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李牧羊自知情緒不對,低聲和父親李岩母親羅琦道歉。心中壓抑已久的憤怒,以及那難以向外人言說的委屈好像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人們最常做的蠢事就是,在外麵嘻皮笑臉,卻把最難聽的話說與自己最親近的人。

很多時候,父母竟然成了子女的一個另類的出氣筒。

因為他們清楚,和外人說他們會記恨,但是父母不會。永遠不會。

李岩和羅琦對視一眼,李岩出聲問道:“牧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你在外麵——沒怎麽樣吧?”

“是啊。”羅琦也一臉擔憂的模樣。“是不是在外麵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現在這世道,有些人的心是壞透了——你也不要把他們說的話放在心上。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們的好兒子。”

羅琦想的更深入一些,雖然他們一直不願意提及,但是李牧羊龍族的身份卻是不容否認的。他們就想不明白了,明明還是他們之前的好兒子,怎麽就成了——外人所說的龍族呢?

你看看他這模樣,哪一點兒像龍了?

“沒事。”李牧羊收拾起心中的那些負麵情緒。他沒辦法向麵前的這兩位親人解釋天都發生的一切,他也沒辦法向他們訴說當自己知道幕後操縱一切的黑手是自己的爺爺時那種悲痛委屈。他們什麽都不懂,李牧羊也不想要他們懂。“就是——就是太累了吧。”

“那得好好休息。”羅琦說道。“趕了那麽遠的話,回家了就要好好休息。走,進屋,媽給你熱一碗疙瘩湯——”

“我還要去後院看看。”李牧羊出聲說道:“也不能讓他們繼續為我擔憂。”

“對對——”羅琦連連點頭,說道:“是這個道理。快去看看吧。你母親那邊——都快急壞了。整日不吃不喝的,我都去勸了好幾回。”

“你們二老先收拾收拾——”李牧羊笑著說道:“無論如何,我都是要帶你們離開的。還有思念,我也要把她接回來。”

“好。好。這個不著急,你先在風城休息幾天。”羅琦一臉不舍地說道。即使兒子隻是去別處轉一圈,她仍然有種長久分離的不舍得。就怕自己的兒子一走,又像以前那般一年半載的回不來。

等到李牧羊走遠,羅琦幽幽說道:“心裏怎麽就這麽不得勁兒呢。”

“又不是我們的親兒子——牧羊回來能先來看望我們,證明他心裏有我們。還不知足?”

“誰說不是親兒子了?”羅琦怒道:“我待他比親兒子還親,以前他小的時候,是誰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那時候,誰不嫌棄他?這個小王八蛋,怎麽突然間就成了個寶貝疙瘩?”

“是是,所以牧羊才先回來看望你啊——那邊也不容易。小姐天天盼,日日盼。少爺一邊要主持城主事務,警惕各方對風城的反應——每日還要盯梢著天都的方向,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重要的消息。隻要是風城來報,無論他多晚睡下都要第一時間起床查閱——”

“我也沒說他們不好——我就是——算了,我去給兒子熱湯去,一會兒他還得回來吃我做的疙瘩湯——”

“能不能——”李岩的嘴唇嚅動,很想說“能不能給我換一樣”,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沒敢說出來。在這個家裏,自己沒夫權啊。

……

陸天語剛剛從母親房間請安出來,抬頭就看到一個白衫少年朝著自己迎麵走來,他的表情微僵,使勁兒的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幻覺之後,立即驚喜的奔了過去,說道:“哥——你回來了?”

“天語,最近家裏還好吧?”李牧羊看著這兩年迅速長高長大成熟起來的弟弟,微笑著和他打招呼。

“好好。家裏都好——”陸天語連連答應,又對著裏屋喊:“母親,我哥回來了——”

話音未落,就看到公孫瑜在兩個小丫鬟的攙扶下快步走了出來。

“牧羊——”公孫瑜眼眶泛紅,激動的喚道。

“母親——”李牧羊快步上前,握住了公孫瑜伸出來的手。“牧羊不孝,讓母親擔憂了。”

“回來就好。回來了就好。”公孫瑜用力的握緊李牧羊的手,眼眶濕潤,聲音哽咽,說道:“我兒回來了就好——”

李牧羊心裏也是百感交集。

在他內心深處,是一直將羅琦和李岩當作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他吃的第一口奶,喝下的第一口湯,喊出來的第一聲“娘”,都是和他們息息相關,他的幼年記憶全部都是和他們在一起。

雖然公孫瑜和陸清明才是將他生育出來的父母雙親,待他也很不錯,但是,相處日短,感情也淡,剛剛開始叫他們“父親”“母親”的時候,李牧羊的心裏原本還是有些別扭的。

隨著接觸的增多,以及陸清明公孫瑜看向自己慈愛又愧疚的眼神,以及他們事無巨細的給自己安排的一切,李牧羊逐漸的接受了他們的存在,也將他們當作自己真正的父母——和羅琦李岩一樣的父母。

“回來了。這次回來了就不走了,就算走——也要接上母親一起走。”李牧羊笑著說道。

“好。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公函瑜像是突然間想起什麽似的,對著陸天語說道:“天語,快去告訴你爹,就說你哥回來了,讓他快快回來——”

“哎——”陸天語應了一聲,大步朝著前麵的議事廳跑了過去。

“牧羊,快進屋——進來和我說說你最近都做了些什麽。”公孫瑜拉著李牧羊的手就朝裏麵走去。

李牧羊原本想著過來給這個母親請個安,然後再回去吃那位母親的疙瘩湯——現在被公孫瑜這麽用力一拉,他也沒辦法立即就走了。

擁有兩個母親的男人,真是幸福啊!

……

“棄城?”陸清明眉頭微挑,看著李牧羊問道:“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父親,我覺得——我隻是覺得,不想再讓父母雙親再在這裏苦苦煎熬,再在這裏承受著有可能來犯的四方強敵。風城是一座孤城,雖然現在有忠於我陸氏的將士守護,又有孔雀王朝和黑炎帝國的援兵,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那個時候情況特殊,陸氏是西風叛將,所以孔雀王朝和黑炎帝國才願意派兵援助。現在宋氏倒塌,皇權重顯。西風還願意讓風城這樣一座重要的城池落在咱們陸氏的手上?他們還能夠安心?到時候西風若是來取,我們將如何應對?孔雀王朝和黑炎帝國又將如何應對?難道他們願意眼睜睜的將這座重要的城池重新歸還給西風?”

“這樣的局勢我也考慮過。”陸清明的臉上帶著笑意,那是兒子遠程歸來難以掩飾的喜悅。隻是,眼神裏麵仍然帶著一抹狐疑,說道:“但是,你應該清楚,風城對我們陸氏意味著什麽。是我們的立根之本,是我們的發跡之地,我們陸氏列祖列宗的屍骨都埋在這座城池的下麵——倘若我們將他棄了,以後就成了無根浮萍。那個時候,我們除非投入到某一個國家的陣營,孔雀王朝或者黑炎帝國——以你和孔雀王朝那位千度公主的關係,或許我們投入孔雀王朝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可是,這終究——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牧羊,你想過沒有?倘若我們失去了風城,我們就一無所有——”陸清明露出深思的表情,為人父母的,總是要比自己家的孩子想的更加長遠一些。“老人家嘴裏常說這樣一個詞:門當戶對。我們現在的根基就在風城,我們擁有的資本就是風城——倘若,我是說假如你當真和孔雀王朝那位公主走到一起,這風城就是我們陸氏的聘禮,是你們以後安身居住的場地。不然的話,孔雀王朝那位心高氣傲的孔雀王,當真願意將自己的掌上明珠嫁與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終究還是要有些資本的。不然的話,還是會被人輕視笑話——這是常理,在任何地方都存在。就算是你們當真成婚,就算你們以後居住在孔雀王朝,你也有一個退路不是——在家裏脊梁也能挺直一些,說話也能大聲一些。不會被皇家人給看扁了。”

“所以,倘若你沒有非走不可的原因,沒有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風城,我不能棄。我不僅不能拋棄它,我還要竭盡所能的去守護它。誰若是想要從我手裏把它搶走,我舍了這條老命也要和他戰鬥到底。”

“父親——”

“我心意已決。”陸清明並不接受李牧羊棄城“逃離”,一家人遠赴江南找一無處住居住的建議。“除非你能說服我。”

“可以不棄給別人。”李牧羊沉聲說道。

“棄給誰?”

“爺爺!”

“誰?”陸清明還沒有反應過來。風城發生的那些事情太過隱秘,或許也隻有那麽極少數幾個人知道真相。

“爺爺——陸行空!”李牧羊沉聲說道。

陸清明瞳孔脹大,臉色陰沉,喝道:“胡說八道!目無尊長!你爺爺已經死了——你我親眼所見。”

“假如——我告訴你,他沒有死呢?”李牧羊的嘴角浮現一抹笑意,笑容卻是苦澀不已。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真不願意告知父親這一切。因為——因為他若是知道了,怕是和自己一般有種被人犧牲被人出賣的痛苦感覺吧?而且,那可是自己至親的親人啊。“他才是幕後黑手,他操縱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