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鶴瞬息遠去,越過茫茫天穹之上,臨至廣山域豐源山,落至白虹觀。

星羅分觀之主焦鶴,接過了這消息,當即麵色驟變。

他匆忙進了道觀當中,來尋寶壽道長。

“徐影傳訊,星羅山東北方向,陰雲蓋頂,形成漩渦,中間有光芒閃爍,未知吉凶。”

“難怪貧道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寶壽道長眉宇微皺,說道:“那裏應該已經超出了青冥州之外,動靜可以傳到這裏來,顯然動**極為劇烈,隱有破碎虛空之異象,絕非尋常……”

他看了焦鶴一眼,說道:“眾弟子下山曆練,清掃妖邪,你跟隨過去,監察一切,如非必要,不可出手相助。”

焦鶴應了一聲,旋即看向道觀之內,低聲道:“那麽山上?”

寶壽道長淡淡道:“無妨。”

白虹道君祖師的神像,坐鎮於白虹觀之中,萬分安穩!

當下便見後山之中,有一尊龐然大物升起,赫然是古樸戰船,百丈之巨。

玉龍戰船已經被孟山君駛去,去九霄仙宗山門接回小熊仔。

這一艘則是上元戰船。

但見寶壽道長登船,瞬息遠去。

“有了戰船,省得貧道總是騰雲駕霧,實在方便。”

寶壽道長感慨萬分,心中念道:“時至今日,貧道也算是初步脫離了出門全靠兩條腿的窮苦大眾的日子了。”

戰船速度極快,而且耗費法力不多,更適合長遠航行,比如他當日駕馭戰船,直接闖出大夏國境,殺入古墟,耗時不久,基本也沒有消耗掉多少法力。

若換作自身運使靈寶金霞這一門遁術來趕路,少說都得要十天半月,還得要累個半死,法力都要消耗過半。

想到這裏,他不禁又感歎道:“一萬九千六百件上品法寶作為零件,隻怕把三大仙宗的家底給搜刮幹淨,都未必湊得足,這上古戰船的價值比仙寶都不遜色!終究還是上古時代的有錢人,咳咳……還是上古時代的仙神較為富有啊……”

駕馭上古戰船,未過多久,便到了青冥州邊緣。

遠遠便看見了天穹變化。

仿佛蒼天破了個大洞!

聲勢浩大,天地變色!

這比之於徐影在三言兩語之中表述的要震撼得多!

“果真是虛空破碎?”

寶壽道長神色略有幾分凝重。

他未有貿然靠近,遠隔百裏之遙,戰船隱在雲空之上,仔細觀察。

然而就在這時,又有幾道光芒臨近臨近那破碎的天穹之下。

這幾人當中,竟有一位,也算是熟人。

京城獵妖府五大紫衣主事彭景,上域紫衣主事彭景,他因追殺大周皇女未果,被皇帝剝奪了紫衣官職,僅存半袖紫衣,換上了金衣斬妖吏的官袍。

目前他是青冥州獵妖府的最高主事人。

而在天源州方向,卻也有光芒飛來,顯化真身,是一位煉神境巔峰的半袖紫衣,當下朝著彭景施了一禮。

同為半袖紫衣,官職相當,但彭景畢竟曾是紫衣主事,且戰力已高至掌教級。

“果然是在這裏!”

彭景沉聲說道:“傳訊京城,可以將此前選定的年輕人,都送過來了。”

那位半袖紫衣當即應了一聲,他神色有些詫異,顯然對於這天穹之上的變化,並不清楚。

“今明兩日,三大仙宗之中,也會陸續來人。”

彭景再度說道:“你作為天源州主事,準備接待三大仙宗之人,各宗約在二十人左右,莫要有失我大夏王朝的風度。”

這位半袖紫衣,應了一聲,當下便即離去。

彭景不由吐出了口氣,當即又吩咐身旁的幾位金衣斬妖吏,守住這片地界,不準任何人靠近,如有強闖者,可以當場斬殺!

當下他便取出一件法寶,準備將這一片天穹遮掩住,避免聲勢太盛,引動各方宗門,也讓周邊百姓惶恐不安。

他運使法力,便要將法寶籠罩天穹。

這法寶不能攻,不能防,隻作遮掩,似乎就僅僅是為了遮掩天穹而煉成。

這位前任紫衣主事,身上特地攜帶了這一件寶物,倒像是早有準備。

“嗯?”

彭景正要遮掩天穹,卻見前方大地之下,有三五人之眾,似乎準備朝著異象的中心位置而去,一探究竟。

他麵色一凝,便是一掌揮了過去。

這一掌便隨手而發,連殺機都未動。

在他眼中,這一行人不過隻是螻蟻罷了。

碾碎幾個螻蟻,引不起心緒波**,也就談不上動殺機。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便見下方幾人在惶恐當中,有一名年輕人驟然大喝一聲。

“我等乃是白虹觀門下!”

徐影等人在行進當中,便察覺一股浩**浪潮覆蓋而來,回身看去,竟是一道強悍到了極點的法力。

諸位長老已經駭然絕望,束手等死,隻有徐影修行混源白虹貫日經,掙脫了威壓,當下喊出了這麽一聲!

而就在他喊出這一聲的瞬間,便見浪潮為之消散!

“你們是白虹觀門下?”

彭景不由得眉頭緊皺,覺得十分棘手。

他前次在豐源山吃了虧,被那位寶壽道人一言喝退,成了畢生恥辱。

之所以被剝奪了紫衣身份,也是因為那妖女逃入了豐源山當中。

今日天穹之變,涉及上古隱秘,向來隻有大夏皇室和三大仙宗在此瓜分機緣……他本想著遮掩此處異象,瞞過豐源山那道士,可未有料到,白虹觀門下竟然早已到來?

他瞬息之間,動了殺機,想要殺人滅口。

可一旦事發,那個道士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眼前這幾個螻蟻般的修行者,放在仙宗之中都不足高看一眼,但是在人丁稀薄的白虹觀當中,那寶壽道人定然會徹查到底!

殺了這幾個家夥滅口,或許要比殺掉幾個仙宗真傳,還要更為令人棘手!

但放任這幾人去,定然也是不成!

他深吸口氣,定了決心,且先將這幾人擒拿下來,待此事罷了,是要滅口,還是送歸豐源山,再行考慮!

他這般想著,當即伸手,便要按落下去,將這幾人生擒。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這一刹那之間,便聽得耳邊傳來聲音。

“彭大人這一手不行啊,看你未有殺機,力道也不足,不能夠一擊之下就全部轟殺,最多把他們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那聲音輕笑了聲,淡淡說道:“其實也不用你全力出手,隻要這一擊打出去,力道再增三成,他們這一行人便也無人可以抵擋,必將在你一擊之下,全部身亡!”

“……”

彭景麵色大變,驟然轉身,看向百裏之外。

諸位金衣斬妖吏也神色變幻,朝著那邊看了過去。

隻見茫茫藍天白雲,前方大片雲層之中,倏忽洶湧變幻,宛如浪潮一般,往兩側排開,顯露出了破雲而來的一尊龐然大物。

歲月古樸,滄桑之意,迎麵而至!

這上古時代流傳下來的戰船,威壓沉厚!

而在戰船之上,年輕道士背負雙手,神色平淡。

“看來大夏官府修行的功法,不夠細致入微啊。”

寶壽道長含笑說道:“堂堂獵妖府五大紫衣之一,連殺人都不用上力,實在是貽笑大方。”

彭景神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他緩緩施了一禮,說道:“讓道長見笑了,本官並無殺人之意,隻是你門下徒眾,入了禁地之中,按律當斬!可本官念在道長的情麵上,便想要將他們帶走,親自送回豐源山而已,所以出手才弱了一些……”

寶壽道長笑著說道:“確實弱了一些,再強一分就足以將他們全部滅口了。”

彭景忙是低聲道:“道長言重了。”

寶壽道長沒有理會,伸手一招,將地麵上幾人都攝了上來。

這幾位煉氣境的星羅分觀長老,以及外門大弟子徐影,皆感一股巨力加身,然後自身虛浮,竟飄飛起來,高至千丈之上。

他們不禁俯視下方,一覽眾山小,草木皆如塵埃。

下一刻,他們便落在了戰船之上,看著這充滿上古色彩,充滿歲月痕跡,而懸於雲霄之上的戰船,不由得心中震駭。

“拜見掌教老爺!”

徐影連忙躬身施禮。

諸位長老也紛紛施禮,看著這位年輕掌教的背影,神色萬分複雜。

“就憑你們這點本事,還敢妄自探查異象,簡直魯莽!”

寶壽道長略微偏頭,目光往後,冷淡道:“回去自己領罰!”

在言語敲打了門下徒眾之後,才見寶壽道長轉頭過來,看著被他晾在一旁的獵妖府前任紫衣主事彭景。

這一次寶壽道長沒有再與他拐彎抹角,而是直接挑破了話題。

“這裏是怎麽回事?”

“此為大夏機密。”彭景麵色微變,心中暗道果然,這位寶壽道人還是對異象有所好奇,不願就此離去。

“彭大人再說一遍?”寶壽道長神色如常,語氣如舊,然而眼神瞬息冰寒。

“道長……”彭景麵色微變,隻覺一股極為強烈的殺機,定在了自身之上,當下咬了咬牙,才道:“此乃大夏皇室先祖開辟之所在,為皇室後人留下的一處秘地,用以考驗後輩。”

“隻是如此?大夏先祖的秘地?”寶壽道長平靜說道:“那麽三大仙宗呢?”

“……”彭景臉色愈發難看,才低聲道:“三大仙宗與皇室有約定,今次秘地開啟,允許三大仙宗門人進入其中,但也僅限於仙宗!”

“也即是說,白虹觀不在仙宗之列,沒有資格進入其中?”寶壽道長淡淡問了一聲。

“……”彭景沉默不語,未敢回話,然而此時沉默,即是默認。

“這麽說來,大夏王朝是瞧不起貧道,也瞧不起白虹觀?”

寶壽道長笑了一聲,神色漸冷,說道:“你說是大夏先祖的秘地,這就是大夏先祖的秘地?”

“大夏建立未足千年,這裏顯然是上古秘地,遠在千年之上,你真當貧道年少無知?”

“盡管貧道未足二十便修成陽神境界,空前絕後,傲視當代,但年少傑出,不代表年少無知!”

說到這裏,他語氣稍冷,緩緩說道:“依貧道看來,白虹觀位於青冥州境內,這顯然就是白虹觀祖師留下的秘地,不知道彭大人怎麽看?”

“道長這又是何意?”彭景沉聲道。

“白虹觀位於青冥州,卻沒有道理這出現在青冥州的機緣,讓其他各州仙宗都可以分得一杯羹,反倒是白虹觀隻能旁觀,若是傳出去,貧道臉麵往哪兒擱?”寶壽道長笑著說道:“依貧道看來,既然在天源州已經定下了招待三大仙宗來人的地方,就騰一處地方出來,給白虹觀門下……”

“道長!”彭景近前一步,仍要開口。

“事情就這麽定了。”寶壽道長平靜說道。

“此事不是本官可以定的。”彭景沉聲說道。

“那就上報京城,找一個可以定的人,把此事定下來。”寶壽道長淡淡說道:“既然你定不下來,便無須與貧道多費唇舌!”

“道長……”彭景略有幾分遲疑,若換作其他宗派,哪怕是顧玄宗的當代宗主,他都不放在眼內,偏偏眼前這位,實在惹不起。

“少說廢話,本座定了此事,你若不服,就與本座談一下剛才你對我白虹觀門下出手一事!”

寶壽道長不再多言,駕馭上古戰船,歸返而去。

但見百丈戰船,穿雲破空而去,隻留下一句話來。

“今日這一場機緣,白虹觀要定了!”

“……”

彭景臉色難看,過得半晌,才低沉著道:“欺人太甚!”

他作為大夏獵妖府五大紫衣,並且具有掌教級戰力,就算是仙宗掌教見了他,也不會如此倨傲!

實際上他的身份,比尋常仙宗長老,比各家道派掌教,還要更高一籌!

市井之間,不少出身微末的散人修行者,在加入了獵妖府之後,便自覺高人一等,作為獵妖府斬妖吏,甚至俯視尋常宗派的弟子,自比仙宗弟子的身份!

而他作為獵妖府最高層的決策人物之一,卻在青冥州之內,接連兩次被這年輕後輩輕視!

他深吸口氣,終究歎了一聲,隻得將此事上報京城,告知於陛下!

此時此刻,被他在心中罵了千百遍的寶壽道人,卻頗感激動。

上古時代的有錢人……咳咳,上古時代的有錢仙神比較多,而這顯然是上古時代的秘地,豈不是成了寶庫?

他這般想著,當即思緒浮動,萬分複雜,總結成了一句,便是:貧道這次是不是就要發財了?

豐源山上,白虹觀當中。

白虹道君祖師的神像,睜開了雙眼,瞬間便活了過來。

他一念之間,便傳來了大周皇女。

“姑娘,青冥州東北方向的天象異變,你應該也察覺了罷?”

“……”皇女靜靜看著他,眼神中帶著幾分疑惑,說道:“你這神像竟是活的?如今遍傳青冥州的功德正神,真身就是你這神像?”

“不錯。”白虹道君祖師微微撫須,仙風道骨,說道:“貧道……咳咳,老夫想要問你一些事情。”

“……”皇女沉默了下來。

“你沒得選擇。”白虹道君祖師緩緩說道:“若是問話不回,還留你何用?”

“天象異變,源自於上古神庭的演法洞天。”皇女默然片刻,才出聲說道:“演法洞天以洞天秘地建成,隱於虛空之中,整個中元境之內,共計十八座,位於各方所在!”

“十八座演法洞天?”白虹道君祖師不由沉吟。

“演法洞天自建成以來,已有萬年歲月,而在神庭破滅之後,其中有十三座被摧毀。”皇女說道:“目前僅存五座,大夏有兩座演法洞天,大周境內則有三座……”

“演法洞天的作用?”白虹道君祖師道。

“神庭全盛之時,每一甲子,會將十八座演法洞天同時打開,讓中元境之內的各地奇才,進入其中,各展本事。”皇女正色說道:“十八座演法洞天互相貫通,各地奇才憑借自身本領,決出名次來,進入前百則有獎賞,名次越是往前,獎賞越是豐厚。”

“那麽現在呢?”白虹道君祖師神像,不由得眼睛為之一亮。

“每一甲子,演法洞天會打開一次,但目前僅存五座演法洞天,沒有同時打開的先例。”皇女微微搖頭,說道:“有時候隻開一座,有時候則是兩三座同時打開。而最高的時候,是大夏的兩處演法洞天同時打開,大周也有兩處演法洞天打開,互相貫通,成為了兩國年輕一代的爭奪!”

“獎賞是什麽?”白虹道君祖師問道。

“獎賞並不固定,大概是以這一座演法洞天之中所留存的寶物而定,如果同時打開的演法洞天不止一座,並且互相貫通,那麽獎賞會合並疊加起來,更加豐厚!”

皇女出聲說道:“隻不過,近年來,也隻有前三,才能得到獎賞!”

她停頓了下,說道:“神庭之中的演法洞天,分作三層,分別是煉精境、煉氣境、煉神境,但是……第三層對應著煉神境的演法洞天,似乎在當年神庭覆滅之時,已經被摧毀,從未打開過。”

說完之後,她才淡淡道:“我所知的,就這麽多。”

白虹道君祖師微微閉目,似乎陷入了沉眠當中。

而此時在戰船之上的寶壽道長真身則是微微念頭,略感滿意,心想這女子學識淵博,果然知曉很多事情,給了他寶壽道長一種“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感慨。

但此時他又不由得歎息了一聲,低聲念道:“煉神境對應的第三層演法洞天被摧毀了?貧道這不就白白丟了一場天大的機緣嘛?”

他心中頓時覺得極為難受,痛失機緣,令人喘不過氣來,但過得片刻,他才寬慰自己,低聲道:“不過倒也還好,煉精境以及煉氣境,不是還有兩場機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