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無名山顛,烈風陣陣。

一紙紅sè粉箋。

無痕**捏著這張紅sè粉箋,仿若一不留神這張紙就會憑空飛去一般。

無痕看著手中的紙箋,心中沒有太多的驚訝。昨夜山盟海誓的戀人今ri傳書相思一點也奇怪,人都是這樣的。

無痕是個土匪,而且是個又窮又不出名的土匪。在某年某月某ri一次為了吃飽而打劫的行動中,他和他的夥伴搶到了許員外的女兒。

就在夥伴們邊大嚼邊商議要多少贖金時,無痕發現他愛上了許小姐。

溫婉的麵容,輕飛的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相視,隻是一夜。

他帶著她逃出匪窩時,她依在他的懷中,約下了下次見麵的時ri地點,附帶了一個可以讓一個男人想念幾年的幽幽眼神。

時ri是今ri,地點在無痕現在的腳下,許小姐沒有來,來的是一個拿著紅sè粉箋的男人。

紅sè粉箋上寫著是纏綿的情話,情話背後,是那個送信而突然抽刀撲上的男人。

無痕低下頭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他自己的刀在他自己的身體裏。

無痕把紅sè粉箋折好,放在嘴裏,吃了下去,味道並不好。他對那個生命正在急速流逝的男人問道:“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那個男人眼睛明亮了一點,微弱的說道:“你能通知我的妻兒,我……”

無痕打斷他的話,哼道:“我是問你許小姐還有沒有口信?”

那個男人死了。

無痕把那個男人丟下山去,如果有人能在那個男人還算新鮮時找到他,無痕可以擔保,那個男人看起絕不會像人。

情深則會無情,愛的太多則會怕痛,無痕想起這句話,用來形容現在的他真是太恰當了。

事隔多年後,許小姐問無痕:“當時你隻是個小土匪,殺手為什麽沒能殺掉你?”言語之中恨悔既有。

無痕笑道:“我早知他是來殺我的。”

許小姐驚訝道:“你……”

無痕轉身離開,大笑道:“你難道會讓一個土匪相信一個嬌小姐會約她的愛人在山頂幽會嗎?你爬的上那座山嗎?你那時根本不想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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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嶺南,豔陽當天。

飛霜雙足濯在水中,清涼的小溪帶走了飛霜的一絲暑氣。很美好的感覺,飛霜滿足的哼起了歌,沒有什麽比親近自然而更讓人心情舒暢了。

遠遠的有人呼喊著她的名字,飛霜微微的歎了口氣,偷懶的時刻過去了。飛快的穿上羅襪,套上繡鞋,雖說是一雙天足,但依然非常漂亮,在穿上羅襪的瞬間,飛霜握著自己嬌小潔白的玉足,不由癡癡想道,將來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來撫摸讚美這一雙美玉?

花園小道,微微福氣的小姐邁著一雙纏過的小腳,遠遠罵道:“死丫頭,又在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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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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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一,江南,楊柳依舞

飛霜做為陪嫁隨小姐嫁來江南後,煩擾一直不斷。

男人都有這樣嗎?她問自己。家中的男主人們看她的眼神讓她怕怕的。

今天府裏來了少爺的一位朋友,具說富的流油。飛霜想到這兒,暗暗的笑了,這位客人一定也胖的快流油了吧。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客人年紀很輕,絲毫沒有流油的意思。少爺小姐陪客人在花園聊天,飛霜在一邊打扇。

客人用一種直接而凶狠的眼光望著她,凶狠?飛霜是這麽認為的,因為她覺得她可以看到這個男人的心裏。

少爺一直想收飛霜入房,但被小姐攔著,野心未得,小姐也不是真的不關心和她一起長大的丫鬟,而是怕開了這個頭,她夫君無法無天了。

此時,少爺看著客人對他的話不搭不理,隻是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丫鬟,心中大怒,若不是有求於此人,一定會拂袖而去。

一時之間,涼亭之中無人再語,微風吹過,草木沙沙。

飛霜感到害怕,對未知的事害怕是女人的權利,她抬起頭,雖然丫鬟沒有驕傲的理由,但她想告訴他,你做夢。

“我要她。”這句話在飛霜耳中劃過,飛霜整個兒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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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一,江南,柔風環腰。

無痕三年來發揮自己的聰明機智,別人認為的yin險狡詐成為了江南最大的鹽商,但他懷念過去為了一頓飯而奔勞充實的生活。

今天一位敗家子希望加入自己的商號,以賺錢支撐已快敗落的家業,無痕對這種無能的人沒興趣,他不少人用,少的是人才。

無聊逼他參加這位敗家子的宴會,無痕希望能有點有趣的節目。

宴會結束後,無痕發出感歎,無聊的ri子見到無聊的人參加無聊的宴會真是太無聊了,如果說還有比這更無聊的,那就是在這些之後加上和無聊的人在花園商量一件不會有結果的無聊事。

無痕打算正麵拒絕他,無痕並不是個無聊的人。

此時他看到了一個丫鬟,這個丫鬟改變了這無聊的ri子,他打算把這個ri子訂為記念ri,記念第一次看到這個丫鬟。

他仔細的看著這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鬟,盡量讓眼中放出讓小丫鬟覺得愛憐的光芒,可惜在別人眼中,這種光芒是綠sè的。

那個小丫鬟並沒有在他的注視下不安,至少他看不出,小丫鬟抬起白淨的小臉,眼中是不要二字。

無痕不喜歡別人左右他的思想,他在微風吹過草木的沙沙聲中說道:“我要她。”

無痕看到聽到這句話的丫鬟臉上出現痛苦的神情,心中一動:“她有意中人?”

結果是最終無痕得到了這個丫鬟,無痕很滿意,但他發現在他答應敗家子加入商號時,那個敗家子眼中還是閃過一絲妒忌的神sè,無痕暗暗決定要讓他家敗人亡,無痕不想自己身邊有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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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無痕府,彎月如牙

飛霜獨坐在環廊之中,麵對著魚池發呆。那個人,她現在的夫君,無痕帶她回來很久了,卻從沒有碰過她,也沒有說過話,她對著這個男人很迷惑,也不喜歡他。她心中的愛情不是這樣的。

一條紅sè的鯉魚躍水而出,打碎一池月光。月光照在紅sè的鯉魚身上,魚兒仿佛閃著金光。

飛霜輕啟朱唇,唱道:“魚躍於水浪飛,月碎在天光動。月照紅鯉金輝輝,卻在池中長歎。”

無痕無聲的站在飛霜身後,他喜歡看她發呆的樣子。此時聽罷飛霜唱了這半首《西江月》,不由心中一痛。

他自後抱住飛霜,飛霜一驚,回首見是他,沒有反抗。無痕香玉滿懷,低聲道:“你隻知魚月沒有zi you會愁苦,何知池水也會因為不得安寧而難過。”

飛霜轉頭看著無痕,無痕在她眼中微笑道:“如果給魚月zi you,那麽魚兒多半落為菜肴,明月也找不到表現自己的機會,何苦難為自己?如果害怕失去,不如自己緊握。”

飛霜第一次認真的看著無痕,輕聲道:“哪怕落為菜肴,也勝過毫無zi you。”

無痕訝然失笑,搖搖頭道:“你在我這兒會有zi you的,因為你不是紅鯉,我也不是這個小池塘。”

飛霜答道:“紅鯉不是紅鯉,池塘卻還是池塘。”

無痕很早就明白和別人爭辯是沒有好處的,要用行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坐到了橋廊上,把飛霜抱在懷裏,ri光斜照著兩人,飛霜一陣心浮,但仍覺得很溫暖,這種時刻沒有一個女人能真心拒絕的。她安慰自己道,就是老鼠也是有優點的。

無痕開始講他的過去,不論飛霜喜不喜歡聽,他希望飛霜了解他。

飛霜很喜歡在這種時刻聽一個也許不太討厭的男人說他的過去,一個從孤兒到土匪到把握鹽道的富商的過程。

鯉魚沉入池底,夜蛙在吵,眾蟲在唱,依靠的男人喃喃低語,連蚊子也隻咬無痕而不咬她,無霜突然覺的,這個男人也許真的不討厭。

無痕說完了,心中很感動,飛霜一直靜靜的聽著,偶爾在他懷中擰動幾下,隻會讓他覺的溫馨,他暗暗對自己說,這樣的女人才是男人的歸宿。男人有時真的很累。

夜深了,飛霜希望無痕抱她回房,但無痕隻是輕輕的把她放回原處,像來時一般沉入黑寂。飛霜心中有一點點失望。

無痕強忍著把飛霜抱回房的意念消滅掉,隻是因為飛霜可能另有情人,他並不肖欺負一個女人,他的耐心很好,也知道他們終有一個結果,隻是結果不一定是他希望的。他選擇了等待。

飛霜暗想:“他是個土匪?他為什麽要告訴我,不怕我出賣他嗎?”但那個男人真誠的語氣不容懷疑。飛霜搖搖頭,又想道:“土匪和丫鬟,挺配的。”想到這兒,臉紅紅的。

飛霜看了看天空中已偏西的月,又打算俯身看一下能否找到剛才的那隻鯉魚,她想感謝它們一下。

就在飛霜府身時,夜露秋濕,她手兒一滑,頭重重撞在欄杆上,昏了過去,身子慢慢溜進了魚池。

無痕遠遠聽到一聲悶響,停了一下,又聽了聽,無聲,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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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二,城外暮園,yin雲滿天

“你為什麽要自殺?”無痕對著秋霜的墓碑問道。

秋風了無痕,飛霜落滿天。

“其實你隻要告訴我你想離開,我一定會同意的,真的。”

“何苦呢?你一直不明白,你是一隻魚,我也是一隻魚,隻不過剛好我們生活在同一個水池裏,魚必須有水池的,因為魚追求的就是水池,一個大一點的水池……”

無痕撫摸著墓碑,低聲道:“也許我錯了,我應讓你自己去喜歡水池而不是強迫你去喜歡……”

其後,無痕散盡家財加入軍伍,做戰悍不懼死,曆十年軍伍生涯,升任國武將軍,後領軍與蒙古人聯手,大破金軍,坑戰俘四萬,克七城,權傾一時,加封定西伯,班師回朝。

再後,無痕偽造許員外一家通金證據,將其九族全誅,傳聞刑前,夜訪許員外之女一麵。許員外一家行刑時,無痕飲酒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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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無痕辭官歸隱,卒於江南某城外墓地,時年七十有三。終身不娶,無子,朝庭加封yin遠候,溢智。

全文完

人追求的是什麽?大點的池子?或是生死相依卻在池子裏的另一條可愛的魚兒?什麽時候能克服局限?是不是遊出這個池子卻發現,你現在所處的是一個更大的池子,而且,連另外一條魚也找不到了……人生的目的何在?追求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