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八荒無意訣》是世間一等一的修行方法,是崔家屹立帝國頂級豪門行列千百年不倒的重要根基。

渡劫劍下,難以渡劫。這形容的是崔家渡劫劍的威猛霸道。

但是,渡劫劍隻是枝椏,是花朵,是最終結出來的果實。

《十萬八荒無意訣》才是主幹,是靈魂,是深入泥土不停地給枝幹輸送養份的重要根基。

《十萬八荒無意訣》分為九段,崔照人隻練習到第五段。即便是這第五段,就已經是西風帝國了不起的人物了。接管帝國監察司三年,立下赫赫戰功,深受西風皇室的器重。

二十幾歲的年紀,卻已經走到了很多人一輩子才能夠到達的高度。崔家還有不少四五十歲或者六七十歲的垂老之人還難以越過三段走入更加高深玄妙的中級階段呢。

李牧羊想要讓崔照人死,崔照人也有著同樣的想法。

在他一句話沒有說完的時候,身體就已經化身十萬。

在你才剛剛聽到他拔劍的聲音時,手上那把通天劍就已經幻化無數朝著李牧羊籠罩而去。

崔照人不是蘇榮,蘇榮的《搬山拳》五虛一實,隻有那實處一拳才是致命殺招。

崔照人的十萬身影每一道是虛的,也每一道都是實的。

你要麽每一劍都能夠阻擋,隻要擋不住一劍,你就會被這一劍給斬成煙塵。

以一敵萬,一人擋下十萬劍。這豈是人力可為?

十萬道人影連成一片,籠罩半個天空。十萬把長劍劍氣縱橫,竟然擋下了那暴雨雷鳴。

暴雨不可進,雷聲不可響。這一片區域成了真空地帶。

其它區域仍然是黑雲翻滾,閃電雷鳴。這裏處於一片漆黑地寧靜,沒有任何雜音擾亂。

一劍之威,可耀星空。

渡劫劍之斬塵緣!

這為渡劫劍最精華之第一劍,也是崔照人掌控最好的一劍。

李牧羊的身體仍然懸浮空中,散發出一股幽深厚重的滄桑感和仿若來自遠古冰川時代的寒冷。

血色的雙眼看向那十萬劍影有一絲絲疑惑,為什麽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呢?

他竭力地思考,卻想不到那種感覺到底是從何處而來。

這種感覺很美妙,也很讓李牧羊苦惱。

因為它能夠讓李牧羊產生——我到底是誰的迷惑感。

李牧羊感覺到了壓迫感,那壓迫由外而內,也由內至外。

外來的是劍勢,內裏的是恐懼。

李牧羊感覺到了這一劍的可怕,這是能夠斬斷過往的一劍。

他變成了氣旋裏麵的一顆球,隨時都有可能被那兩道強大的力量給碾壓成餅或者撕得粉碎。

黑發飄揚,白袍激**。

數月之前的黑炭廢物,現在竟然有了和帝國高級強者對決的資格。

李牧羊閉上了眼睛。

那枚脫體而出,懸浮在李牧羊頭頂的黑色鱗片仿若棱型的黑色墨石。

外麵金華浮動,光彩照人。

細看之下,裏麵有一條細小的閃電在裏麵被束縛。左衝右突,難以破出。

黑袍劍影將李牧羊完全籠罩,天空之中的李牧羊完全消失了。

仰臉看去,崔照人已經化身神佛,漫天都是他的身影。

轟——

金色的光華閃爍。

一道光柱衝天而起,將整個大江給照耀地亮如晝日。

不,此時正是烈日當天,隻是因為風雲突變,暴雨傾盆,所以才導致了日夜顛倒,白天變黑夜。

因為動靜太大,場景又過於震撼嚇人。即便是那些在大江之中抱著木板遊泳逃命的生員商旅也全都滿臉驚詫地抬頭看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因為光華太過耀眼,那一塊區域都變成了金黃色。

一眼望去,半片天空都是金黃色。

李牧羊不見了,那化身十萬的崔照人也同樣消失不見了。

那些金黃色就像是凝固的顏料,風吹不散,雨打不開。

隻有時間能夠將它塗抹驅散。

隨著時間的流逝,金色的光華逐漸變淡,然後消失。

天空再次恢複了黑暗,有大雨落下,有黑雲翻滾。

李牧羊不見了,崔照人也不見了。

噗——

江麵出現響動,一身黑袍的崔照人手持長劍從大江深處躍了起來。

他再次停滯天空,俊美的臉頰如冰山冷玉,嘴角冒出細密的紅色血絲。

崔照人從口袋裏摸出白色手帕,細細地擦拭著嘴角的血漬。

然後,他把手裏的絲帕放手,那塊白帕立即被暴雨打濕,然後被狂風卷走不知歸處。

正如不知何處的李牧羊一樣。

李牧羊不見了,這個結果讓崔照人很擔心。

他不是死的不見了,而是活著不見了。

崔照人感覺的到,李牧羊沒有死。

在他一劍斬塵緣,從四麵八方將他擠壓成一個白色的小點時,他以為自己這一劍解憂愁,自此之後再沒有煩惱。

可是,當他的劍氣即將觸碰到李牧羊的身體時,當他連起來的劍勢要把李牧羊碾滅成灰塵時,那懸浮在李牧羊身前的黑色墨玉突然間加速旋轉,然後爆裂開來。

一道閃電破體而出,帶著轟隆之勢朝著崔照人衝去。

它不管不顧,威力驚人,勢不可擋。

它蠻橫霸道,從那無數道人影幕牆之間穿來滾去,就像是一道閃電流氓一般的把無數個崔照人給衝得支離破碎瞬間成空。

它肆虐天際,將崔照人好不容易才連起來的劍勢給打得狼狽不堪威勢盡失。

它來得突兀,又生得威猛。

全力施展劍訣的崔照人難以抵抗,有心想要避開它的鋒芒,但是劍氣和閃電碰撞之後爆炸的餘波還是把它給打到了大江江底的淤泥之中。

可是,李牧羊又去了哪裏?

崔照人凝神戒備,等待著李牧羊的回歸。

他知道他一定會回歸。

李牧羊從高空降臨。

從高遙遠也更深邃地高空緩緩降落了下來。

他再一次停留在了崔照人的麵前。

這樣的出場方式讓很愛麵子的崔照人很是不滿,更讓他有了非常強烈的危機意識。

大爆炸的威力他是清楚的,他竟然能夠從容升空不被餘波所挾裹?

僅憑此點,他就已經比自己高出不止一個境界了。

“可是,他到底是什麽境界啊?”崔照人都想在心裏罵娘了。好好地說話不行嗎?好好地回答問題不行嗎?你不知道你是什麽境界——難道鬼知道啊?

“我想起來了。”李牧羊看著崔照人說道。聲音冰冷、滄桑、還帶著一絲“想起來”的喜悅。“你殺過我。”

“何時?何地?”崔照人表情疑惑。天地良心,他和這個李牧羊是初次相識,第一次見麵。幾時殺過他了?

要是上一次沒有殺成功,他這一次還會做這等愚蠢的事情嗎?

至少要匯集群英,帶著家族最強者來打個埋伏才對。

“沒有成功。”李牧羊的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

崔照人很生氣。

他不喜歡被人誣蔑,雖然他經常誣蔑別人。監察司如果不幹誣人清白的事情,那還叫做監察司嗎?還有存在的必要性嗎?

他更不喜歡被人鄙視。作為崔家這等名門巨閥的公子哥,平時都是他把眼睛放在頭頂,隻觀星月銀河,誰還願意注意地上行走的那些草芥?

李牧羊把這兩件他最不喜歡的事情全幹完了。

“要殺了他。”崔照人在心裏想道。

“我想你一定記錯了。”崔照人出聲說道。咽喉不舒服,有種很想咳嗽的感覺。但是他不願意那麽做,強行忍耐著。因為他覺得那樣會讓自己的形態有些不太優雅,而且很有可能會被李牧羊這個賤民嘲笑。他可是見識過了,這混蛋牙尖嘴利,可是很會嘲諷人的。“如果我以前殺過你一次的話,就一定不會有這一次。第一次沒有殺掉你,我會認識到自己和你之間有差距,然後想到更適合解決掉你的人或者——方式。我從來都不會在一個坑裏摔倒兩次。倒是和榮譽無關,而是一個人的智商問題。”

“在我的心中,沒有好人或者壞人的定義,但是有聰明人和蠢人的區別——”崔照人的臉上生出一股子很是厭煩的神情,說道:“與壞人相比,我更討厭的是蠢人——所以,千萬不要把我和他們統一到同一個群體。”

“不是你。”李牧羊說道。“是這劍法——它叫什麽名字?”

“渡劫劍。”崔照人說道。

“渡劫劍——渡劫劍下難渡劫。”李牧羊喃喃自語,臉上露出深思地模樣。“不知道是在哪一本古卷上麵看到過這句話——活得歲數太久,看得書也太多,實在記不清楚了。”

“——”崔照人都快要脫離憤怒了。

你再這麽裝逼的話,我們就沒辦法好好地做對手了。

你才多大的年紀?也有臉在自己麵前說什麽活得歲數太久,看得書太多?

你這是把我當成是弱智兒嗎?

“作為聰明人的選擇,我應該立即離開此地。”崔照人出聲說道。“我要是一心逃跑,你攔不住我。”

“攔不住。”李牧羊歎息。

“但是我選擇留下來。”崔照人臉上浮現一抹笑意,說道:“因為我真是很好奇,你到底能夠做到什麽程度——第一劍名曰斬塵緣,被你的閃電給破了。我現在奉上第二劍,名曰斬因果。請君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