在,殺上了南荒,屠殺真龍!”

“據說傷及這熊崽子的,還有西漠的佛門使團……”那劉姓金衣斬妖吏,低聲說道:“昨日我大夏王朝工部尚書甄友潛哭喊著說沒有錢了,但在國師的威逼之下,他還是流著淚去親自清點建造材料,請了十二名金衣斬妖吏護衛,送往了西域……據說是寶壽道君一怒之下,要在佛域建造道觀,強奪佛門的香火,要直接斷了佛門的根基!”

“聽聞南荒的真龍背後,有一尊古老的祖龍,乃是仙神級數的存在。”那年輕的金衣斬妖吏,低聲說道:“而且西漠的佛門……傳說佛祖近來顯靈,眾生朝拜……”

“確有此事,這世間有著古老的仙神。”吳姓金衣斬妖吏沉聲說道:“正是因此,才顯得白虹觀深不可測……就連古老的仙神,他們都敢招惹,所以……如果你傷了這熊崽子,知道什麽下場罷?”

“不等白虹觀出手,隻怕國師先把咱們送上豐源山!”那劉姓金衣斬妖吏這般說來。

“這……”那年輕的金衣斬妖吏,心中仍感震撼,在他修行以來,大夏國師便是無敵的象征,鎮壓著各方亂象,而這短短數月光景,白虹觀強勢崛起,寶壽道君的鋒芒,竟然連國師都要避讓?

“還是請人作畫,分發下去,讓大家認識一下那個瘟神,絕不能招惹!”

那劉姓金衣斬妖吏這般說來,然後就聽得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你們這兒還有不能招惹的瘟神呀?它在獵殺榜上嘛?它值多少錢呀?”

那聲音奶聲奶氣的,有著強行壓抑的興奮之意。

然後三位金衣斬妖吏,渾身一震,僵硬轉頭過去。

隻見身後站著個熊崽子,還沒膝蓋高,頭上長角,身後長尾,小熊掌摸著毛絨絨的小肚子,眨了眨金眸,滿麵期待,道:“說話呀?”

“……”

三位金衣斬妖吏心神一震,險些腳下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

還是那吳姓金衣斬妖吏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拜見長命道君,先前我等口不擇言,還望恕罪……”

小熊仔怔了下,然後說道:“口不擇言?”

它左右打量了一下,又問了兩聲,確認了中州沒有瘟神,不由得歎了口氣,有些遺憾可惜,然後又道:“對了,我們家道觀在哪兒建,領我去瞧瞧唄?還有啊……國師還欠我錢呢……”

片刻之後,身在京城的國師,收到了消息。

“……”

國師沉默了片刻,仔細又看了消息。

那小熊仔說自己欠的債沒還?

還說自己強行收了魔宗獻與白虹觀的財寶,所以它很不服?

這讓國師頗為茫然,又查問了一番,確認各地獵妖府隻是收編了魔宗徒眾,沒有收取財寶,心中愈發錯愕。

然後他想起了這熊崽子一向以來的行事風格,心中暗道:“這小家夥莫不是覺得上次給我療傷,虧了這錢,非得來敲竹杠?”

這樣想著,國師心中沉了下去。

換個家夥來敲竹杠,他一記掌心雷就給砸下去。

但這個小崽子不能砸!

而且這小崽子掉錢眼裏去,壓根不能跟它將道理,隻能跟它談生意。

國師心中鬱悶,仔細想了想,又喚來戶部尚書,問道:“國庫裏還有多少銀子?本國師要備一份厚禮,送走個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