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一言即出,群劍響應。

嗆!

數百止水劍客同時抽出手中長劍,劍意濃烈,殺氣縱橫。隻待館主一聲令下,他們便衝上去將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賬家夥給砍成肉泥。

他們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他們也不在乎這個年輕人是誰。

他們隻知道,這裏是止水劍館,他們是止水劍客。帝國第一劍館,神州第一劍館。即使是君主皇子,麵對他們的館主時也是禮遇有加,不敢以上位者自居。

他們何曾落魄到這種地步?

一個無名無姓的小人物竟然也敢來他們劍神廣場作威作福?竟然敢讓他們奉之為神明的館主當眾跪地?

“辱我館主者,殺!”三狂人之一的王曆麵紅耳赤,看向燕相馬的眼睛都快能夠噴出火來。

“殺!”

“殺!”

“殺!”

……

數百止水劍客同時呼應。

“燕相馬,你不要欺人太甚——”乘風長老老成持重,也被燕相馬的態度給激怒了,心裏一股子火氣沒辦法發泄。“無論你代表誰來談判,那背後之人也不允許你如此侮辱我止水劍館的館主——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難道你當真以為我們止水劍館不敢做出什麽瘋狂之事嗎?”

“我知道。你們止水劍館與大周國關係密切,又與靈族皇族來往甚密——隻要狠下心來,叛出西風,逃到大周或者靈族,仍然可以成為尊卿貴賓——可是,直到現在你們還沒有任何動靜,還是舍不得這西風帝國的潑天富貴吧?”

“因為我們愛國憐國,不願輕易舍棄,所以,這便是你和你背後之人任意淩辱我止水劍館的原因?這便是你和你幕後之人想要來與我們談判的資本底線?”

“我背後之人倒是沒有想過要這般和你們談判,他們當然是想著好言相勸,讓你們止水劍館繼續為國效力,為君主效忠的。就是我自己想著不能讓你們日子太好過。”燕相馬一臉認真地說道,他的坦誠讓人無言以對。

“燕相馬,你這是何意?”

“沒什麽意思啊。”燕相馬聳聳肩膀,笑著說道:“我不喜歡止水劍館,更不喜歡止水劍館的館主,所以就想著讓你們下跪給我看看。怎麽?有問題?”

“為何?”木浴白上下審視著燕相馬,沉聲問道。

“我不喜歡你,我喜歡自己。想著讓自己念頭通達一些,心意順暢一些——要不,木館主配合一下?”

“我要麵聖。”木浴白傲聲說道。即便是被重兵圍困,他也有自己一代宗師的瀟灑氣度。

“來人啊,止水劍館意圖謀反——將人全都給我砍了。”燕相馬站在原地不動,眼睛死死地盯著木浴白的眼睛,寸步不讓地說道。

“是!”

數十監察史同時拔劍。

數千飛羽軍手持長矛同時跨前一步。

“燕相馬——”木浴白惡聲說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何必欺人至此?”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燕相馬眼裏殺氣騰騰,怒聲喝道:“你當初帶人埋伏襲擊李牧羊的時候,可曾想過做人留一線?你們父子約戰一個年輕晚輩於劍神廣場意圖斬殺英傑,為何不考慮日後好相見?我欺人至此?和你們相比,我做得這點兒事情算得了什麽?”

“我明白了。”木浴白一臉恍然的模樣。“都說燕長史和那惡龍關係密切,看來傳言果然不假。所以,你此番是來替那惡龍討還公道的嗎?難道你不知道,龍族是人類天敵,是人人得而屠之的惡類——燕長史如此行事,就不怕成為天下公敵?就不怕你背後之人怪罪?”

“木館主,你怎麽還如此的執迷不悟呢?龍族是人族天敵,這話確實不假——但是,和人族相比,我背後的人更仇恨的人是誰?是宋氏,是助紂為虐的惡徒——你們止水劍館替宋氏做得惡事還少嗎?殺得人把屍體堆起來,比嵐山還要更高一些吧?”

“現在宋氏倒塌,宋孤獨也死了——你應該可以預見你們即將要麵臨的下場。你們是宋氏手裏的一把尖刀,主人不在了,這把尖刀是毀滅還是重新換一個主人來掌握——可就決定在我手裏了。你若是跪,一切好談。你要是不跪——那就是欺君叛國。”

燕相馬憨厚的笑笑,說道:“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就是來替朋友討回一個場子。倘若你一點兒也不給麵子——那我就不給你裏子了。止水劍館被屠,你們木家也會被滅。一個都別想跑。”

“你想過這樣做的後果嗎?”

“後果?我燕相馬經過此事即將飛黃騰達,成為君上第一心腹——而你有案底在身,賢君在上的時候,你卻替一個權臣賣命。你覺得君上是相信你說的話,還是相信我說的話?那個時候,你若是好生把我給侍候著,一切好說。若是讓我看不順眼,我監察司就可以整得你家破人亡——木館主,相信我,這種事情我比你擅長。”

“燕相馬——”木浴白眼神凶狠,藏在寬袍大袖裏麵的手掌微微顫抖。這一次,他是動了真怒。倘若是以前的話,他早就拔劍將這個混蛋給殺了。

可是,現在卻不能任性妄為。

因為,局勢的發展實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宋孤獨會死,會自行仙解。

他從來沒有想過宋氏會倒,會近乎滅門。

所以,一直以來,止水劍館是宋氏手裏的一把利器,也是一把重器。雖然名義上說止水劍館是皇家劍館,但是在木浴白心裏,宋氏才是真正的皇族,楚氏不過是一群傀儡而已——

現在的止水劍館風雨飄搖,沒有人願意看到一個原本忠於宋氏的叛徒掌控著這麽強大的力量——

是招攬,還是屠滅——也確實如燕相馬所言,結果掌控在他的手裏。

雖然直到現在木浴白還不清楚燕相馬到底在這場“清君側”之中占據著一個什麽樣的位置,發揮出了什麽樣的作用。

“跪?還是不跪?”

“我跪。”木恩眼眶泛紅,咬牙說道:“我跪——我替我父親跪。燕相馬,看在——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份上,放過我父親這一回,給他留下一點點顏麵——燕長史,你還記得,小時候咱們還一起玩過竹劍的,還一起騎馬踏青,一起逛玉梅山莊——”

“不記得。”燕相馬打斷木恩的敘舊,麵無表情地說道。“我燕相馬是即將要飛黃騰達的人了,誰還記得以前那點兒破事啊?”

“燕相馬,你——”

“我什麽我?你們木家什麽惡事都做盡了,差點兒殺死了我的好朋友李牧羊——現在我稍微表現的有那麽一點點兒小驕傲小自私,你就受不了了?你什麽你?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咬我?”

“燕相馬,你——你當真以為——我們止水劍館是好欺負的?”

“是啊。”燕相馬點了點頭:“你反抗啊?你們倒是反抗啊。你們若是反抗,我就命大軍將你們全部都屠殺了——當然,我帶來的這些兵肯定是殺不光你們——不過不用怕,到時候整個西風帝國的強者都會追殺而來。你們止水劍館那裏也逃不去,一個也活不了。”

“燕相馬,你好毒的心思——”

“過獎過獎。”燕相馬摸了摸鼻子,說道:“我燕相馬可是江南第一紈絝,沒有什麽事情是我做不出來的——不好意思,好久沒說這句戲詞了,現在人稍微成熟了一些,感覺說起來好幼稚。”

“——”

“現在我閉上眼睛,三息之後,倘若木館主還沒有跪下來——”燕相馬笑嗬嗬的看著木浴白,出聲說道:“那便屠館。”

燕相馬緩緩的閉上眼睛,一根手指頭高高的豎起,出聲喝道:“一!”

“燕相馬,我們止水劍館與你不死不休——”

“二!”

“燕相馬,我定要殺掉你這惡賊——你不是人,你是個惡魔——”

“三!”

砰!

重重的膝蓋磕地聲音傳進燕相馬的耳朵裏。

燕相馬沒有睜開眼睛,出聲問道:“誰能告訴我,是不是木館主跪下來了?若是我睜開眼睛,發現跪得不是木館主,那可就極其失望了——”

“是我——木浴白——跪下了。”木浴白雖然跪倒在地,但是脊背仍然挺得筆直。“請燕長史——放過我止水劍館,給我木氏——一條活路。”

“父親——”

木恩跪倒在木浴白的身邊,抱著木浴白的身體痛哭失聲。

“館主——”

撲通!

撲通!

撲通!

……

在場所有的止水劍客全部都跪倒在地。

“館主——”

他們悲聲呼叫,痛哭流涕。

“看來是當真跪下了。”燕相馬輕輕歎息。“怎麽就跪下了呢?要是當真打起來,我們又打不過你們——”

“請燕長史高抬貴手,放我止水劍館一線生機,放我木氏一族一條生路。”木浴白嘶聲說道,重重地將腦袋磕在白玉石板之上。

燕相馬這才睜開眼睛,看著跪倒在地的木浴白父子、乘風長老、以及止水劍館所有的長老、座師、劍客學徒,悠悠的歎了口氣,說道:“十七年春,我來嵐山拜師學藝,結果被你們以資質愚鈍為借口逐出門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