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清爽,綠草茵茵。

湖麵上**漾著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泥土散發出讓人咽喉濕潤的甜香。

少男少女並肩坐在湖邊,看起來就像是偷偷翹課跑出來遊玩的熱戀情侶。

談戀愛談戀愛,每說一句話都給人戀愛的感覺。

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這是一場離別,女孩子要向男生告別。

女孩子要去遠方,很遙遠的地方。

以後再見,更多的是沒有以後。

聽到李牧羊的話,崔小心的嘴角微微揚起,說道:“我在很努力地向你告別呢。”

“我知道啊。”李牧羊笑著說道:“我在很認真地和你開玩笑呢。”

“你真得變了很多。”崔小心看了李牧羊一眼,說道:“變得和燕相馬一樣了。哦,我想起來了,那天你攻擊張晨時,詞鋒可是比燕相馬要犀利許多——或者說,你們天生就是一類人?”

“這就是所謂的近墨者黑吧。燕相馬整天跑去找我,我也多少沾染上了他身上的一些習性。”

“那你也要變成一個紈絝大少了。”

“這個是先天形成,後天努力很難做到——”李牧羊笑著說道。“我再怎麽努力,也沒辦法成為城主府的兒子。是不是?”

崔小心笑笑,說道:“但是你可以讓你的兒子成為城主府的兒子。”

“借你吉言,我會努力的。”李牧羊從草地裏抽了一根甘蔗草,放在自己的嘴巴裏咀嚼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或許是一個人發呆的某一天。“不過,我們不是已經約好了嗎?我們要在西風大學的未名湖畔看夕陽——我應該很快也能夠去天都了吧?”

“到了天都——”崔小心欲言又止。良久,才低聲說道:“那個時候學習緊張,也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去看夕陽呢。”

李牧羊表情僵硬,很快又笑著說道:“沒關係,反正我們要在學校裏麵呆上好幾年,這種事情不需要著急——等到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去未名湖畔看看就好了。”

“這樣的話,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崔小心說道:“希望有那麽一天吧。”

崔小心覺得自己應該說一些更決絕的話,那樣就可以更徹底地將原本就不在同一個世界的兩個人割裂的更加幹淨清楚一些。但是在接觸到李牧羊的眼神時,那樣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李牧羊沉默不語,崔小心也不再說話。

少男少女坐在湖邊,憂愁著他們這個年齡不應該有的憂愁。

良久,李牧羊輕聲說道:“崔小心,你在擔心什麽?”

“什麽?”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隻是想要和你做一個普通朋友而已。”李牧羊眼睛坦然地看著崔小心,用無比平靜地語氣講述著一個仿佛與他無關的事情。說道:“我承認,那樣的事情我以前奢望過,但是很快就被我自己給掐滅了。我喜歡你的時候沒有告訴你,我決定不喜歡你的時候也沒有告訴你。我之所以不說,是因為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聽到這些。”

“在我們這樣的年紀,誰不喜歡漂亮的女孩子呢?在我眼裏你不僅僅是漂亮,而且善良又獨立。我確實想過,你要是能夠成為我的女朋友那該多好啊,就像是學校裏其它的那些情侶一樣——那個時候,我一定是學校裏最威風最讓人羨慕的男生吧?”

“我從來都沒有問過你的出身來曆,雖然我已經猜到你的家庭一定很不簡單。就連燕相馬都是你的表哥,那麽你的家庭也一定和他們家差不多。我知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不可能喜歡上我這樣一個不英俊也不優秀的男生。我隻是想著,大家做一個純粹的朋友也好。就算是做朋友,你也應該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而且,你也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除了思念,你是唯一一個願意和我接觸的同齡人。”

“可是,你突然間消失不見了,再也不願意到我家裏去了。我想去找你卻發現根本不知道你住在哪裏——你在用力把我推開,想要把我們的關係恢複到最原始的狀態。這些我都能夠感覺到。就連最普通的朋友關係,你也不願意維持了,是嗎?”

“李牧羊——”

“崔小心,你不要擔心。”李牧羊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就算我們還是朋友,我也不會追你的啊。就算到了西風大學,我也不會追你的啊。”

“——”

崔小心離開了。

離開落日湖,也將要離開江南。

李牧羊獨自坐在落日湖邊,嘴裏的甘蔗草已經汲取不到甘甜的汁液,但是他仍然依依不舍地咀嚼著。

李牧羊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因為他太缺少感情。

李牧羊是一個很念舊的人,因為除了這個也沒有什麽好念的。

李牧羊想起那天殘陽似血萬鯉飛躍而來的場麵,心想,自己以後也許會成為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呢。

“那個時候,就會有很多人願意和我做朋友了吧?”李牧羊在心裏想道。

崔小心走到河堤邊的時候,燕相馬已經等候在旁邊了。

燕相馬朝著遠處看了過去,根本沒辦法看到李牧羊所在的位置。

他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告別了?”

“告別了。”崔小心麵無表情地說道。

“說清楚了?”

“閉嘴。”

“那就是沒說清楚了。”燕相馬輕輕搖頭,說道:“情之一字,最是讓人傷感。不過,你這麽做也是為了他好。李牧羊當時考試的時候家裏遭遇烏鴉襲擊,雖然我及時趕到解了他們的危險,但是也耽擱了不少他的答題時間——我想他是沒希望考進西風大學的,能不能去天都都是一個未知數。那個時候,你們倆自然而然地也要分開了。”

“我有預感。”崔小心聲音堅定地說道。“他一定會去天都,而且還將掀起驚天的波瀾。”

“你會算命?”

“你沒看到他的眼睛。”崔小心的聲音有些傷感,說道:“你沒看到他是多麽的憋屈和不甘。”

“——”

……

……

崔小心走了,李牧羊沒有去送別。

李思念去了,李思念隻是簡單地說了一句“小心姐姐走了,白癡少爺也走了”。至於送別情形如何,李牧羊沒有多問,李思念也沒有多說。

崔小心仿佛就是他們人生中的一位過客,走過去就過去了,和鬧市上很多擦肩而過的人一般,偶爾想起,甚至懷念,但是卻再也回不了頭。

李牧羊每天寫字,讀書,然後跟著妹妹學習《破體術》。

李牧羊空有一身蠻力,卻不知道如何使用。每次出拳不是軟弱無力毫無反應就是摧枯拉朽毀滅一切。

這是兩個極端,不是發力正途。

拜名師而不得,隻能向先他一步習武練氣的李思念請教。

李思念懂得不多,但是對自己的這個哥哥自然是傾囊相授。因為李牧羊有著極其變態的學習能力,李思念發現自己很快就被掏空。天性好強的她不願意輕易認輸,於是每天都在溫習完功課之後苦練《破體術》。

在這個過程中,李思念的身手倒是大幅度的提高了。

李牧羊還從李思念那裏借來了《破體術》原本來研讀,上次李思念想要用它來換李牧羊的一條命,結果烏鴉不同意,於是李牧羊就要了他那條命——

《破體術》是道家的練氣修行寶典,入門簡單,可以強身健體。但是修行起來卻十分困難,像李思念那樣能夠練習出破拳出來,已經算是天賦過人再加上多年堅持不斷。

《破體術》上麵說《破體術》練到極至可以手握日月,破碎虛空。李牧羊難辨真假,不知道確實有此奇效果還是這本書的作者在給自己作序的時候是不是吹了牛逼。

畢竟,每個作家都喜歡吹牛逼。

李牧羊看得欣喜不已,很多時候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以前的李牧羊對武道一竅不通,現在終於有了一個係統的認知和學習過程。

由淺入深,很符合李牧羊此時的身體情況。

最讓他感覺到驚奇的是,讀到後麵竟然有種非常熟悉的地方。

大道三千,萬法爭鋒,到達極致便是殊途同歸。

李牧羊感覺到《破體術》裏麵的很多知識點和他記憶中的一樣,雖然他敢以燕相馬的人格擔保在此之前他從來都沒有看過這本書。

不過近來的奇事太多,李牧羊已經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探究的了。就算有心尋找也難以得到答案。

他就像是一個渴水的旅人,拚命地吸收著這《破體術》裏麵的知識。

記憶,然後再和自己記憶裏麵的知識相對照,印證,最後根據自己的身體狀況做出一份係統地練習方式。

李牧羊真地變聰明了許多。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

等到八月的尾巴,帝國各所名校的錄取結果也終於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