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禍相依。

李牧羊變聰明了,也變厲害了,這是福氣。

但是,隨著李牧羊的改變,家裏突然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這些事情一下子就打破了李家多年以來保持的平靜生活。

聽說店鋪出事,李岩一言不發,提著牆角的長槍就要出去尋仇。

羅琦一把把他拽住,喊道:“李岩,你要幹什麽去?”

“殺人。”李岩沉聲喝道。

這個平素沉默寡言的漢子眼睛血紅,心裏有著如山似海般地恨意。以前他和那些街道混混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甚至為了保一家平安,不要在那水柳街顯得與眾不同,他還願意和其它商鋪一起每月定時向張天意交管理費。

但是,現在張天意欺人太甚竟然敢向自己的老婆兒子下手,他就要和他刀劍相向不死不休。

李岩出身天都陸家,是公孫瑜小姐身邊的心腹人物。也正是因為這層關係,所以他才能夠和羅琦這個美人互相愛慕結成眷侶。

俗話說,宰相門前三品官,李岩的心裏也自然有一股傲氣。連這些流氓混混都敢欺負到頭上來,這讓他實在忍無可忍。

“不用你去了。”羅琦出聲阻攔著說道。“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怎麽解決的?”李岩神情疑惑地問道。

羅琦沉吟片刻,說道:“是牧羊的朋友燕相馬,他是城主府的兒子,是燕少爺幫忙解決的。”

李岩不疑有假,出聲問道:“你們沒有受委屈吧?”

“我們都沒事——”羅琦說道。“李岩,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麽?”

“我想去一趟天都。”羅琦說道。

“——為了牧羊?”

“為了牧羊。”羅琦的腦海裏再次浮現起李牧羊雙眼被紅雲包裹一拳將活人打到憑空消失的畫麵。她清楚,李牧羊變了,變地她難以控製了。

她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最重要的是他們幫不了李牧羊。

他們幫不了,那就要把他送到有人能夠幫忙的地方。隻有那樣,在李牧羊再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或者比那更嚴重的事故時可以得到及時的解決或者疏導。

父母有自己的喜怒偏好,但是他們的喜怒偏好總是能夠隨著子女的喜怒偏好而發生改變。

上古大哲孟子的母親為了教育兒子成才,為其三遷其居。羅琦為了自己的兒子,也願意放下多年來的仇恨和老死不相往來的堅持。

“你應該清楚,當年他們並不願意要這個孩子——”李岩的表情發苦,說道:“當年他們把孩子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換掉了,我們這個時候把牧羊帶過去,他們會認?認了的話,那不是打了他們自己的臉?他們怎麽向外麵的人交代李牧羊的來曆?他們如何解釋陸家和李牧羊的關係?”

李岩明白妻子的一番苦心,誤以為經曆了今天的事情之後擔心自己保護不了李牧羊的安全。

“如果他們不願意認牧羊,對牧羊來說——那不是更加傷人?既然這樣,我們索性讓他什麽都不知道才好——這樣的話,他反而能夠過得簡單快樂一些。”

“你放心吧,從明天開始,我就守在你們母子身邊。倘若再有人敢欺負上門,我自然不會和他們善罷甘休。”

“李岩——”羅琦欲言又止。

“相信我,我能夠做到。”李岩一臉凝重地說道。他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在妻子家人發生危險時就會以命和人相搏。

羅琦看著丈夫堅毅的表情,心頭雜亂,反而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了。

“你不是已經讓人給陸家帶信了嗎?”李岩看到妻子仍然愁眉不展,安慰著說道:“想必他們那邊也會很快給一個答複。”

“你說——”羅琦有些緊張地握緊丈夫的大手,說道:“他們願意幫忙嗎?”

李岩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但願吧。血濃於水,他們總不能——”

李岩說不下去了。如果陸家的人在乎什麽血濃於水,當年又怎麽會做出那等冷酷無情之事?

夫妻兩人相視無言,唯有歎息。

李牧羊回來之後,到妹妹李思念的房間坐了一會兒,陪她聊了一會兒天,看著她做完作業。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陷入了沉思。

燕相馬回家之後,母親正在偏廳裏麵喝茶。

“媽,我爸回來了嗎?”燕相馬出聲問道。

“你媽這個大活人坐在這兒呢,你一回來就問你爸在不在?”崔新瓷嗔怪地說道。“怎麽?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又在外麵惹事需要你爸出麵解決了?欺負了誰家的公子?或者又把哪一位將軍的女兒給禍害了?”

“媽——”

“行了行了,你去書房找他去吧。他一回來就進了書房,也不來陪我說幾句話。唉,你們男人是一點兒也指望不得,還是小心和我貼心,可惜她又要回去了,我這以後的日子也不知道怎麽過下去了——”

燕相馬走過來抱抱母親,抓起桌子上的一個橘子遞了過去,說道:“媽,吃點兒水果。”

“你這個臭小子,想用水果堵住我的嘴是吧?”

燕相馬走到父親的書房門口,猶豫再三,終究沒有伸手推門。

最後,他頹然放棄,朝著西邊的廂房走了過去。

燕相馬輕輕地叩響了深色門板,房間門被人從裏麵拉開,崔小心穿著白色睡袍站在門口,素麵朝天仍然清麗嬌豔,看著燕相馬問道:“表哥,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我聽說了——”燕相馬苦澀的笑,說道:“要跟你一起去天都的事情。”

崔小心若有所思地看著燕相馬,問道:“表哥不願意嗎?”

“恰恰相反。”燕相馬眼神堅定地說道:“迫不及待。”

……

……

天都。陸府。

一個身穿深紫色旗袍上麵繡有大片海棠的女人坐在窗前的錦凳上麵,女人眉目如畫,儀態華美,看起來溫婉如春水。

女人左手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個棕色的牛皮袋子,袋子裏是女侍剛剛送過來的一些資料。

資料上麵的每一個字她都認真看過,甚至看完之後還用手指細細撫摸,直到現在還深受震撼難以言語。

她平複了一番心情,然後提著袋子朝著前院走過去。

院子裏廳台樓閣,假山池榭,一步一景,美不勝收。但是女人隻是抬頭看路,不曾有片刻的分心。

女人在一幢古典小樓前停了下來,樓前題有瀟灑飄逸的三個大字“明德樓”。落款的是“楚先達”,現任的西風帝國君主。

小樓門口有身穿普通青衫但是氣勢凜冽的大漢把守,暗裏的護衛更是不計其數。

看到女人過來,兩名青衫大漢同時鞠躬行禮。

“見過夫人。”

女人微笑看著他們,臉帶笑意,問道:“清明在嗎?”

“總督在書房辦公。”絡腮胡大漢嶽飛龍笑著答道。“要不要小將進去稟報?”

“不勞兩位將軍。”女人出聲拒絕,笑容柔媚,卻給人不容置疑的強硬感覺。“我自己進去就好。”

嶽飛龍還想阻攔,卻被旁邊的精瘦漢子一把拉住。

“怎麽?我不能進去?”女人仍然在笑,但是笑容卻有一些危險了。

李平安笑嗬嗬地打圓場,說道:“飛龍也是怕總督在處理軍國大事時受了驚擾。不過,既然是夫人要去見總督,那自然是隨時都可以,我們倆可沒膽子阻攔——”

女人點了點頭,邁步朝著小樓走去。

等到夫人走遠,嶽飛龍低聲埋怨:“老李,你忘記總督的話了?他說他要專心處理公務,誰也不許進去打擾。”

“總督的話我怎麽會不記得?但是老李,你犯糊塗了——這次要進去的可是夫人,總督對夫人是什麽感情你難道不清楚?人家夫妻倆想要團聚一下,夫人想要給總督一個驚喜,你跟著在中間湊什麽熱鬧?”李平安笑著說道。

“老李,我總覺得總督的那個命令是刻意針對夫人——”嶽飛龍掃視四周,小聲說道。“他是希望我們把夫人給擋在外麵。”

“怎麽可能?”李平安大驚。“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懷疑?難道總督他——外麵有人?”

“李平安,你這個老軍痞,再敢汙總督清名,看我不拔劍和你拚命——總督的性子你還不知道?他怎麽會做出對不起夫人的事情?我就是心中疑惑——難道你沒發現嗎?總督最近白天一直在外麵忙著應酬,晚上回來立即拐進書房——我感覺總督是在躲著夫人——”

“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兒——昨天總督在外麵早早就辦完了事,卻突然說想吃福來居的點心,然後帶著我們跑到福來居的雅閣打發了一下午的時間——以前哪次回到天都,他不急急地跑去後院?”

“聽說男人到了一定的歲數,那方麵的能力就會減退——你說,咱們總督是不是那方麵不行,所以才故意躲著不見夫人?”

嗆——

嶽飛龍拔出寶劍,怒聲喝道:“李平安,你這個潑皮,信不信我一劍斬了你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