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欺人太甚!”

千度大怒,出聲說道:“他已經這樣了,又如何再接你一箭?夏侯前輩也是神州赫赫有名的人物,卻沒想到竟然如此的卑劣可恥。想要殺人,直言便是。用得著這般的婆婆媽媽的?”

鐵木心就趕緊回頭看向夏侯淺白,剛才他不過是在夏侯鷹麵前喊了一聲“老子”就被他給抽飛了出去。

現在千度罵夏侯鷹卑劣可恥,他還不得殺人啊?

夏侯淺白的眉頭皺了皺,很快又舒展開來,出聲說道:“她說的對。”

“——”

千度跨前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在李牧羊前麵,出聲說道:“這一箭我替他接。”

“不行,我來——”秦翰擋在了千度的前麵。

“我來。”燕相馬又擋在了秦翰的前麵。

再一次重複起來之前的先後順序。

夏侯淺白一臉的冷漠,出聲說道:“都不要爭了,倘若他想殺人的話,和你排在第幾位沒有任何關係。”

大家一想也是,於是便不再爭先。

這一幕讓那些旁觀者暗自驚心,詫異不已。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一個“利”字讓多少父子成仇兄弟相殺至交好友老死不相往來?

這頭惡龍如此年紀,竟然就已經拉攏了如此多的人族精英聚攏在自己的身邊——

假以時日,那還了得?

而且,以他們的犀利眼光都能夠看出來,這些少年人的為義赴死都是發自內心,絕無作偽。

這讓他們既是羨慕,又是擔憂。

“欺人太甚?原本就是為屠龍而來,何須直言?倘若他能夠再借我一箭,今日他是死是活與我無關。”夏侯鷹冷笑出聲。

夏侯鷹再次將弓弦拉滿,沉聲說道:“不管你們誰替他接下這一箭,我的話都會作數。”

李牧羊轉過身去,對著夏侯淺白等人深深作揖,說道:“諸位的深情厚義,牧羊銘記在心,永生不忘。但是,在此牧羊有一個請求——”

“倘若還是勸我們離開,那就無需開口。不可能。”燕相馬打斷李牧羊的話出聲說道。

“正是如此。”李牧羊苦笑出聲,開口說道:“你們剛才也都看到了,倘若是我一人麵對這驚龍弓,或許還有一戰之力。但是你們站在我身邊,雖然牧羊心知是為了我好,但是卻讓我因此分心,不僅僅要保護自己,還有想辦法去保護你們——”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是你的累贅了?”燕相馬冷笑出聲。

“——正式如此。”

“——”

眾人和李牧羊的眼神對視,現場的空氣也變得沉重陰冷起來。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以命相待,不惜百死,這樣的付出卻被人說成是累贅——任誰聽了也要瘋狂吧?

燕相馬看向解無憂,出聲問道:“既然他說我們是累贅——你待如何?”

“累贅就累贅吧。總比被人罵作愚蠢要好上許多。”

“對嘛。”燕相馬一把大腿,大笑著說道:“李牧羊,你還真是沒什麽長進啊,智商連江南時期都遠遠不如——你以為你罵我們兩句說一聲累贅我們就會氣憤離開嗎?那樣就走了的人,證明他的內心早就想要走了,你隻不過給了他一個台階而已——我們是不會走的。”

“對,我們絕對不走。”

“堅決不走,走了就上了你的當了。”

……

“諸位,何須如此?”李牧羊開始著急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厲起來。“你們說的對,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確實很難再接下一箭,你們也沒辦法接下——既然如此,為何一定要陪我去死呢?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們好好的活著,以後為我報仇不是更好嗎?”

“他們都說你是惡龍,好像那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欺負你,屠殺你——我偏偏不讓他們如願,我就是讓世人知道,有一個公主願意陪著你一起去死。”

“這種愛情故事傳的可快了,倘若是和孔雀王朝的公主一起,那就更能夠引起世人的關注和討論——我想,終究會有人知道,那個李牧羊他不是一頭惡龍,相反,他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不然的話,孔雀王朝的公主素有賢名,怎麽願意和一個惡魔殉情呢?”

“我就是想要讓人知道,你不是一個壞人,更不是一頭惡龍——總要有人站出來做這件事情。”

“千度——”

“對,我也是這麽想的。”燕相馬一臉無賴地說道。“倘若那頭惡龍死前身邊兄弟如雲,別人就會想,這頭惡龍就算壞又能壞到哪裏去?”

燕相馬伸手指向那些旁觀者,說道:“倘若是他們遭遇今日之困,又有幾人願意以肉身之軀擋在他們前麵?怕是一個都沒有吧?”

“鼠輩敢爾——”

“誰說沒有?譚某門客三千,每一人都願意為某效死命——”

“無知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出言不遜,自不量力——”

……

“看他們的眼睛,說的話他們自己都不相信。”

“混賬。”

……

“說完了吧?”夏侯鷹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又有一道真氣箭橫亙在弓弦之間。“說完了的話,那就準備接箭吧。”

李牧羊伸出手來,緊緊的握住千度的小手。

千度想要擋在他前麵,被李牧羊出聲阻止,說道:“記住你說過的話,一統九州,為龍族正名。”

“李牧羊——”

“這比陪我一起死對我更加重要。答應我。”李牧羊正視著夏侯鷹的真氣箭,正色說道。

“李牧羊——”

夏侯鷹的眼神變得犀利,表情也變的陰狠。

嗖——

夏侯鷹握著真氣箭的手指頭稍微一鬆,那支白色的真氣箭便離弦而出,朝著李牧羊所在的方向衝了過去。

這一次的真氣箭飛行速度沒有那麽快,甚至看起來還有些緩慢停滯。

而且,它出現的動靜還有些大。

挾著狂風,裹著閃電。

剛剛開始那羽箭是白色的,那是人體的真氣顏色。

當那一箭離弦而出時,瞬間變成紅色、紫紅、黑紫、最後成了那如墨一般的漆黑。

一支黑色人羽箭直直的插向李牧羊的胸口。

“龍魂箭——”夏侯淺白低喝出聲。“李牧羊,不可硬接——”

龍魂箭是將龍的魂魄融合進自己的真氣之中,凝結成箭,以此殺敵。

這比普通的真氣箭要更加凶狠,也要更加的詭異。

因為有龍的一縷神念在裏麵,所以,這把箭有可能是活的,而且因為死去的龍族骨子裏呆著的恨意,它會和人不死不休——

嚓——

龍魂箭不緊不慢的,卻又疾速無比的衝向李牧羊的胸口。

李牧羊右手握拳,周身上下再一次呈現一層淡淡的金光。

他匯聚全身之力,再一次施展開來龍族的護體神功《天龍霸》。

可惜的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真氣耗費將盡,導致這層金光非常單薄,李牧羊自己心裏也清楚,怕是能夠保護身體的程度極其有限。和之前那次的滿室金光不可同日而語。

“結束了。”李牧羊心裏想道。

“就這樣結束了。”

有不舍,對父母家人以及對這個世界的不舍。

有悔恨,早知道是這般結局,就不應當趕至昆侖,更不應該在沒有完全繼承龍王之力的時候行險報複。

更多的是對身邊這些朋友以及對千度的愧疚,自己就這麽死了,留下他們——應該會更好一些吧?

千萬重滋味刹那湧上心頭,卻又難以一一訴說。

嗖——

那支黑色的羽箭即將插入李牧羊的心髒,也可能會插入更多人的心髒。

然後一切結束,這個世界再也和李牧羊沒有任何的關係。

箭未至,箭氣先至。

李牧羊感覺到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就像是哪裏已經被射穿了一般。

生死一線!

千鈞一發!

嗖——

一隻雪白小球突然間衝來,張開它那紅撲撲的小嘴一口將那支羽箭給吞噬下去。

真氣箭即使進入了雪白小獸的肚子裏麵仍然保持著前行的衝勁,從嘴巴裏麵吞進去之後,它仍然的在雪白小獸的肚子裏狂衝亂竄,就像是想要找一個突破口破體而出。

於是,雪白小獸的肚子便像是養了一條頑皮小蛇似的,被頂起來一個又一個大包。

好幾次那白色羽箭刺穿雪白小獸的皮膚,露出羽箭的細長尖角,卻見那小獸的肚子一收,羽箭就再一次消失的無影無蹤。

哢嚓哢嚓——

雪白小獸的嘴巴咀嚼的津津有味,一口將那支羽箭上麵匯集的真氣全部吞掉,心滿意足的打了一個飽嗝,然後揮舞著小短腿朝著李牧羊所在的位置飛舞過去。

李牧羊滿心狂喜,大聲喊叫道:“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