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空的手冰冷、有力。就像是一把剛硬的鉗子,死死的掐住燕相馬的脖頸,讓他呼吸不暢,氣血倒流,五髒六腑近乎移位,整個身體仿佛都置身於一場萬年冰窟之中。

他覺得全身寒冷,眉毛和頭發處已經凝結出冰。

燕相馬知道,這是陸行空使用的《雪窒》神功。將真氣轉化成為寒氣,繼而讓受虐者窒息而死。

而且,死人的身體仿若冰雕,一觸即碎。

當他重重砸倒在地上的時候,整個身體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冰塊從高空墜落,喀嚓一聲摔得粉碎。什麽手啊腳啊臉啊鼻子啊都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冰渣。

顯然,燕相馬的話已經讓陸行空動了殺機。

“我是——為了——李牧羊——”燕相馬艱難發聲。

“為了牧羊——”陸行空掐住燕相馬的手腕稍鬆,燕相馬頭上臉上的冰層也融化了不少,出聲說道:“你讓我降了孔雀,又和他有什麽關係?”

“難道你當真不知李牧羊的心思嗎?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清楚孔雀王贏伯言用兵征服七國的深意?”

“贏伯言為了滿足自己一已私欲,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狼子野心。他出兵的理由天下人皆知,我怎會不知?”

“這隻是部份真相。”

“那我倒是好奇了——”陸行空沉聲說道:“有何深意?”

“牧羊得到了萬靈玉璽,為何他不贈送與他人,不贈送與你,卻偏偏將其贈送給了孔雀王贏伯言?”

“為了討未來嶽父的歡心,也算是情有可願。”

“不錯,外人看來,他確實有討好贏伯言的意思,世人皆以為他是為了孔雀公主才將此寶器相贈——但是,這隻是表麵上的原因。李牧羊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給龍族正名,這一點兒,孔雀國長公主贏千度知之甚深——隻有一統九國,才能夠讓數萬年前龍族被滅的真相公諸於眾,才能夠讓龍族承受了萬萬年的殘酷真相重見天日,沉冤得雪。”

“倘若九國不統一的話,龍族冤案如何得解?龍族——將萬世承受這無盡的罵名。還有李牧羊——隻要他活一世,便會被人罵一日。不想殺人,便被人殺。日日夜夜生活在被人襲擾和追殺之中——”

“你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生活狀態嗎?你能夠體會他時時擔憂處處提防的心情嗎?你是他的爺爺,親爺爺——就連你們都因為他的龍族身份而被人族攻擊,更何況是他自己呢?他要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的家人不受傷害——他要為此付出多大的努力?”

燕相馬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機會也隻有這麽一次。

倘若陸行空就這麽掐斷他的脖子,他一點兒也不會覺得這是一樁多麽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對於這樣一個老人而言,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

所以,趁著陸行空虎口稍鬆,立即一股腦兒的將心中想說的話說完。

最壞的結果已經到來,再也沒有什麽事情值得畏懼了。

“贏伯言確實想要一統九州,成為這人族共主。但是,倘若一統九洲,李牧羊也是其中的受益者——他們之間達成了共識,所以李牧羊才在神宮之中拚命搶得這萬靈玉璽,並且轉身就將其贈送與人——”

“國尉大人智慧似海,難道還分辨不出這其中的利弊?所以,我來勸降——既然打不過孔雀王朝,那就不如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李牧羊而與其議和,讓戰火早熄,人族少死——”

“我若是——不答應呢?”

“國慰大人自然有自己的考慮。不過,國尉大人不答應的話,也隻有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噢。說來聽聽。”

“皇權大於親情。”燕相馬咬牙切齒地說道:“因為,國尉大人想做這西風國主。”

“——”

……

……

孔雀王贏伯言正在大帳之中處理軍務的時候,隨軍宦官來報,說是有人前來拜訪陛下。

“推了吧。”贏伯言頗為不耐地說道。他是一國之君,倘若每個人前來拜訪他都要親自接見的話,那裏還有時間去一統神州?每日累於接待應酬就讓人忙不過來。

“回秉陛下,此人推不得。”隨軍宦官硬著頭皮說道。

“哦。”贏伯言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宦官一眼,問道:“此人可有名諱?”

“他說他是星空學院院長——太叔永生。”

謔!

贏伯言猛地起身,沉聲說道:“快快有請。”

等到宦官即將起身,贏伯言已經從案台衝了出來,說道:“還是本王親自去請吧。”

說完,大步朝著城主府外麵走去。

贏伯言畢恭畢敬的將太叔永生迎進城主府,落座之後,笑著問道:“沒想到院長至此,實在是蓬壁生輝啊。”

“我來實在是有事相求。”一身星辰戰袍的太叔永生臉帶笑意,坦然隨意。以他的身份,足以傲視王侯,不虛拘禮。

“院長可別這麽說,在院長麵前,伯言隻是一個學生而已。院長有何吩咐,盡管開口。”

“守界。”太叔永生幹淨利落地說道。

贏伯言眉頭微皺,出聲問道:“陰陽界危急?”

“確實危急。”

“其它諸國如何反應?”

“沒有反應。”

“院長這就讓學生為難了。”

“倘若界石破裂,深淵惡魔潮水般湧入,怕是到時候孔雀王就算得了這神州大地,也要和那些三眼惡魔爭搶天下吧?”

“院長應當清楚,界石非我一家之力可以守護。倘若我盡抽精銳前去守界,那個時候,又如何去與這其它諸國爭奪天下?倘若此番征伐一敗塗地,就算我守住了界石,怕是這星空之下也無我容身之地吧?”

“孔雀王的意思是——這界石就不守了?”

“院長,學生並無此意。界石守還是要守的,但是要出一個章程——譬如每一國也多少人手,需要什麽境界的高手坐鎮。隻要其它諸國同意,我孔雀王朝絕無二話,立即遵從。”

“——”太叔永生也是一臉的無奈。

雖然他貴為星空院長,但是,隻能影響他們做出一些決定,卻並不能命令他們去履行自己的決議。

更何況現在正是九國征戰的關鍵時刻,又有哪一個國家的君主願意抽調高手前去鎮守那陰陽界石?

而且,孔雀王贏伯言雖然看起來一幅磊落豪邁的模樣,其實心裏還是藏著私的。譬如他主動提出來的這個建議,若是當真按照他說的去執行了,怕是其它諸國要怨聲載道。

他要和其它諸國出一樣的人手,他出十人,其它諸國也各出十人——也就是說,他隻需要出十人,就可以消耗掉敵國的數十高手。

那還不得笑掉大牙不可?誰讓他的對手多呢?

贏伯言也擔心真正的惹怒了麵前的這位老人家,好聲勸慰著說道:“院長,界石的情況我不知情,也著實好多年不曾去過。既然院長有此一提,我這就派遣得力人手前去查詢,倘若界石當真危險,有了破裂的可能性,我們再聚集九國商議守石之法,如何?”

“恐怕,那個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太叔永生輕輕歎息。“界石不穩,天下便不知是人族之天下,還是深淵之天下——目光短淺,愚不可及。”

“院長教訓的是,學生知道錯了。”贏伯言躬身行禮。“可是,院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就是明知道自己錯了,也隻能按照錯誤的方式走下去了。若是堅持,或許孔雀王朝還能夠贏得最後的勝利。若是因為院長一言,我便將大軍撤回,抽調精銳之師前去守界——那我孔雀王朝便萬劫不覆了。伯言不敢做這罪人啊。”

“你有你的道理,其它諸國君王也都有他們的道理。攻擊的不能撤,守城的不敢撤。都不撤回的話,這大戰就更加慘烈——那個時候,怕是等到深淵入侵的時候,人族自己卻正打得可開交。傷筋動骨,它們恰好會收漁人之利。”

“院長,你放心。隻要伯言活著,就絕對不會讓那些醜陋的怪物來禍害人族。我孔雀王朝也必將盡起刀兵,與之死戰。”

“怕是那個時候,你有心,亦無力了。”

“院長——”

太叔永生擺了擺手,說道:“你的態度我知道,其它諸國的態度,我也知道。盡人事,看天命了。希望蒼天保佑,護我人族香火不滅。”

“總是有辦法的。”贏伯言沉聲說道。“我贏氏,就是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與那深淵惡魔血戰到底。”

“贏氏——”太叔永生輕輕歎息,說道:“我亦不知道你的選擇是對還是錯——集合九國之力與深淵血戰,倒也不失明智之法。怕就怕在,那深淵惡魔不給你蓄勢的機會啊。”

贏伯言大喜,出聲說道:“院長的意思是——支持伯言一統九國了?”

“我不支持,亦不反對。這是命數,天命不可違。”太叔永生出聲說道。“不過,或許贏氏當是拯救這天下蒼生的明主——還有那頭小龍李牧羊。”

“那頭小龍——”聽到那頭小龍的名字,孔雀王贏伯言心中的火氣就壓不住了,怒聲說道:“院長可知那頭小龍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