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心頭一震:“啊,原來是她來了!隻怕這峨嵋山頂,立刻要卷起一場血雨腥風!”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上官婉兒那日在桃花林中所遇到的武玄霜。

上官婉兒想起她懲治盜徒的慘酷手段,不覺心中惴惴。

但見武玄霜衣袂飄飄,直闖到英雄會上,單坪上圍坐著的群雄,每一個人的目光都隨著她的倩影移動,竟然沒有一個想起要攔阻她!武玄霜接連又笑了三聲,一聲高似一聲,群峰回響,響遏行雲,笑聲中大有鄙屑之意。

穀神翁也不禁心頭一凜:“怎麽這個少女,內功竟是深厚如斯?”李逸定了定心神,拱手問道:“請問小姐因何發笑?”武玄霜道:“笑你等這些亂七八糟的烏合之眾,竟然也敢來開什麽英雄大會!”群雄中以雄巨鼎最為魯芥,勃然怒道:“豈有此理,你這乳臭來幹的的小丫頭竟敢恥笑我等天下英雄!”武玄霜笑道:“是麽?你等都是英雄?那麽天下英雄豈不是車載鬥量?”雄巨鼎喝道:“若非看你弱質婷婷,俺一拳就把你打個粉碎。

野丫頭,給我滾出去!”武玄霜毫不理睬,仍然緩緩前行,雄巨鼎大怒,跳上前去,仰出蒲扇般的大手,朝著武玄霜就是一抓,用的竟是大力鷹爪的功夫,要把武玄霜硬抓起米,甩出草坪。

穀神翁喝道:“雄寨主不可造次!”話聲未了,隻見一個鐵塔般的身軀淩空飛起,越過眾人頭頂,摔下草坪。

被摔倒的不是“弱質婷婷”的武玄霜,而是號稱“賽元霸”的雄巨鼎!雄巨鼎的手指根本就沒有碰著她的身體,被她衣袖一拂,借力打力,便跌得爬不起來!李逸這一驚非同小可,武玄霜亮的這手,正是“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功夫!東方山陰惻惻的笑了一聲,並不見他跳躍作勢,倏然間就到了武玄霜背後,忽地喝道:“我等都不是英雄,那麽待我請教姑娘的英雄手段!”招扇一指,電光石火般的疾點武玄霜的“風羽穴”!這一下大出眾人意外,以東方白的身份,向一個小姑娘偷襲,實是有欠光明磊烙,座上群豪,小乏直心眼兒的硬漢子,他們對武玄霜雖然氣憤,卻也不值東方白所為,不少人都叫出聲來,提醒武玄霜注意。

武玄霜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東方白猜想這位姑娘必是進場搗亂來的,他意欲討好李逸,這一下愉襲,用了全身功力,又狠又快,眼看鐵扇已點到武玄霜頸項下麵三寸的“鳳羽穴”,武麽霜忽地搖了搖頭,嫣然笑道:“這位先生太抬舉我了。

我那有什麽英雄手段啊!”說話聲中,但聽得錚的一聲,一股銀光突然飛起,將東方白的扇骨打斷!場上群雄,隻有穀神翁看得明白,原米在武玄霜搖頭之際,頭上的一支銀簪激射而出,東方白絕對意想不到敵人的暗器竟會如此飛來,不但鐵扇的扇骨立被打斷,他的虎口也被銀簪刺穿一個小孔,一條臂膊,登時吊了下來,不能動彈。

這一來連穀神翁也不禁暗暗吃驚,試想東方自是何等功力?鐵扇又是精鋼打成,而且又是出其不意的突然一擊,竟然被這少女不動聲色的擊得一敗塗地,扇斷人傷,這等武功,連穀神翁自問也未必能夠。

轉眼之間,武玄霜己走進場心,穀神翁問道:“站娘身懷絕技,莫非是想來爭奪這盟主之位麽?自有英雄大會以來,可從未曾有過女子參加,著是姑娘奪得盟主的寶座,哈,哈!那也可算得是一件武林佳話啊!”穀神翁此言實是要激起群雄的同仇敵愾,果然立刻便有好幾個躍出,要向武玄霜挑戰。

武玄霜擺一擺了,根本就不理會那一些人,麵向李逸冷笑說道:“你們希罕這個盟主之位,在我看來,卻是一錢不值!我若想做,也當做真正的英雄盟主。”

此言一出,罵遍了場中諸人。

穀神翁麵色一端,沉聲說道:“姑娘,你這說話,不嫌太自負了麽?老夫老矣,不敢爭雄,但今日在場的都是武林俊彥,其中更有好幾派掌門,你說他們不是英雄,不知在姑娘的心目之中,要怎樣才算英雄?”武玄霜傲然一笑,仍然麵對李逸說道:“英雄豈是隻徒恃武功?”有人叫道:“不恃武功,又恃什麽?”武玄霜道:“英雄之所以得人尊敬,最重要的是他有俠骨仁心,若然徒恃武功,那豈不成了好勇鬥狠的暴徒?”穀神翁道:“你又怎見得我們都是好勇鬥狠之徒?”武玄霜道:“這位是你們的新盟主吧?他既是你們英雄會上公推出來的盟主,那麽應該最足以代衣你們心目中的英雄了。

試問他是什麽英雄?他做了盟主,原來是想驅使你們替他一家一姓爭奪江山,這樣一米要害苦了多少百姓,哪談得上什麽俠骨仁心?”李逸怒道:“武則天荒**無道,殘害忠良,她殺了多少人,你知道麽?”武玄霜道:“她所殺的正是欺壓百姓的人,除暴才能安良,我還嫌她殺得少了!”在場群豪,過半數都是綠林大盔,武玄霜此話正是大大觸犯了他們的忌諱,登時喝罵之聲四起,雄巨鼎更是人聲叫道:“這妖婢原來是武則天派來的人,不要和她多說廢話,快快將她幹掉了便是。”

武玄霜仰天大笑道:“哈哈,原來你等英雄,就是以眾淩寡,恃強欺弱的麽?好吧,你們既要群毆,就請上來,我也看看你們究竟是怎樣的英雄?”李逸朗聲說道:“諸位請暫時退下,我來領教這位姑娘的高招!”武玄霜笑道:“到底還是盟主有些氣度,既要比武,那麽請你劃出道來。”

李逸道:“姑娘是客,主當讓客,悉依尊意便是,”武玄霜道:“我看你剛才使劍好似還使得不壞,咱們就比劍吧。

你若輸了,敢請你將這個什麽英雄大會立刻解散。”

李逸道:“萬一姑娘失乎,我僥幸勝了一招半式呢?”武玄霜笑道:“我若在十招之內勝不了你,我給在場的諸位大英雄都磕三個響頭!”李逸本來無必勝的把握,聽她這麽一說,怒極反笑,說道:“好極,好極!姑娘若然在十招之內贏得了我,我也給你磕三個響頭!”武玄霜道:“我可不稀罕你的響頭,你輸了,這英雄大會不但要立刻結束,在場的諸位大英雄,以後請也不必再在江湖上丟人現世啦!你以盟主的資格,敢代表他們答應一句話麽?”場中群雄,都見過李逸超妙的劍術,連穀神翁在內,人人都是這樣想道:“十招之內,李逸決無失敗之理!”紛紛叫道:“這話何必多說,咱們的盟主若都輸了,咱們還有臉在江湖上行走麽?”李逸得到眾人擁護,精神大振,“颼”的一聲,拔出寶劍。

立了一個門戶,沉聲說道:“話已說明、請姑娘進招!”武玄霜紋絲不動,星眸一盼,微微笑道:“我先讓你三招!”李逸氣道:“什麽,你還要先讓三招?”武玄霜道:“不錯,先讓三招,看看你這位英雄盟主的手段。

我若給你一劍刺個透明窟窿,那是我活該,不心你來為我顧慮。

大英雄,不必客氣啊!喂,喂,你怎麽還不進招?”李逸涵養雖好,亦自給她氣得七竅生煙。

長劍一指,道聲:“看招!”倏的一劍刺出,要挑開她的衣帶。

武玄霜柳腰一扭,一個“風順落花”之式,身法美妙之極,輕輕的便閃過了,冷冷笑道:“盟主身份,使的竟是這般輕薄的劍法麽?”李逸這一招未出殺手,正是為了他自恃身份,故此隻想使她略受折辱便算,哪知這閃電般的一劍,竟給她輕易閃開,還遭了她一番奚落,心頭火起,第二劍再不留情,一個“上步七星”,倏的便是一招“白虹貫日”,劍尖晃動,寒光閃閃,直刺咽喉。

武玄霜笑道:“這一劍還有點道理!”身形一晃,李逸涮的一劍從她衣袖旁邊削過,劍光給她衣袖一帶,歪過一邊,仍然沒有刺中。

李逸殺得性起,第三劍連環攻出,用的是“飛雲掣電”的殺手伸招,劍勢狠猛準疾,端的是武林中罕見的劍法,群雄張開了口,正要喝采,忽聽得“錚”的聲,李逸一招剛猛無倫的劍招,竟被武玄霜伸出纖纖雙指,一彈彈開!準備為李逸喝采的人,伸情沮喪,一個個好似泥朔木雕一般,張大了嘴巴,卻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許多武術名家心中都在暗暗嘀咕:“她怎麽也會金剛指的功夫?”金剛指的功夫,最少要練十年以上,才有小成,而且還得內功具有相當基礎之後,才能開始練習。

這武玄霜最多不過二十歲,實不知她是怎麽練的。

就在群雄驚詫、噤若寒蟬之際,武玄霜一聲嬌笑,倏的也拔出了一把三尺青鋒,柔聲說道:“盟主你小心接我十招!”“招”字剛剛出口,但見青光疾閃,她未曾移動半步,陡然間便是一劍刺來,劍勢奇詭之極!但見她劍尖顫動,竟是在一招之內,暗藏六式,連刺對方七處大穴!幸虧李逸在劍術上也有精湛的造詣,百忙中展出最精妙的護身劍法,一招“臥虎減龍”,寶劍抖起一道銀虹,儼如玉蟒圍身,遮攔得風雨不透,而且處處暗藏反擊之力。

雙劍相交,但聽得科斷金碎玉之聲,震得各人耳鼓嗡嗡作響。

原來就在這瞬息之間,他們的長劍已接觸了七下,而這不過僅僅是第一招!如此複雜多變而又迅若飄風的劍術,在場群雄,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還有一樣令李逸吃驚之處,他的劍乃是大內寶劍,是當年太宗皇帝因他師父護駕有功,賜給他帥父的。

而武玄霜所使的,不過是一把普通的青鋼劍,接觸了七下,對方的劍竟是一無傷損,看來乃是因為她出劍太快,一沾即走,自己的幼力還未透劍尖,勁力來到、寶劍的威力自是不能發揮。

李逸正自盤算抵禦之法,武玄霜又是一聲嬌笑:“第二招來啦!”李逸不敢和她搶攻,運足真力,橫劍一封,這回雙劍相接,卻是毫無聲響,武玄霜的那把劍竟似紙片一般粘在他的劍上,李逸忽覺一服力道向外牽引,寶劍不由自己的被她的長劍帶動,轉了幾轉,幾乎就要脫手飛去!李逸急忙使了個“化”字決,寶劍向前一送,順勢反抽,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敵人的粘勁,嚇出了一身冷汗!武玄霜微笑道:“好,這兩招還算不俗!”青鋼劍揚空一閃,刷,刷,刷,連環三招,劍光飄瞥,指東打四,指南打北,李逸凝神應付,三招一過,已是大汗淋漓,氣力耗了一半。

武玄霜道:“用心應付,還有五招!”第六招劍勢甚緩,但那般壓力卻是沉重難當,李逸咬緊牙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化解,武玄霜劍招一變,第七招又似飛雲掣電般的刺來!李逸急忙踏個“倒踩七星步”,左腳往右一滑,劍隨身轉,還了一招“飛瀑流虹”,他在勢窮力拙之時,居然還能使出如此精純的劍術,武玄霜心中不禁暗暗道個“好”字。

但見寒光一閃,“嗤”的一聲,李逸的衣袖已被武玄霜削去了一段,這還是由於他應付得宜,要不然這一劍作中他的手腕個可。

武玄霜道:“隻有最後三招啦,你小心應付,接得住嘛,我向你磕頭;接不住嘛,嘿嘿,你這班英雄會上的大英雄,從今之後,可別再在江湖上去人現眼啦!”李逸心情沉重之極,但見武玄霜劍鋒一展,倏然壓下,李逸橫劍一封,武玄霜明明知道他是寶劍,劍勢卻絲毫不變,輕輕一搭,雙劍平交,拿捏時候。

恰到好處,李逸竟來不及反展劍鋒削她的劍,便給她的劍壓住李逸運足真力,想推開她一劍,那裏能夠?但覺對方那一把薄得透明的青鋼劍,竟似千斤石柱一般,重重的壓在自己的劍上,非但不能推開,甚至想把寶劍抽出來也不可能,雙劍粘住,兩股大力相椎相壓,竟似鑄熔成為一柄劍了。

群雄看得驚心動魄,但見武玄霜微露笑容,氣定神閑,更顯得風華絕世;而李逸則是汗滴如雨,濕透衣衫,雙腳好似打樁一樣,牢牢釘在地上,不多一會,地上已給他踏得凹陷成槽,泥土掩過腳背,他的身軀也不住後彎,那把寶劍也隨之漸漸下沉。

李逸的身軀彎後一分,群雄的心情也隨著沉重一分,全場寂靜無聲,當真是一根針跌在地下都聽得見響。

所有的目光部注視著這兩把劍,要知道這一仗不但是關係李逸的榮辱,而且是關係著所有諸人的命運!陡然間那龍三光生忽然大喝一聲,躍出場心,朗聲說道:“這妖婢分明是武則天的人,有了她就沒有我們,各位弟兄還和她講什麽江湖規矩?”他同夥的一班綠林大盜,轟然稱是,霎時刀槍並舉,劍戟齊施,十幾般兵器同時向武玄霜身上戳去!穀神翁進退兩難,要想喝止,卻又怕李逸真個支持不住,在場諸人,連自己在內,都要退出江湖;若不喝上,則大大有失自己老盟主的身份,這個英雄大會,也就變成笑話一場!就在這極度緊張之際,武玄霜一聲嬌笑,青鋒劍倏的移開。

李逸正在施展千斤墜的功夫支持,壓力驟消,他的全身勁力都向地下丘去,登時雙腳深陷,過了膝蓋!但見武玄霜在刀槍劍戟圍攻之下,身子淩空飛起,朗朗笑道,“好呀,我今日見識你們這班英雄的本領了!”青鋒劍淩空刺卜,劍花朵朵,宛如黑夜繁星,殞落如雨!登時揚起了一片慘厲的叫聲,武玄霜喝道:“我不要你們的性命,可也不能再讓你們作惡!”原來在這瞬息之間,她己一連刺傷了七名窮凶極惡的綠林大盜,她出劍的狠辣,端的是世罕其倫,每一劍都是刺中對方的關節要害,雖然不足致命,但那身武功卻已廢了。

龍三發急大叫道:“線上的朋友並肩上啊!”圍攻者愈來愈多,武玄霜運劍如風,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轉瞬間又刺翻了幾名好手,但重重圍攻,急切之間,亦是難以殺出重圍。

激戰中一柄單刀斜刺殺到,武玄霜反手一劍,竟然給他擋開,這是洪澤幫的幫主單天雄,龍三趁勢一鉤,將武玄霜肩上的衣裳破一片。

這個龍三乃是穀神翁的得意弟子,左手使虎頭鉤,右手使擯鐵拐,江湖豪傑一半是因為他的武功確實高強,一半則因為看在穀神翁的份上,對他甚為尊敬,他的名字叫做龍紹聖,排行第三,大家便稱呼他做龍三先生而不名。

武玄霜怒道:“好呀,你們倚多為勝,我非叫你們都繳械不可!”青鋼劍揮了一道圓弧,當的一聲,先把單天雄的那柄單刀削斷,龍紹聖變招得快,虎頭鉤的鋼牙也被削去了兩齒,不禁駭然,疾退三步,就在這一瞬間,群豪麵前突然飛起了一片彩霞,武玄霜手上已多了一條綢帶,紅綢翻卷,眼花繚亂,片刻之間,已有七八條兵器被她卷去,擲於地上,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龍三叫道:“楊寨主,葛六哥,鄧前輩,你們來呀!”這幾個人都是在場的一流高手,剛才因為顧著身份,不願參加圍攻的。

這時被龍三先生點名叫喚,礙於情麵,隻得出戰。

再加上其他圍攻的好手,立即把形勢穩住,又把武玄霜陷進了重圍。

武玄霜揮綢舞劍,劍光揮霍,綢影翻飛,不時有人慘叫倒地,兵器飛空,戰到激處,但見劍氣縱橫,漫空綢影,四麵八方都是武玄霜的影子,一個人就似化身數十百人一般,龍紹聖合數大高手之力,才堪堪堵截得住。

激戰中武玄霜忽地發聲長嘯,頃刻之間,密林深處也有嘯聲與她相和,一長一短,清脆非常,武玄霜笑道:“除惡務盡,待我也喚來兩個幫手!”此言一出,群情聳動,心中都在想道:“隻她一人已難應付,她請來的幫手,那定然是更加厲害的了!”嘯聲一停,草坪上現出兩個少女的影子,鶯聲嚦嚦的問道:“小姐呼喚,有何差遣?”這兩個少女年紀都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上官婉兒在石筍縫中望出,依稀認得這兩個人正是武玄霜的丫環。

群雄見是這樣的兩個女孩子,都不禁一怔,隻聽得武玄霜吩咐道:“明珠,如意,你兩個替我把這些大英雄的兵器盡都繳了。”

這次參加英雄大會的約有一百多人,龍紹聖分了一小半人去圍攻武玄霜,一聽這話,才知道這兩個女孩子竟是武玄霜的丫環,而武玄霜竟吩咐丫環來繳他們的兵刃!他們都是各霸一方的人物,幾曾受過人如此藐視?登時群情洶湧,紛紛喝道:“好呀,看你如何繳我的兵刃?”但見那兩個少女自備舞起一條綢帶,也學她們小姐的樣子,用紅綢來卷兵刃,她們的功力雖然遠不及武玄霜,但在場的好手,大都去參加圍攻武玄霜,剩下來的不過是些二三流的角色,這些人那裏識得厲害,一湧而上,明珠如意這兩個小丫頭格格一笑,叫道:“謹領小姐吩咐,若是不成,小姐,你再來幫忙。”

笑聲中兩條紅綢盤旋飛舞,矢嬌如龍,山東飲馬川楊寨主的一柄厚背斫山刀首先被明珠的紅綢卷走,這柄斫山刀重達四十八斤,被她一卷擲出,聽在一塊石頭上,登時將石頭劈開為二,接著長槍、大戟、鐵拐、金鞭、鋼刀、銅鐧之類的兵器,紛紛被紅綢卷走,各種兵器滿空亂飛,有幾個來不及閃避的竟給自己人的兵器誤傷,群雄陣勢登時大亂!武玄霜縱聲長笑,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迫得圍攻她的幾個好手放寬圈子,倏地飛身掠出,展開極迅疾的身法,揮綢舞劍,痛下殺手,遇有那兩個小丫頭難以應付的人,她就突如其來的輕輕一劍,劍尖一劃,必然將對方的虎口劃開,那兩個丫頭趁勢卷走他的兵器,當真是勢如破竹,片刻之間將群雄殺得落花流水,兵器撤滿一地!有幾個一流高手,例如白馬觀主黃鶴道人,歸雲莊主農家逸等格於身價,始終不肯參加圍攻,見此情形,麵麵相覷,搖頭歎道:“如此英雄大會,當真是笑話一場,咱們還在這兒做甚?難道我好意思去跟別人的丫環較量嗎?”白馬觀主和他的帥弟首先離場,接著有好幾個一流高手也跟著飄然而走,這一來形勢更亂。

激戰中龍三先生奮身而上,左手虎頭鉤鎖拿明珠的手腕,右手镔鐵拐橫掃如意的柳腰,這兩招用了全力,威猛之極,但卻被武玄霜搶快一步,紅綢一展,將他的虎頭鉤镔鐵拐全都卷去,長劍一展,“嚓”的一聲,將他的肩頭刺了個透明窟窿,連琵琶骨也挑斷了,冷冷笑道:“你是煩頭的人,好吧,我叫你在十年之內,不能恢複武功。”

群雄見此威勢,無不膽寒,忽聽得一聲大喝,隻見穀神翁髯眉怒張,飛身一躍,落在場心!武玄霸笑道:“到底把老盟主請出來了,哈哈,小女子何幸得以遍會天下英雄,這一仗可真有意思。”

穀神翁神威凜凜,大聲喝道:“你們都給我退下!”雙眸炯恫,迎著武玄霜的目光,冷冷問道:“你是何人門下,父母是誰?”武玄霜“噗嗤”一笑,說道:“你又不是想讓位給我,何須查根問底?我可沒有別人那麽高貴的身份,”語氣暗諷穀神翁扶助李逸做盟主的事。

穀神翁“哼”了一聲,麵色一沉,道:“你不說也罷,咱們就公公道道的較量一場,你若勝得了我,江湖道上,從此就再也沒有我穀神翁這號人物。

你若輸了呢,姑娘,那麽對你不起,我也要廢掉你的武功!”原來穀神翁見她武功如此高強,想來想去,猜不出她是何人門下,但卻深知那必定是極難惹的人物,故此想先杏問清楚。

武玄霜一聽,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笑道:“好極,好極!我正想請教聞名天下的躡雲劍法。

你放心吧,有多少本領盡管施展便是。

我絕不會請師長為我報仇。

請拔劍!”穀神翁冷笑道:“你贏得了我這雙肉掌,我再用劍也還不遲!”武玄霜道:“既然老盟主定要伸量我,那就請恕我不客氣了!”紅綢一展,疾卷而來,穀神翁有意賣弄,五指並攏,待那紅綢卷到,驀然一劃,隻聽得聲如裂帛,綢帶的一端,被撕成五條,可是穀神翁的手腕也被拂了一下,亦自感到一陣酸麻。

武玄霜讚道:“好一個金鋼指的功夫!”紅綢翻卷之下驀地青光一閃,一招“玉女穿針”,便朝穀神翁肩後的“風府穴”刺到,兩人本是對麵麵立,武玄霜一下子便繞到穀神翁背後,身法劍法,端的是快得驚人。

那知穀神翁的躡雲步法更為超妙,武玄霜劍光一閃,他已移步換形,反了一拳,骨節格格作響,手臂突然暴長半尺,竟然從武玄霜意想不到的方位擊來。

武玄霜機憐之極,一劍溯空,劍招立變,儼如蜻蜓掠水,燕子穿雲,竟在間不容發之際,從穀神翁右側竄出,身隨劍走,劍隨身轉,瞬息之間,便接連攻了三招。

穀神翁見自己這突然齧的通臂神拳,竟然也給她避過,心中亦自佩服。

激戰中武玄霜忽地叫道:“明珠、如意,我可沒有叫你們住手呀,你們呆在這裏做甚麽?”原來場上群雄與及那兩個小丫頭,都給他們這場比武吸引住了,不自覺的都停下手米。

這時給武玄霜一言提醒,那兩個小丫頭渾動紅綢,侍得群雄驚覺之時,早又有幾條兵刃被她們卷走了。

酣戰之中卻有一個人黯然神傷,悄悄的從人堆中覓隙穿過,似乎這場大戰與他無關似的。

這個人竟是被推舉為新盟主的李逸!李逸初來之時是豪氣幹雲,雄心勃勃,此際卻是精神頹喪壯誌冰消。

心中想道:“集天下‘英雄’之力,縱然打敗了幾個女子,又有什麽意思呢?”再一想到今日來參加“英雄會”的,大半是為了功名利祿而來,還有一些則是濫芋充數,被龍三這一夥人臨時拉來,以壯聲勢的角色。

真正的英雄豪傑,那是少之又少!有限的幾個高人,如歸雲莊主、白馬觀主等人又已飄然而走,隻剩下一個穀神翁在支撐場麵,肉己心目中轟轟烈烈的“英雄人會”,竟變成了笑話一場,默念,“傷心宇內英豪,盡歸新主;忍見天京神器,竟屬他家,”這兩句話,緬懷王室光榮,惆帳“義旗”難舉,不禁黯然神傷,遂也俏悄走了。

這時場中混戰正酣,群雄被那兩個丫頭打得昏頭昏腦,大家都在凝神應付,竟沒留意到他們的新盟主出走。

李逸的本領比起武玄霜的丫環自然是高明得多,但一來他已心灰意冷,二來他也不肯貶低身份去和武玄霜的丫環較量,因此隻以輕靈的身法,避開了紅綢的翻卷,刀槍的突擊,在人叢中覓隙穿過,剛剛穿出混戰的核心,忽聽得武玄霜一聲長笑,穀神翁怒聲喝道:“好呀,你今日迫得老夫用劍,可莫怪我再不留情!”原來穀神翁和武玄霜惡戰了數十回合,穀神翁功力雖然較高,但到底是上年紀的人,稍輸靈敏,武玄霜又溜滑之極,隨機應變,每每在極凶極險之際,以巧招避過,穀神翁身懷一樣絕技:通臂拳、金鋼指和躡雲劍,而今舍劍不用,但憑拳指兩大絕技,竟是奈何不了敵人。

穀神翁這十年來從沒有用過劍,剛才又有話在先,雖然明知若不用劍,就克製不了這少女,卻也不便拔劍。

久戰不下,心中焦躁,突然施用險招,不顧自身,左了一拳,右指一劃,同時施展通臂拳金鋼指兩樣功夫,眼見武玄霜閃避不了,勢將兩敗俱傷,卻忽聽得武玄霜哎喲一聲,青劍紅綢同時拋出,武玄霜這一怪招大出穀神翁意外,左手手腕竟給紅綢重重束著:穀神翁運起神功,大喝一聲,右指一彈,彈開了武玄霜的青鋼劍,左臂一振,束腕的紅綢裂成片片,武玄霜飛身一縱,接過了空中飛來的長劍,嬌聲笑道:“承讓一招,但我的紅綢被你裂成碎片,姑且算你扯平了吧。”

穀神翁勃然大怒,這時他才剛剛拔出劍米。

李逸見穀神翁竟要放劍,謠了搖頭,不欲再觀,疾向前走。

走出草坪,剛欲登山,忽見前麵的一塊大石,石縫中十幅紅綢飄出,李逸怔了一怔,叫道,“誰在裏麵?”叫聲未停,匕官婉兒一躍而出,叫道:“李逸哥哥,是我,是我!”這一刹那,李逸幾乎疑心是在夢中,自從那一次巴州夜變,兩人分乎以來,李逸無時無刻不在為上官婉兒提心吊膽。

原來那天晚上,李逸先到已州,得到龍三先生的通知,叫他到城外一個秘密的地方,去會見穀神翁,商談峨嵋金頂英雄大會之事。

李逸不便告訴上宮婉兒,故此等到上官婉兒也在他那一問客店投宿之後,他留下一個“有事外出”的便條,便匆匆走了。

哪知廢太子李賢當晚便被刺殺,而且惡行者與毒觀音參與其事,李逸事後得知,深怕上官婉兒也被卷入漩渦,遭了惡行音與毒觀音的毒手,每一念及,深深自疚,覺得自己雖然有緊要的事情,也不該拋下她一人獨在已州。

這個多月來,李逸當真是魂夢不安,卻不想突然在這個地方,這個場合,竟然見著了上官婉兒。

李逸呆了一呆,“婉兒”兩字還未曾叫出,忽有一人疾如奔馬,驀地跑來,伸出缽大的拳頭,向上官婉兒便是攔腰一擊!這個人乃是雄巨鼎。

他那裏知道上官婉兒與李逸情同兄妹,他突然見到上官婉兒從石筍縫中竄出,隻道她也是武玄霜預先埋伏的丫頭。

他對李逸忠心耿耿,生怕上官婉兒會襲擊李逸,故此先發製人!李逸急忙喝道:“住手!”哪裏還來得及?隻見雄巨鼎的拳頭已堪堪打到上官婉兒身上,李逸飛身撲救,就在這一刹那,忽見紅綢一閃,一個少女怒聲斥道:“誰敢害我小姐的朋友?”紅綢一翻一卷,登時把雄巨鼎水牛般粗壯的身軀卷了起來,摔出數丈開外,可是上官婉兒也被雄巨鼎打暈了。

這個少女乃是武玄霜的丫頭如意,她比李逸先一步趕到,摔倒了雄巨鼎,立刻回身來鬥李逸,怒聲罵道:“好不要臉的什麽英雄盟主,為什麽欺負一個不懂武功的小姑娘。”

李逸哪有時間分辯,剛剛閃開了那丫頭頭的幾招殺手,場中群雄已有若幹人發現了李逸,紛紛跑來,李逸叫道:“誰都不許傷害地上的這個少女!多謝你們擁戴,我卻沒有麵目做你們的盟主了!”飛身一掠,從如意頭上疾飛而過,直上峰巔,如意和追來的諸人都大感意外,但見李逃的背影,倏忽之間,已消失在密林茂草之中,如意記起了小姐的吩咐,一個轉身,揮動紅綢,義來卷群雄的兵器,將他們迫得步步後退,遠遠地離開了暈倒的上官婉兒。

李逸登上了高峰,向下俯視,但見場中激戰正酬,穀神翁和武玄霜的兩柄長劍矢矯如龍,劍光糾結,劍氣彌漫,正自鬥得難分難解。

李逸長長的歎了口氣,心中本想一走了之,但卻仍然還是停下了腳步。

這時穀伸翁和武玄霜已鬥到百招以上,雙方劍法有如暴風驟雨,越來越緊。

穀神翁以拳、劍、指三絕伎稱霸武林,尤其在劍法上更有獨特的造詣,他所創的劍法名叫“躡雲劍法”,當真是移步換形,動劍變招,追風躡雲,極得輕靈翔動之妙。

但武玄霜的身法展開。

亦是翩如驚鴻,矯若遊龍,劍勢有如抽絲剝繭,綿綿不斷。

雖然略處下風,仍然抵擋得住。

穀神翁是武林盟主的身份,這十年來,不論與誰對手,已不屑使用兵器,如今是做了盟主之後,第一次用劍,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竟然久戰不下,深感麵上無光,心頭動怒,力透劍尖,一記絕招殺出,武玄霜橫劍一封,但聽得劍尖上“嗡嗡”一陣嘯聲,兩枝劍都給對方蕩了開去,不過武玄霜的劍上卻多添了一處缺口,武玄霜吃了一驚,心道:“這老匹夫的功力果然是遠勝於我!武玄霜固然力驚,但穀神翁的驚詫,亦不在她之下。

他本以為這一下定能將武玄霜的長劍震飛,那知還是給她擋住了,兩人催緊劍法,又個了十餘廿招,武玄霜機靈之極,劍勢虛多實少,一沾即走,瞬即百變,避免和穀神翁硬打硬拚,這樣遊鬥的結果,雖然仍是穀神翁占上風,但看這情形,穀伸翁亦自心知,非鬥到一千招之外,隻怕難分勝敗。

激戰中忽然聽得導聲曳空,仿若尤吟虎嘯,穀伸翁心頭一凜,但聽得有人哈哈笑道:“穀老弟,十年未見,你的劍法進境如何?小兄來看你了。”

聲到人到,場上群雄,駭然注目,隻見來的人一襲青巾,身上的一件青色長衫,臉上也透出一層青氣,不知怎的,一見之下,就令人覺礙惴惴不安,而且,這人的相貌看來還未到五十年紀,劾下有幾根長髯,狀如落拓不羈的名士,論相貌,似比穀神翁年輕得多,但他卻叫穀神翁做“老弟!”群雄注目之下,隻見穀禪翁的麵色白裏透紅,劍招漸見淩亂,那青衣人看了片刻,搖了搖頭,朗聲吟道:“神翁自負躡雲劍,金頂爭雄得勝無?隻怕虛名真誤你,平添笑話落江湖!”穀種翁麵色越發漲紅,原來這人名叫符不疑,乃是武林中的一個隱士,行事頗為怪誕,穀神翁和他以前甚有交情,隻為一次他譏評穀神翁的劍法,穀神翁和他吵了起來,兩人不歡而散。

一別十多年,不料而今,他也突然來到了峨嵋金頂,又恰恰碰到了穀神翁和武玄霜比劍,因此一到場便作打油詩來嘲笑他。

穀神翁被符不疑嘲笑得麵紅耳赤,高手比鬥,那容分心,隻聽得嚓的一聲,青光閃處,武玄霜一劍從他頭頂削過,穀神翁霍地個一個鳳點頭,堪堪避開,隻差半寸,險些就要給她削去一層頭皮,符不疑又大笑喝道:“險些送掉老頭皮,如今低首拜娥眉!”武玄霜接著笑道:“盟主雄風隨逝水,笑煞天山符不疑。”

場上群豪對符不疑是久聞其名,卻不認識其人,而今一聽,這個怪客竟然是符不疑,都不禁大吃一驚。

穀神翁也暗暗嘀咕,心中想道,“原未他們是相識的。

這個女娃子敢直呼其名,膽量不小。

她的師父究竟是誰呢?”心中不寧,劍法更亂,他本來是勝武玄霜一籌,這時卻反而給武玄霜迫得步步後退。

符不疑人笑道:“穀老弟,你這場比劍早已輸了,還比什麽?不如咱們哥兒倆去喝杯酒吧!”穀神翁見邀來的幾個高手都己飄然而走,連新盟主李逸亦不知去向,一想這場比劍還有什麽意思,當下心灰意冷,格什了武玄霜的一劍,立刻跳出圈子,飛奔下山。

符不疑叫道:“喂,等等我呀!哈,你不肯等我?好,咱們就接著比一場輕功!”嘻嘻哈哈,追穀神翁去了。

這兩人輕功高絕,符不疑的笑聲還在山穀之中回旋,他們的背影卻早已不見。

新舊盟主都上了,群龍無首,場中大亂。

武玄霜叫道:“明珠、如意,你們還沒有將這班大英雄的兵器繳完嗎?”如意答道“差不多啦!”武玄霜道:“繳完了械,就給我把他們的武功全都廢掉。”

此言一出,隻聽得嘩嘩啦啦一片聲響,還未曾被繳械的人都把兵器拋掉,四散奔逃,隻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

武玄霜仰天大笑,說道,“英雄大會,風流雲散,省卻咱們一番氣力,就讓他們去吧。

明珠,你給我看看上官妹子去。”

李逸在峰碩目睹,見英雄大會瓦解冰消,心頭悲痛之極。

黯然歎道:“不錯,這場比劍我是早已輸了!不是輸給了這個女子,而是輸給了武則天。”

心念未已,忽見武玄霜也奔上山來。

李逸心頭冰冷,豪氣全消,不願和她再戰,急忙從乃一麵下山。

上官婉兒被雄巨鼎擊暈之後,迷迷糊糊中似覺有人給自己推血過宮,也不知過了多久,悠悠醒轉,隻見陽光耀眼,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回憶昨夜種種情事,真如做了一場惡夢。

睜眼看時,草坪空蕩蕩的除了自己之外,連鬼影也不見一個,兵器卻散滿了一地,刀槍劍戟,什麽都有。

上官婉兒歎了口氣,想道:“這個英雄大會,如此散了也好。

隻是那個武玄霜,她為何將我救了,卻又將我拋在這兒?”眼光一瞥,忽見身旁的一棵樹上。

有劍尖所劃的幾行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