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這兩個字超越世間一切的準則和法典。

陸林感覺到了李牧羊的猶豫。

他知道,自己所說的話也正是他所擔心的事情。

他被無數強者追殺,負傷而逃。現在傷勢還沒有養好,就跑到他們風城來拯救父母家人——不就是想讓自己的父母家人能夠活著,能夠活得好好的嗎?

自己死了,他的父母家人也全都要跟著死。就連他李牧羊也不可能逃離那些人的合擊而需要給自己陪葬。

李牧羊不是個蠢貨的話,他應當清楚怎麽樣做出選擇。

“李牧羊,你是個聰明人,你之前就隱藏的很好,你知道應該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我不想死,你也不想看到你的家人死。對不對?放下我,我帶你去找你的父母家人,還有護送他們而來的許達將軍等人,我都可以交給你來處理——”

“我的父親隻有我這麽一個兒子,為了保護我的性命,他一定願意接受你的任何要求——你需要什麽,隻管向他開口就行了——李牧羊,我們兩個交易——”

“李牧羊,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以後死活再論——李牧羊——”

……

陸林越說越緊張,越緊張也就越想要說服李牧羊。

原本他以為自己曉之以理動之以利益,李牧羊一定會答應自己誰也不用死的交易。

可是,他發現李牧羊的臉色不見有絲毫的鬆動,反而有了那種越來越濃烈的嘲諷意味。

還有他的眼神——他那雙猶如野獸一般的眼神裏麵殺意凜然,血水翻騰,根本就看不到任何的妥協和順從,沒有任何放人生路的意思。

“他要殺了自己。”陸林在心裏想著,身體緊繃,心髒怦怦怦地跳個不停。

“你在和我做交易?”李牧羊嘶聲問道。聲音冷酷絕情,還帶著一絲嘲諷的感覺。

“是的。我想——這是雙贏的局麵。”陸林終於放掉了他風城大少爺的驕傲,放掉了一切書麵盡在我的掌控之中你不答應你就得死的狂妄,也放掉了作為一個人類應有的風骨和自尊。“李牧羊,在你眼裏,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不,隻是一隻渺小的螻蟻——我對你造成不了任何的危害。我們第一次見麵,你看向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李牧羊,你的對手是我的父親,是我父親身邊的那些修行者和高級將領——是他們商議之後決定背叛陸家,是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才投降宋家和皇室,是他們動手囚禁了你的父母家人——這些事情和我沒有任何的事情,我什麽事情都沒有做——”

“你拿我去和陸勿用去做交易,他一定會很痛苦很糾結——但是,最終卻不得不答應你提出來的所有條件——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李牧羊,你看,我真的一無是處,何必讓我這種人的血來染髒了你的身體呢?”

“我也和你做個交易。”李牧羊聲音冰冷,不帶有一絲一毫的人情味。

“什麽交易?”陸林狂喜。他以為事情終於有了轉機,李牧羊終於肯向現實妥協了。

“是我掐斷你的脖子,還是斬斷你的兩條腿?”

“李牧羊——”陸林大驚。他沒想到李牧羊所說的“交易”就是要讓他做這種艱難的選擇。也就是說,剛才自己煽情了半天,他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任何一句話的任何一個字。

掐斷脖子,那就是要死了。斬斷兩條腿,那可就是生不如死。

“李牧羊,你不要——”

“如果你不選的話,那我就替你選了。”李牧羊出聲說道。

“思念——思念小姐——”陸林哭了。號啕大哭。作為風城城主的兒子,陸氏的龐大分支,他這輩子幾時受過這樣的威脅啊?幾時遭遇過這樣的磨難啊?“思念小姐,救我——看我在我這些日子對你盛情款待的份上,看在我沒有殺你的份上,替我說句話吧——思念小姐——”

陸林痛哭流涕,不斷的向李思念哀求著。

“你以為你這樣大聲喊叫,就可以把別人給召喚過來?”李牧羊冷笑不已。“我已經在這房間裏布下了隔音屏障,別人是聽不到你的喊叫聲音的——”

李思念已經迅速的穿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係好了腰間的布帶,眼神凶狠帶著無限仇恨的盯著陸林,說道:“陸林,這些日子以來,我確實感激過你,因為你沒有像那些我所知道的壞人一樣直接把我殺了,把我的父母家人全部殺了——因為我清楚,活著就有希望。就有可能——有可能我們一家人還能夠團聚,還能夠開開心心的生活在一起。這也是我這些日子能夠堅持下來的動力。”

“可是,後來局勢突變,陸家倒塌了,陸爺爺戰死了,我哥哥被你們說成了一頭惡龍,然後被你們追殺不休——我知道,你們留著我們是為了把我哥哥給引誘過來,你們在這裏布下天羅地網,把我哥哥殺了,然後把我們也全部都殺了——”

“我求過你無數次,殺了我——可是你卻心存幻想,以為我會向殘酷的現實妥協,又或者服從於你的**威——陸林,我現在對你,對你們一家人隻有仇恨。”

“倘若不是你們父子背後捅刀,事情怎麽會糜爛到如此地步?倘若不是你們——你們做出這樣的事情,陸家怎麽會倒塌?陸爺爺怎麽會戰死?還有公孫姨和天語——他們怎麽會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李思念抽泣不止,淚如雨下。

她在天都城時間較久,與陸家一家人的感情深厚。特別是公孫瑜對她極其照顧,視為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陸天語剛剛開始也曾想捉弄於她,那也終究是少年心性。當他被李思念救過一次後,對李思念可以說是言聽計從。

想到那個小胖子每日提著新鮮瓜果跑過去送給自己,現在卻在逃亡路上被人追殺——

李思念就心如刀割。

好好的兩家人,怎麽就變成了這般支離破碎的模樣?

李思念的心中充滿了仇恨,仇恨那一切奪走她安靜祥和生活的人和事。

“倘若不是我哥哥及時趕到,我就已經被你——被你侮辱了。那樣的話,我生不如死——陸林,你竟然還有臉讓我替你說話?還有臉說對我盛情款待?”

“思念小姐——李思念,救我一命吧,我以後做牛做馬來報答——”陸林悲嚎出聲。

“是掐斷你的脖子,還是斬斷你的雙腿——考慮好了嗎?”

“李牧羊——”

“那就是選擇掐斷脖子了。”李牧羊提著陸林脖子的手腕開始用力。

“腿。我選腿——”趁著還能夠開口說話,陸林急聲喊道。

脖子掐斷了,那就是死了。

雙腿被斬斷了,雖然是生不如死,可是,終究還是活著——

李牧羊想了想,出聲說道:“我覺得你選的不好。”

說話之時,他將陸林的身體拋向了高空。

然後,一隻手抓手,一隻手抓腳,朝著兩邊用力的一撕扯。

哢嚓——

鮮血狂飆,血肉飛濺。

陸林的身體被撕裂成了兩半,被他很是嫌棄的掉落在地上。

臉上、手上,還有衣服上全都沾滿了血水。

“哥哥——”李思念呆滯原地,一臉驚恐的看著李牧羊。

李牧羊對著她咧嘴輕笑,說道:“看到他對你做那種事情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這麽做——”

“哥哥——”李思念淚如雨下,撲過去一把摟住李牧羊的身體。“哥哥——”

“為了救回父親母親,我確實猶豫過,可我最終還是決定這麽做——因為,壞人要是不受懲罰的話,好人——好人就活得實在很不象話。”

“嗯嗯——”李思念拚命的點頭,拚命的流眼淚。

“不要哭,不要哭——”李牧羊感覺到自己胸襟的衣服被淚水浸濕,這比陸林的血水濺落到他的身上還要讓他感覺到灼燙。“不要哭,你知道,從小到大,我最怕你哭了——”

“我不哭。”李思念的臉埋在李牧羊的懷裏,腦袋用力的搖晃著。“我不哭。我們去救父親母親——他們不知道被關在什麽地方了,沒有和我關在一起——”

“不要憂心。”李牧羊輕輕的拍擊著李思念的肩膀,沉聲說道:“隻要他們還活著,我就一定會救回他們。”

“除非我死了。”

這句話李牧羊憋在心裏,沒有辦法說出來。

他的身體狀況,讓人很難樂觀的起來。

石室之中,有一小型的石棺。

石棺案板之上,擺放著一個形似酒樽的不知名礦石打造的儀器。

儀器的外表有各種符文以及山、龜、鳥、獸之類的圖形。儀器上麵攀附著八頭巨大的獅子,每一頭獅子嘴裏都銜著一根銀色的光珠。

對著獅嘴,有八個蟾蜍蹲地上,個個昂頭張嘴,準備承接銀珠。

叮當——

一聲脆響聲傳來,東南側那隻獅子嘴裏的銀珠經過激烈晃動後掉落下來。

嗖——

地麵之上蹲守著的那隻蟾蜍身形躍起,張開大嘴一口將那銀珠給吞進肚子裏。

咕咚——

金黃色的蟾蜍打了一個飽嗝,心滿意足的再次蹲守在原地。

“有龍遠來,不亦樂乎。”一個正在閉目養神的長須長老睜開眼睛,盯著那掉落銀珠的地方撚須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