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小心想著心事,燕相馬對著院子裏的花卉指指點點一副我是種花小行家姿態的時候,外麵傳來母親和人說話的聲音。

“小心這孩子喜歡清靜,前院那麽多房子,她偏偏要了這最偏僻的一處。年紀輕輕地女孩子,哪個不是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我真怕她在這裏住久了養成了孤僻自閉的性子——”

“我也喜歡清靜。”一個更加年輕的聲音說道。即使相隔甚遠,都給人一種冰冷張揚的感覺。好像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根本就不帶有任何的感情。

崔小心不由暗自好笑,陸家派了他們家最高傲也最不懂說話的一個女孩子來看望自己,這到底是想表達什麽深意?

顯然,母親還是不太適應和這種性子的女孩子打交道。

沉默了片刻之後,才以非常誇張地笑聲回應,說道:“哈哈,沒想到現在的年輕孩子都喜歡清靜,和我們小時候還真是不一樣——現在小心回來了就好,你們倆人年紀相仿,又同樣要去西風讀書,以後多走動走動,省得一個人形單影隻也沒有個伴兒。”

“我有很多朋友。”陸契機說道。

“——”

“不過我還是很樂意和小心姐姐做朋友。”陸契機出聲說道。

崔母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說話風了,冷冰冰,硬邦邦的,每一句話都像是突然間刀劍出鞘。

作為一名天都貴族,不應當是你恭維我我奉承你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管背後怎麽捅刀子但是表麵上還是要維持優雅和從容的嗎?

這個陸家小姐不按常理出牌,也就讓她這位標準的名門貴婦很難按照常態去接牌。

崔母明顯加快了步伐,帶著陸契機來到崔小心居住的小院門口,高聲喊道:“小心,小心,陸家小姐來看你了——”

崔小心早就等候在院子裏,聽到母親的話立即來到院子門口迎接,看著麵前那個被稱為“紫發妖女”的帝國三明月之一陸契機,不由得有種瞬間驚豔的感覺。

以前她也見過陸契機,但是那個時候的她們都還幼小,臉蛋和身體也都沒有長開。那個時候隻是覺得她可愛,心想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但是現在見到真人之後才發現,“美人”兩字實在難以形容她的美貌啊?這簡直是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

崔小心一直很自負,雖然她和陸家的陸契機宋家的宋晨曦被好事者並稱為帝國三明月,但是她對這種傳言都是一笑置之,因為她覺得自己終究是和其它人不一樣的——也就是說,她內心深處認為自己比別人更優秀更美貌更加聰慧一些。

現在見到身穿白色長袍豆蔻華年風姿豔麗的女孩子,竟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如此佳人,豈止是明月,分明是一輪似火驕陽啊。

陸契機等待半天,不見崔小心和自己說話,隻是眼神明亮地看著自己,就像是看到了什麽第一次見到的寶貝。

這種被打量的感覺讓她很不喜,眉頭微挑,出聲打破平靜,說道:“聽聞小心姐姐在江南遇襲,我們身在天都都為此擔心不已。知道姐姐前幾天回來,所以就想著過來看看。我自己挑了幾件小禮物,還望小心姐姐喜歡。”

陸契機身後的丫鬟們捧著一個個盒子走了出來,送到崔小心的麵前。

“謝謝契機妹妹的心意,我非常的喜歡。”崔小心也知道自己剛才實在失禮,哪裏一句話不說盯著客人猛看的道理?她並沒有當場打開禮物,隻是招了招手,吩咐丫鬟把禮物收回房裏。“契機妹妹隻管來家裏做客就好,千萬不要再如此這般客氣。”

“一點兒小意,姐姐喜歡就好。”陸契機淡然說道。她也同樣在打量著崔小心,是個美人,嗯,氣質也很好,溫婉智慧,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風格。

燕相馬抹了一把口水,“撲”地一聲打開扇子輕輕地在胸口搖晃著,一番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笑容爽朗,出聲說道:“我妹妹說得對,盡管來家裏做客就好,送禮物反而顯得生份。小心妹妹,我說得是不是?”

“這位是?”陸契機眼神不善地盯著燕相馬,出聲問道。這個白癡剛才瞪大眼睛臉色潮紅地盯著自己,口水橫飛仍不自知。要不是因為這是到別人家做客,她早就一腳把他踢飛出去了。

崔小心還沒來得及說話,燕相馬就已經走到陸契機麵前深深作揖,說道:“燕相馬,崔小心的表哥。當然,我是把她當作親妹妹看待的,她也一直把我當作親哥哥——小姐就是人稱天都仙女的陸契機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正如他們所說,實是我所見過的最美麗女子。如明月當空,如驕陽似火。世間一切,在小姐的絕世容顏麵前都黯然失色。當然,我的眼睛卻因此而亮了起來。因為這光線過於熾烈,甚至都已經讓我難以視物——”

陸契機橫掃了他一眼,看著崔小心問道:“他有病?”

“病倒是沒有。”崔小心掩嘴輕笑,說道:“不過是犯了花癡而已。”

崔小心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說道:“妹妹請進屋說話吧。”

“你們年輕人聊,我就不打擾了。”崔母吩咐了一句,趕緊帶著丫鬟跑開了。再帶下去怕是被陸家這個小姑娘給說話嗆死。

在空間不大勝在簡潔雅致的客廳落座,丫鬟送上來茶水糕點。

兩個彼此陌生的年輕女孩子,想要像那些成年人一樣熱情寒暄看起來有聊不完的話題實在太不容易。

陸契機捧著茶杯喝茶,崔小心也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麽。

幸好這個時候剛剛遭遇過沉重打擊的燕相馬走了出來,接過傭人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說道:“契機小姐也喜歡喝茶吧?這是新鮮的龍虎山雀舌,雖然入口時清淡,香味如絲。但是茶水入肺,那反送回來的回韻幽香才更加深厚動人。”

“相馬少爺,這是君山銀針,不是雀舌——”旁邊伺候地小丫鬟糾正說道。

“——”

崔小心實在不忍心再讓自己這個草包表哥表演下去,趕緊解圍說道:“我平時倒是喜歡喝龍井茶。契機妹妹呢?”

“隨意。”陸契機說道。想到這個答案可能太冷太硬,又補充了幾個字:“隻要是茶就好。”

“哦。”崔小心也覺得應付起來有些辛苦了,說道:“妹妹是要進西風吧?我們可能是校友呢。”

“還沒最終確定。”陸契機輕笑著說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另外一樁事情。小心姐姐剛剛從江南回來,應該認識那個‘江南名駒’李牧羊吧?最近天都議論紛紛,不少人都渴望一睹其風采。不知此人儀容風度如何?”

“那個——”

“哈哈哈哈哈——”燕相馬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他那有什麽儀容風度啊?分明就是一大塊黑炭嘛。契機小姐要是想認識的話,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我在江南的時候就和他是好兄弟。他雖然長得醜,但是人品還是信得過的。不然我也不會和他一介布衣結交。”

“醜陋談不上。”崔小心出聲糾正燕相馬不懷好心的惡意貶低,說道:“身有傲骨,心有傲氣。傳言不虛。倘若他來到天都,契機妹妹倒是可以見識一番。”

“還真是有些好奇了。”陸契機的眼睛裏麵有異彩閃爍,笑著說道:“一舉奪魁,成為這帝國的文試第一,怕是等到他來天都之時,非議挑戰應當不少吧?”

“我相信天都少年的胸懷氣度。”崔小心淡然回答。

“聽起來——小心姐姐很維護他呢?”陸契機修長的睫毛眨動,那張完美無瑕的妖異麵孔有著讓人覺得呼吸都有些艱難的壓迫感。

燕相馬趕緊摸了摸鼻子,擔心天氣幹燥自己被悶出鼻血出來。

“有嗎?”崔小心笑,說道:“他原本和我是同學,我為其說話是理所當然的。倘若見到自己同學被人欺負,我卻不聞不問,那可就是冷酷無情了。”

“小心姐姐心善,值得我們學習。”陸契機笑著說道。“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下次再來看望姐姐。”

說完,陸契機就起身告辭。

崔小心起身相送,直到那一頭紫發張揚跋扈的少女身影走遠消失在這園林之中。

“這天都妖女還真是驕傲,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哼,有什麽了不起的?論起樣貌,還不如我小心妹妹之萬一——”燕相馬癡癡地盯著陸契機遠去的背影發著牢騷。

崔小心一臉深思的模樣,輕聲說道:“她為李牧羊而來。”

“什麽?”燕相馬回頭問道。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進屋之後她和我說了不到十句話,卻有一大半是針對那李牧羊——他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