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州。將軍府。

“還請殿下慎重考慮,善待俘虜吧——”

“倘若再次出現洛城鹽城那般的戰俘大量死亡事件,恐怕於殿下聲名有損——”

“是啊公主殿下,現在外界各種不利傳言——當然,那是敵軍的蠱惑人心之計,我們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可是,萬一大周百姓相信了呢?”

……

議事大廳內,剛剛攻克下這座城池的將領們正在苦勸哀求。

千度掃視全場,冷聲說道:“要這些降卒有何用處?不若一日一粥,即可節省我方糧食,又能夠消耗他們的戰力,就算曆州城再被大周奪走,那些降兵降將也在短時間內無再戰之力——一舉兩得,有何不可?”

“公主殿下所言甚是,沒有殺掉那些降兵降將已經是給了他們活命的機會,難道他們還不感念公主殿下的恩德?一日一粥能夠給予他們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難道還要把他們喂得飽飽的,等著他們恢複體力再次操起刀劍來砍殺我們?我們孔雀王朝的兒郎們不是白白戰死了?”公孫乙將軍怒聲喝道,他是鐵杆的擁護派,擁護千度公主做出來的所有旨意。包括坑殺所有降兵,包括一日一粥囚禁俘虜的法子。“即節約了我方糧草,又可消耗那些降軍戰力,最重要的是,無需每一座城市都留下那麽多人把守——倘若這樣的話,等到公主殿下帶領我們攻到大周朝國都獅城的時候,殿下麾下還有多少可用之兵?可戰之將?”

“公孫將軍此言不妥。倘若我們走一路殺一路,以後的城池如何還能夠攻破?還如何有人開門獻城?所有人皆知投降必死,便隻有死戰一途——存了必死之心的將士是最可怕的,我們要丟下多少帝國兒郎的性命才能夠把城池給拿下來?”母強忍不住出聲反駁。他是最激烈的反對千度公主殺俘虐俘的將領。

現在,千度公主這一路大軍的將領分成了兩派。一派以千度公主為首,主張以苛刻手段對待戰俘,節省已方糧草,削弱敵方的戰力。

另外一路以母強將軍祝熔將軍為首,主張善待戰俘,拉攏軍心民心,為後麵的戰局緩解壓力。

現在雙方爭執不下,隻能等待千度公主的一言而決。

誰讓她是孔雀王朝的長公主呢?

“母將軍,何來走一路殺一路?難道我們孔雀軍是殺人惡魔不成?我們即沒有殺了那些降軍,而且還為他們提供了必要的食物——”

“必要的食物?現在正值天寒地凍時節,洛城鹽城等地連降大雪——身體強壯的降俘每日隻有一碗稀粥,這不是殺人是什麽?洛城餓死凍死多少人?鹽城等地又餓死凍死多少人?”

“每年都有百姓凍死,難道也要怪罪到我孔雀軍的頭上來?我們出來是爭奪天下的,不是做慈善施粥施飯的——”

“如果失去了軍心民心,就算奪了天下又如何?”

“放肆。”千度出聲怒喝,眼裏的紅光一閃而逝。“母強將軍可知你在說些什麽?”

撲通!

母強跪倒在地,沉聲說道:“殿下,請三思啊!”

撲通!

祝熔也跟著跪下,低頭說道:“殿下,請三思!”

撲通!

地麵跪下了一長排的將領。

當然,更多的人卻沒有跪下來,隻是居高臨下的站在另外一側,冷冷的打量著這些同袍。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權的地方就有爭鬥。軍伍之中也不例外。

和母強將軍相比,顯然,千度公主這棵大樹更能夠**人心。

誰不知道,倘若此番孔雀得勝,怕是麵前這位年輕的有些過份的女子就是神州女王——誰敢在這個時候忤逆她啊?

聽到眾人的爭吵,千度隻覺得熱血上湧,心煩氣躁。

“如何處置降俘,暫時擱議。”

千度說完,轉身便朝著外麵走去。

“殿下——”

……

“呼——”站在小院裏麵,對著那濕冷的天空吐出腹中的濁氣,心情仍然不覺得有絲毫的好轉。“母強此人,倚老賣老,實在可恨。”

千度覺得,母強這個人倚仗著自己資曆雄厚,而且又有著父皇給予的督軍大權,完全不把她這個長公主放在眼裏。處處都和她對著幹,現在甚至在軍隊之中搞分裂,拉著一群高級將領和自己分庭抗禮——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他眼裏還有沒有自己這個公主?

“此人必殺之。”千度惡聲說道。

“在嘀咕什麽呢?”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誰?”千度猛地轉身,出聲喝道。

在她身後,站著一位白衣男子。

身材修長,麵如冠玉。目如星辰,笑如百花。一幅絕世翩翩美男子的形象,不全不似塵世中人。

“李牧羊——你怎麽來了?”千度一臉驚喜,瞪大眼睛看著李牧羊問道。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她的心裏有些隱隱的擔心,卻又不知道自己擔心些什麽。

“我不能來嗎?”李牧羊笑著問道。

“當然能啊——”千度笑著迎了上去,伸手握住李牧羊的大手,柔聲問道:“怎麽沒有和我說一聲?”

“就是要來給你一個驚喜。”李牧羊笑著說道。伸手握住千度的手,觸感冰涼。認真的審視著千度的眉眼,說道:“怎麽感覺像是給了你一個驚嚇?你不願意看到我來?”

“怎麽會呢?”千度避開李牧羊的眼神直視,笑著說道:“我很期待啊。之前也想著要見見你,真是好久都沒有見過了呢——但是最近實在太忙了,所以就一直耽擱了。”

“我知道你想來見我,所以我就主動趕過來讓你一解相思之情。”李牧羊笑嗬嗬地說道。

千度抬起頭來打量著李牧羊,有些詫異地說道:“李牧羊,我發現你變了。”

“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李牧羊露出緊張的模樣,說道:“男人最怕女人說‘你變了’這三個字。”

“李牧羊——”千度橫了李牧羊一眼,嗔道:“我是說,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你總是心事重重的,好像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雖然你什麽都不說,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你內心很疲憊——現在的你完全的放鬆下來,整個人——都像是沐浴在陽光下。曖洋洋的,卻又充滿了活力。看到這樣的你,真是讓人開心呢。”

“你也變了。”李牧羊含情脈脈的看著千度,出聲說道。

“我也變了嗎?”千度抿著嘴笑,問道:“我哪裏變了呀?”

“你變得任性驕縱,冷酷無情。”李牧羊臉上的笑容逐漸斂去,出聲說道。

“什麽?”千度臉上的笑容也消失,眼神不善的盯著李牧羊。她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她喜歡的男子,那個心心念著的少年,他竟然如此的評價自己——難道在他的心裏,自己就是如此的不堪?

“我在來的路上,已經聽到了很多這樣的話。說你任性驕縱,一意孤行,不願意聽從下屬的建議。說你冷酷無情,心腸惡毒,殺人無數——都是關於你的不好的話。”李牧羊出聲說道。

千度鬆開了李牧羊的大手,表情嚴肅,眼神冷洌,出聲問道:“你呢?你是怎麽想的?我隻在意你的態度。”

“狗屎。”李牧羊說道。

“李牧羊——”千度眼神噴火,瞳孔裏麵紅光閃爍,人也變得殺氣騰騰起來。“你說我是狗屎?”

高高在上的孔雀公主,貴不可言的贏氏後裔。在孔雀王朝,就是別人抬起頭來和她對視都是一種褻瀆,從小到大,連和她大聲說話的人都不曾見過。

沒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竟然有人罵她是狗屎——

倘若那個人不是李牧羊的話,她早就喊人砍掉他的腦袋了。

“我說他們是狗屎。”李牧羊一臉篤定地說道。他主動上前,重新握回來了千度的小手,說道:“他們這麽說我的千度公主,是羨慕,是嫉妒,是仇恨。所以,在我眼裏,他們都是狗屎。”

“李牧羊——”千度雖然還在生氣,但是眉眼間的笑意卻是藏也藏不住。“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啊?”

“變成什麽樣?”

“油嘴滑舌。”

“喜歡就要相見,愛就要成全。我說的,都是我心裏想說的。既然喜歡了,哪能藏著掖著?當然要努力成全自己。”李牧羊笑著說道:“在我眼裏,千度公主是完美的。是無可挑剔的。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我希望她不要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因為那樣我擔心自己會配不上她。雖然現在也有著這樣的擔心。”

“李牧羊啊,李牧羊,你不要這樣——”千度眼神迷醉,身體酥軟,感覺身上的盔甲重若萬鈞,壓得她站立不穩。喃喃說道:“你這樣是——動搖軍心你知不知道?”

“所以,我要把我的千度公主找回來。”李牧羊看向千度的眼神滿是溫柔,也充滿了憐惜。這樣的眼神被任何人看到,都能夠輕易的被它融化,然後沉溺其中,永遠都不願意蘇醒過來。

“什麽?”

李牧羊握住千度的手突然間紅光大作,就像是有一大把野火在燃燒,沉聲喝道:“所以,你到底是誰?你為何要侵占千度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