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崔家大宅。

“可是此人?”崔洗塵指著跪在地上的燕相馬,出聲問道。

幾名大武官員上前圍攏著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仔細打量了一番,其中一麵大胡子官員出聲說道:“樣貌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相似,年紀也對得上。”

“那人說自己是西風燕相馬,就是他殺了我們的大武世子武裂。”

“出手真狠啊,不僅僅殺了我們的世子武裂,還殺了我大武數千邊軍,簡直是罪惡滔天,令人發指——”

……

大將軍武意放下手裏的茶杯,仔細的打量著跪在麵前的燕相馬,出聲問道:“你就是燕相馬?”

“正是。”燕相馬抬頭看著武意,正色說道。

“你可曾去過大武金州?”

“不曾去過。”

“當真不曾去過?”

燕相馬嘴角浮現一抹笑意,說道:“我倒是想去領略金州風光,但是最近一段時日我一直在天都當值,不曾離開過天都一步。這件事情,有很多人可以給我作證。武大將軍出去稍微打聽便知道了。相馬作不得假。”

“你覺得這很可笑?”武意察覺到燕相馬嘴角的笑意,冷聲說道。

“大將軍息怒,我並不是這個意思。”燕相馬出聲說道。“我這是自嘲。相馬擔任西風帝國監察司長史之職,現在正是帝國多事之秋,相馬一直在天都履行自己的監察長史職責。怎麽也沒有想到,竟然有歹人冒充相馬的名聲去做此惡事。還勞煩武大將軍和各位上官萬裏迢迢來我西風問罪——燕相馬何等冤屈?”

崔洗塵看著武意,說道:“相馬所說句句屬實,這件事情,老朽就倚老賣老一次,用自己的名聲給他做個保人。相馬最近一段時日確實在天都當值,不曾離開過天都一步。再說,倘若他當真敢行此惡事,不勞大將軍動手,我就一掌把他給劈了。西風大武兩國交好多年,老朽怎麽能讓家族小輩壞了軍國大事兩國情誼?”

武意對著崔洗塵拱了拱手,說道:“崔國公莫惱,國公所言,武意自然是相信的。隻是此事實在是蹊蹺,有人跑到大武邊疆去殺人,而且當著眾人的麵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燕相馬——國公大人應當知道,武裂是我三叔武昭的兒子,一直在著力培養,以後是可能接我三叔爵位的。”

“現在武裂被人殺了,三叔暴跳如雷。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三叔原本想著提兵來找西風討個說法的。但是正如國公所言,西風大武兩國交好多年,此事中間定然有什麽誤會。於是三叔委派小侄前來作使,為的就是找西風要一個解釋,大家當麵鑼對麵鼓的把事情給說清楚了。”

“既然此事是因為燕相馬而起,那我們自然是要找到燕相馬問個明白才行。所以,倘若有什麽得罪的地方,還請國公大人勿要怪罪。畢竟,武意也是受命於人。”

崔洗塵拱了拱手,說道:“怎能怪罪?武裂世子被惡人所害,老朽也能夠感同身受,同樣的悲憤不已。隻是此事確實不是相馬所為。定是那惡人與我崔家有仇,所以才將此事推到我崔家頭上。大將軍請細想,倘若當真是燕相馬所為,他怎會當眾高談自己的姓名?原本應當隱瞞起來才是正理。”

武意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國公大人說有人殺人之後故意栽贓崔家,不知道國公大人可有什麽懷疑人選?”

又將視線轉移到了燕相馬身上,說道:“相馬長史可有懷疑對象?以前可曾和什麽人結仇結怨?”

崔洗塵的眼神落在燕相馬的身上,若有所思的打量著他的表情。

燕相馬認真思索一番,說道:“之前倒是可以確定:沒有。但是自從接任監察司長史一職之後,確實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情。譬如最近,幾乎將陸氏賊黨給一網打盡。想來是那些忠於陸氏的人嫉恨於我,所以才將此事推到我的身上來吧。”

崔洗塵收回視線,眼裏閃過一抹精芒。

“確切一些呢?或者說,相馬長史給本將軍說出幾個名字——這樣本將軍回去也好和三叔交差。”

燕相馬點了點頭,說道:“巡城司李可風將軍的長子李虎,威武大將軍張濤的三個兒子全部逃脫,洛城城主蔡萬年以及他們一族年輕子弟——這些人都有可能做此惡事。”

“那個——李牧羊呢?”武意眼裏有火焰燃燒。

燕相馬搖頭,說道:“聽聞那惡龍被人屠殺至死。不過,後來又被星空學院給救了——將軍細想,就算那頭惡龍逃過一劫,也定當元氣大傷,需要尋找隱蔽之地休養生息才是。再說,他的體內還被宋老神仙打入了八根幽冥釘,我若是那李牧羊,在體內的幽冥釘沒有摘掉之前,是萬萬不敢進入人族世界的。”

頓了頓,燕相馬又接著補充道:“當然,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倘若當真是那惡龍行了險招,大武國也不得不防。九國聯軍將其打入深淵,他對九國深之入骨——”

武意打斷燕相馬的話,冷笑出聲,說道:“恐怕不是九國吧?就算是恨,那也隻是恨我們七國聯軍而已。孔雀王朝和黑炎帝國,那頭惡龍是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的——”

“大將軍所言甚是。”燕相馬一幅我完全站在你這邊考慮的模樣,說道:“倘若當真是那頭惡龍行凶,咱們也不得不防著。我想,大武皇室定然已經派遣了不少高手前去尋找那冒充相馬的惡徒了吧?將其抓獲,好好審問一番就是。那個時候,相馬也就清白了。”

武意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大武已經派遣了數十高手前去追尋那惡徒的下落。倘若將其抓獲,定然是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盼望大武早日將那惡徒抓獲,給武裂世子報仇雪恨,也還相馬清白之身。”

武意親自伸手將燕相馬攙扶起來,說道:“經過此番交談,本將軍已經能夠確認相馬長史並非那行凶之人。回去之後,也會如此向三叔稟告。”

“謝謝大將軍。”燕相馬躬身道謝。

“老朽也替相馬謝過大將軍。”崔洗塵拱手道謝。

“國公大人切莫如此,實在是折煞晚輩了。”武意不敢在崔洗塵麵前托大。以前陸家沒有倒塌的時候,崔洗塵就是三公之一。現在陸家倒台,宋家和崔家挾持皇室號令西風帝國。現在這個老人是西風帝國當之無愧的第二人。至於現在坐在上麵的那個傀儡皇帝,應當排在第幾位還真不好說。

眾人又說了幾句閑話,猜測了一陣子凶手之後,武意便率領著幾名下屬前去鴻臚寺休息。

崔洗塵帶著一眾西風官員和崔家晚輩親自將他們送至崔府大門外麵,等到那一長排馬車車隊消失不見,崔洗塵轉過身來,看了一眼燕相馬,出聲說道:“你跟我來。”

“是。外公。”燕相馬躬身說道。

書房,又有傭人送來香茗。

崔洗塵任由那茶香嫋嫋,一雙虎目在燕相馬的臉上身上掃來掃去。

燕相馬畢恭畢敬的站在他的麵前,一幅坦然無懼的模樣。

“你當真不知道是何人冒充你的名諱行凶?”崔洗塵沉聲問道。

燕相馬一臉的苦笑,說道:“外公,這件事情你也知道,我最近一段時間從來沒有離開過天都半步,又怎麽可能知道萬裏之外的事情呢?”

“你的心中就沒有猜疑之人?”

“確實有那麽幾個,但是也沒辦法確定——所以我就索性全部都告知了武將軍,由大武的人去辨別真凶吧。就算是他們查不出誰是真凶,將那些陸氏逆賊全部鏟除,也算是了卻了我們監察司的一項職責,為我們減輕了很大的負擔。”

崔洗塵眼神陰厲,久久的沉默不語。

良久,他看著站在麵前的燕相馬,問道:“你的心在哪裏?”

燕相馬大驚,說道:“外公何出此言?”

“先皇曾經找你私聊,問你可有取而代之之心——雖然說你是我的外孫,你的母親是我的女兒。但是,你畢竟姓燕。相馬,你當真以為,燕家可以取代崔家成為西風國柱嗎?”

撲通!

燕相馬重重的跪了下去,伏下身體,淚流滿麵地說道:“外公,相馬從來不曾有過這般想法。倘若相馬有如此誅心的想法,那就是禽獸不如,豬狗不如——相馬的一切都是外公給的,燕家的壯大也是因為依附在崔家這艘大船之上。相馬何敢藏有私心?燕家又何敢藏有私心?外公如此疑我,讓相馬心如刀割又羞愧難當——倘若外公不信,相馬願意以死來自證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