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不出來。”李牧羊表情無奈,出聲說道。

這種問題,還真是讓人尷尬啊。

正如那個惡魔所說,第一次深淵入侵的時候,龍族拯救了人族,結果卻被人族背叛,全族近乎被屠殺殆盡——唯一逃出性命的那頭黑龍還不小心將龍魂給寄托在了一個人族的身體裏麵。

要命的是那個人族少年對人族感情極深,不思進取,不圖報複,龍族血仇幾乎要被塵土掩沒,歲月流走。等到最後一頭龍——不,最後一個小龍人死亡之後,怕是世間再無龍族,後人再也不相信有龍,隻當那些悠久的故事是一個個的神話傳說而已——

而且龍族還是神話之中的反派人物,是那些享譽神州的星空英雄們的刀下鬼怪,揚名的登天石階。

若是別人和李牧羊說起這種話,李牧羊一句“關你屁事”就可以打發掉了。即簡潔,又霸氣。還相當的解恨。

可是,偏偏問出這個問題的是深淵族一員,是當年入侵神州的罪魁禍首——

明明是他們犯下的罪行,明明是深淵入侵花語平原,結果史書上的記載卻變成了龍族殘暴,人族憤而屠龍。而那場有名的改變神州種族格局的“入侵之戰”也變成了“屠龍之戰”——

李牧羊看不到那頭惡魔此時的表情,當然,李牧羊也不願意看——不過,他能夠想象的到他的冷嘲熱諷以及鄙夷嘲弄。

“嘿,兄弟,聽說你給我們背鍋了?”

任誰聽到這樣的話都得火爆三丈吧?

要是能夠把他爆打一頓的話,李牧羊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但是,在看到千度那張俏麗的小臉時,李牧羊的怒氣瞬間瓦解。

這真是一個狗日的看臉的社會啊,就是因為長了一張千度臉,就連她的體內藏著一個惡魔也讓人生不出厭惡之心。

難怪世人皆言紅顏禍水,長得好看的女人幹起壞事來,大家都會忍不住感歎——真是白瞎了一張好臉。

多好的評價啊!

李牧羊的回應簡單無力,讓已經占據了千度意識的惡魔也有瞬間的恍神。

他了解人族,了解他們的天性。

他們經常用一句諺語來形容自己:鴨子死了嘴硬。

這個李牧羊,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啊。你這樣,讓我一個惡魔怎麽接?我想好的台詞怎麽用得上?

“答不出來——”千度表情錯愕,喃喃自語:“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還要再一次的幫助人族嗎?你要知道——龍族,也並不是萬年以前的龍族。人族自私自利,自毀長城,他們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等等——”李牧羊打斷“千度”的話,說道:“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

“你說。”

“你是深淵文學院畢業的吧?”

“深淵文學院?——據我所知,深淵族並沒有文學院,隻有私塾,那是魔將們為了有朝人日入主神州,毀滅人族而讓人族俘虜去傳授勇士們人族的語言——深淵族隻崇尚武力,實力強大的方能夠入選十八將——”

“我聽你成語用得很溜,還以為你一定是深淵文學院畢業的呢。”李牧羊出聲說道:“沒想到不是啊。那倒是失敬了。我有一個朋友是西風大學文學院的學子,很厲害。”

“——和我們現在要談的事情有關係嗎?”

“沒有。”李牧羊幹脆地說道。“就是心中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嘴。你繼續——剛才侮辱我到哪兒了?”

“——”

“卸磨殺驢,我幫你記著呢——不過,有個問題我得糾正你一下。你怎麽能把高貴的半神之族龍族和愚蠢的驢放在一起呢?這個成語應該叫做‘卸磨殺龍’才是。”

“——”惡魔覺得自己的心好累,都不想再侮辱這個人族了。

“怎麽?你不想再試試能不能說服我了?”李牧羊看著千度的眼睛,出聲問道。“深淵族為了入侵神州,數萬年來從來都不曾放棄。你罵我幾句沒有效果就堅持不了了?你這樣的人怎麽能夠成就大事?”

“說服不了。”千度說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可以被人說服的人。你的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如果有選擇的話,你還會再一次選擇去幫助人族——和我們深淵族為敵。”

“被你看出來了。”李牧羊笑著說道:“千度很聰明,你也很聰明。”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沒有什麽好談的了。”千度說道。“現在的龍族不足為懼,無論是實力還是規模,都難以和萬龍騰空的巔峰時刻相提並論——深淵一族萬年苦修,此番若是能夠卷土重來,定然席卷神州,成為這星空之主——”

“上一次你們也是這麽想的吧?”李牧羊出聲問道。

“——”

“你對第一次入侵之戰的情況了如指掌,證明你至少活了數萬年——你不是深淵魔主,因為第一次入侵之戰時深淵魔主就敗在了那頭黑龍的手上,重傷而逃。也正是因為深淵魔主的倒下,群魔無首,那場戰事才迅速結束,以深淵一族的失敗而告終——你也不是十八將,魔族十八將雖然是魔主身邊實力最為強大的戰士,但是更注重武力,少謀略——你是,深淵三大祭司之中的其中之一?”

“——”千度沉默無語。

“看來被我猜對了——據說三大祭司是深淵族的精神信仰。十八將負責輔助魔主征戰四方,而三大祭司則輔助魔主馴養兆億深淵子民。”李牧羊說話的時候,視線緊緊的盯著千度的臉以及她的眼神變化。“據說三大祭司能夠吸納深淵的黑暗之力以及兆億子民的信仰之力為已所用,最強大的大祭司實力不弱於魔族之主——不知道你是哪一位?”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在李牧羊心中都已經放棄,以為他是不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時,千度沉聲說出一個名字:“邪月。”

“竟然是你——”李牧羊大驚,說道:“沒想到竟然是你——沒想到你就是風賊大祭司。是那個傳說中比魔族之主還要更加強大更加神秘的大祭司——萬年前的那場深淵入侵,你並沒有跟隨魔族大軍出現。世人皆言你被魔主留下來鎮守深淵。卻沒想到你竟然也進入了人族世界——而且,潛伏了那麽多年。”

“人族的那些傳言是真的,我確實被魔主留下來鎮守深淵。魔主對此番入侵勢在必得,正準備攜百萬魔眾大破人族,奪得神州沃土。他將我留在深淵,等到他大勝而歸時,聲勢更盛,任何人都難以與其名望權勢匹敵。”

“可是,在我為其占卦時,卻發現他入的是血煞局,趟的是白骨地——我知道事情不妥,於是也在第一時間朝著兩軍交戰的戰場趕去。等到我趕至怒江之時,正是魔主被龍王所傷,深淵大軍崩散而逃的時刻——我知道事不可為,此戰敗局已定。於是便潛入了人族,等待下次深淵族的入侵,我可在人族之內做內應。”

沉沉的歎息,千度的聲音也充滿了哀傷,說道:“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數萬年之久——等得,我都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醒來?”李牧羊看著千度。“你是被什麽喚醒?”

“等得太久太久了。剛剛潛入魔族的時候,我便用魔族‘奪舍功’占據了一個王爺的身體。我輔助那個王爺得到了皇位,又在他掌握大權之後發動了戰爭——可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有**數百年。無論我如何努力,無論我如何的操縱局勢,神州永遠是人族的神州,人族也永遠都是神州的主人——”

“三千年,或者更長久的時間——我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任何興趣,包括性命。於是,我便在一個帝王的身體裏麵沉醉,被他的子民們埋葬在所有人都不可能尋找到的黑暗之地——”

“一直睡著——一直睡著——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聽到耳朵裏傳來了召喚的聲音,當我認真傾聽時,那聲音又消失不見了,隻有砰砰砰的撞擊聲音——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是撞擊陰陽門的聲音——深淵族的兒郎們再一次撞起了陰陽門,再一次加大了對陰陽結界的攻勢——深淵族,將再一次打破疆界,攻入神州。”

“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我可以不用默默無聞的死去,我可以再一次轟轟烈烈的崛起,我可以成為星空之下最耀眼的存在——我還可以回去,以邪月大祭司的身份回去——”

“此時,恰逢孔雀王朝與黑炎帝國聯手強攻七國,而千度公主——這具身體的主人身上紫氣環繞,貴不可言,是最有可能成為那神州共主的人族——所以,我便趁其不備占了她的身體——她便是我,我便是她。”

千度的眼神裏麵閃現一汪血色,那血色變成了一道漩渦,越轉越快,越轉越快,仿佛能夠將人給吞噬進去。

“她若成了那九國共主,神州女皇,我便也成了那九國共主,神州女皇——”千度看著李牧羊的眼睛,聲音變得陰冷猙獰,說道:“這具軀體,我不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