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帳前空地上,鴉雀無聲。

伊莎貝爾上前傳音問道:“是死是活?”

克裏看了他一眼,眼中泛起的血絲消退了下去,把丹茜打了個橫抱在懷裏,道:“沒死,不想你為難!”

伊莎貝爾不再傳音,嘻嘻一笑低聲道:“也不會怎麽為難!”

克裏看了看四周那些驚的瞪目結舌的軍官士兵,笑道:“這兒不方便講話,回頭我來尋你!”

伊莎貝爾怔了一下,問道:“你要……”話未曾說完,克裏已然向營外奔去。伊莎貝爾怎麽可能甘心他這麽忽來忽去,她帶著幾份惱怒伸手去捉克裏,卻捉了個空,手穿過了克裏的一個虛影,外圍的眾軍官士兵隻覺一陣狂風撲麵,一個黑影急速從身側竄過,想反應也都來不及,更不要提攔他了。

伊莎貝爾一抓失手,卻也不敢下令讓手下攔截克裏,人的名樹的影,克裏現在魔名如同烈ri中天,她也忌上幾分,她不下令,屬下自也不會多事!不久,克裏便出了軍營,徑自往了荒辟之處去了。

克裏速度極快,驚的幾隊雅格遊騎如同白ri見鬼,不過無論克裏如何加力,甚至穿山入林,卻也甩不掉天上那緊緊追隨丹茜的雪雕。

奔出了三十餘裏後,克裏把丹茜往地上一放,舉目望天,隻見那雪雕在天上盤旋,也不下來,料來它通靈xing,知道這一下去,十有**非給克裏生撕了不可。

克裏等了一會兒,不見那飛禽下來,也自盤膝而坐,隻是看著身前如同熟睡了一般的丹茜。

丹茜的眼睫毛不停抖動,好似在做什麽惡夢,那俏臉兒上一對細眉不時的皺在一起,這個表情像極了默然兒生氣的時候,卻讓克裏看的幾乎癡了。

丹茜喘息漸漸的快了起來,身子也倦成一團,好像非常害怕什麽,克裏驚醒過來,看她可憐,伸手把她拖到懷中,盡了最大努力把自己狂暴的真力變的柔和一點,緩緩渡給丹茜,幫她平複心神。

丹茜的神sè放鬆下來,在克裏懷裏扭動了幾下,好像一隻小貓一般,不過剛才存在眼中的眼淚卻是流了出來,克裏心下大是不忍,伸手想給她擦一下眼淚,卻見自己兩手烏黑,不知什麽時候粘滿了泥土,隻得解下自己脖上的領巾,輕輕蘸去丹茜臉上的眼淚。

丹茜倦在他懷裏睡的正熟,克裏也沒怎麽打算叫醒她,這麽靜靜的守著她居然可以讓克裏有種默然兒活過來的感覺,這讓他感到非常的舒服,心中不停翻騰的不平之氣卻也好像消散了不少。

太陽漸漸西斜,樹木之間暗了下來,遠遠傳來不知是野狗還是狼的嚎叫聲,讓山林多了幾份野xing氣息。

他舉目四望,這些數年大戰不斷,山中的野獸少了人類這天敵,數量多了不少,克裏此時心中盼望來上那麽一兩隻不開眼的,好解決他的晚飯問題。

正觀望間,隻覺一隻小手貼在了他的小腹上,他低下頭,卻正對上丹茜一雙俏目。

“為什麽不殺我?”丹茜依然倦在克裏懷裏,並沒有移開的意思,也許對她來說,能有個這麽貼近克裏的機會,那麽殺死他的把握就更大了幾分。

克裏很平靜,伸手yu摸丹茜的頭發:“你是默然兒的妹妹!”

丹茜輕喝一聲:“別動!”克裏不理她,手依然往丹茜的頭上摸去。

丹茜徑自去提全身真力,想來就算打他不死,讓他重傷卻是可以的,不料真力依在,卻不聽她的指揮,她百般調用,那真力依然我行我素的在經脈間流動。

克裏的手停了下來,不是懼怕丹茜,卻是他想自己的手很髒,沒敢摸下去。

丹茜無技可施,眼淚奪眶而出:“你對我做了什麽……對我做了什麽?”

克裏吸了口氣,目光移往別處:“你的真力我封住了,我想這對你對我都好,不是嗎?”

丹茜眼淚流了一臉,掙紮著要從克裏身上爬起身來,克裏也不阻她,任她滾到一邊,不過看著她那一身白衣沾上了汙泥,微微心中有點不舒服!

“為什麽不殺我?”丹茜依然追問。

“因為你是默然兒的妹妹!你很想我殺了你嗎?”克裏有點兒不耐煩了,自己不殺她難道還錯了不成?

“我不相信,師傅就像我們母親,你連她也殺,怎麽不會殺我?”丹茜身上酸麻漸消,禁了她的真力並不影響她的一般活動,現在氣血行開了,她扶著小樹站了起來。

克裏聽她質問,一聲語塞,許久之後緩緩道:“你很像你姐姐……”

丹茜長倒吸了一冷氣:“瘋……瘋子……你為了她不殺我……又為了她殺了神殿數百人……她不會原諒你的!”這個男人一顆心都掛在一個死人身上,連一條xing命這般大事,都用這種可笑的理由來判斷,不是瘋了那是什麽?

克裏沒生氣,歪了歪頭,道:“不錯,我想你姐姐離開我的那一刻,我就瘋了!”

頓了頓,他補了一句:“也許是你們太傻,才認為我是瘋子……”

丹茜眼淚像無窮無盡一樣的流,這讓克裏覺得很親切,流淚不是懦弱的表示,而是感情豐富的一種表現,他不會瞧不起流眼淚的人,這和那些大陸騎士不同,那些人認為流眼淚是一種可恥的行為。

丹茜打量著四周,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奇石怪樹幽影亂動,山林之間風吹樹動,沙沙怪響不絕於耳,雖說她也不是弱質女子,但麵對克裏這個把恐懼烙在她心底深處的人,又突然發現自己處在這種環境中,想不發抖都很難。

她見克裏隻是坐在那兒,丹茜開始一步步的向後退去,她要離開這兒。克裏並沒有阻攔她,隻是望著她的離開。

退出了數十尺後,樹林遮擋,丹茜已然看不到克裏了,不過卻不能平複下自己那還在不停顫抖的身子。

丹茜仰起臉來,看著天上那群星燦爛,打了個胡哨!

雪雕沒來,丹茜有點失望,不過更多的是惶恐,她知道雪雕有夜肓症,不過她仍然希望這時候雪雕在身邊,就算不能帶她離開,好歹也可以壯膽。

山風陣陣,隱隱透著些許腥氣,丹茜臉上的淚水被風吹幹,覺得涼涼的。

她折了一根樹枝,在這荒野山林摸索著向前。真力被封了,不過她反應依然很靈敏,走在這隻有星光的夜晚中,卻也沒怎麽擦著碰著。

她一直在想,為什麽自己不恨克裏?按道理來說,克裏毀了她一切,自己就算遵照女神吩咐,不能殺他,也應廢了他、封印他,讓他永世不能為惡才對。

為什麽自己下不了手呢?

我不是要殺他嗎?丹茜這麽為自己辯護,可惜連她自己的良心也不能確定自己雖然招招拚命,卻真的能一劍刺在他身上?自己見他時就存了求死之心……那為什麽他又不殺自己呢?

為了師姐……她好幸福,就算死了,也有這麽一個男人以一身之力挑戰大陸,為了她不惜一切。

真的好幸福!

丹茜想著想著,眼淚又流了出來。

她伸手又擦了一把眼淚,算了算自己已經走出了很遠了,不過可能走錯了方向,樹木反而更加茂密了,她尋了棵大樹,抓牢了樹身,雙手交疊的爬了上去,想在這兒呆到天亮,再引那雪雕來接她。

南方cháo濕,樹上也是青苔遍布,樹葉擦在丹茜的臉上,讓她覺得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暗暗祈禱,樹上千萬別有那些蛇蟲之類的東西。

人越不希望什麽東西出現時,偏偏什麽東西就會突出其來,這好像變成了一個真理。

丹茜最後一把抓住一根樹枝想要翻身上去時,還在暗暗思量著若是武技盡在,這樹一躍便上,現在卻要死命的爬,真是……

手感不對,這是丹茜的第一個反應,她抓到的東西上麵有細密的鱗紋,而且粘滑的緊,她隨手**拉扯了一下,不料手中那東西反而猛的一扯她,她驚呼一聲,從樹上被拋了下來,重重的撞到另一棵樹上,隻覺身上的骨頭好像散了一樣,不由呻吟出聲。

勉強用手撐著爬起來,隻感到一陣腥風撲麵而來,她定晴望去,嚇的呆了。

山林夜間光線極暗,她看不清,不過卻也知道,這是一隻南方特有的大蟒蛇,巨蟒隻見其首,而不見其尾,正噴著腥氣,一雙碧綠帶紫的凶眼牢牢的盯著丹茜。

丹茜慢慢撐著樹站起來,手中抓著隨手摸來的一塊石頭,她用手中的石頭和蟒蛇的腦袋比較了一下,苦笑堆滿了臉,自己手中的武器還沒有對方腦袋十分之一大,想來扔過去,對方連痛都不會有一下。

沒死在那個男人手中,卻要給這蟒蛇吃了嗎?

丹茜手一鬆,任那石頭掉在地上,死就死好了,也沒什麽可怕的,隻是被吃掉……一想到死後還要被吃掉,丹茜倒是覺得自己師傅和神殿的眾人能死在克裏手中是一種幸福了。

蟒蛇盯看了半晌,身子一展,竟然頭尾都向丹茜撲來,想來是要卷住她,然後活活絞死再行吞食。

丹茜懷了死誌,但見這般聲勢,卻也嚇的驚叫出聲,這聲音中全總都是驚恐,從這兒倒也能瞧出來,無論她現在地位如何,畢竟也隻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丹茜睜大了雙目看著那粗如水桶的蛇腹向自己迎麵撲來,轉眼間自己和身後的大樹都給那蟒蛇卷在了一起,若不是那樹撐著,料這一卷之威,就能絞碎她全身的骨頭。

她**掙紮,誰知手腳皆動不了,張嘴便咬,卻想想那一身鐵鱗的蟒蛇豈會怕她的櫻桃小口?

蟒蛇越絞越緊,丹茜的意識模糊起來,覺得胸中的氣息都被那大蛇**擠了出去。

要死了……丹茜好像看到了師姐在向她招手,還取笑她喜歡自己的丈夫。

我喜歡他?

這個問題剛剛閃現,丹茜卻覺身上壓力大減,一股新鮮的空氣一直鑽到她的肺裏。她睜開眼晴,見到那蟒蛇正反首向一個黑影撲去,卻不知那黑影如何擊怒了巨蟒,讓它始了自己這美食,要去吃他。

丹茜喘息的叫道:“小心!”

她話音未落,那蟒蛇已然被那人雙手環抱,真力迸發之下,頓時老大的腦袋爆出滿天的血花!

這一出手,丹茜認出來了,是克裏,若不是他,這天下沒幾個人能一環手間便能有這般威勢。

蟒蛇頭沒了,不過身子依然翻騰,好像受了極大的痛苦,脖頸處血向噴泉一樣四處撒著,身尾滾處,樹折石碎!克裏皺了皺眉頭,又上前一手扯住蟒尾,原地轉著圈子,把那蟒屍甩的筆直,那蛇血撒了丹茜一身,那血腥味差點讓她吐出來,她正要大聲製止時,卻見克裏手一頓,猛然把那蟒屍向地上慣去,隻聽一陣骨骼碎裂聲,那蟒屍已然軟綿綿的掉在上,一身的關節都給兩股相掙的力道拉斷了。

克裏把蟒屍扔下,也不扶丹茜起來,反而轉身在一棵樹下坐下,兩隻眼晴望著丹茜,丹茜淚眼迷糊,隻看到兩點幽幽綠光在遠處瞄著自己,一時之間,坐在血汙中的她,真正放聲大哭起來。

並不是自然而然的流眼淚,就好像受了欺負的孩子,隻是為了發泄而不慣一切的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