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龍飛轉,香氣衝天。

轟——

突然之間,花龍支離破碎,梅花花瓣片片降落。

神劍廣場上空,下起好長一陣子的花瓣雨。

在這天空飛雪又飛花的時候,“星空之眼”宋孤獨的身體緩緩飄落。

灰袍獵獵,隨風飛擺,看起來就像是這冰雪世界的一抹濃墨或者天空中翱翔的一隻蒼鷹。

“竟然是我們帝國的‘星空之眼’,國相老爺多年閉門不出,沒想到今天也出來了——”

“宋家的老祖宗來了,這場大戲越來越熱鬧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宋老神仙也坐不住了——”

“止水老神仙死了,宋老神仙就出來了,宋老神仙說神州有龍——難道神州當真有龍不成?龍在哪裏?”

因為宋孤獨的到來,神劍廣場四周議論紛紛。

坐在廣場之上的李牧羊看得目瞪口呆。

絕世高手之所以絕世,之所以是高手,一是因為他們都是從很高的地方跳下來的對手。另外,他們出場的方式極其拉轟,世所罕見。堪稱絕世。

木鼎一出來的時候,天空橫掛瀑布,他當著萬民的麵從那巨瀑之中鑽出來。

宋家這個老家夥就更厲害了,飛花如龍,香氣摧城。他從那漫天花瓣中降落,就跟馬上就要跟誰家的小姐成親似的——

李牧羊曾經看過很多誌怪小說,那裏麵的高手都極其低調,也極其簡樸。不炫富,一件狗皮大襖都能穿上三五十年,正麵穿髒了換反麵。反麵穿髒了再換正麵。好像換一件衣裳就失去了高手派頭似的。

不炫技,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踩上一坨狗屎都能夠栽上一個大跟頭的模樣。出招的時候也是簡簡單單,沒有勁氣波動,更不會大聲嘶吼喊出自己武功招式的名字——

可是,李牧羊今天連連遭遇了木鼎一和宋孤獨這兩位帝國頂級強者。他們和小說中所寫的高手形象完全對不上號。

“這兩個家夥是不是水貨啊?”李牧羊不由得在心裏生出這樣的懷疑。

不過,他心裏還是非常羨慕宋孤獨的。

和木鼎一相比,他更喜歡宋孤獨的出場方式。

漫天飛花,自己一襲白袍在空中緩緩旋轉著降落——

風流瀟灑,縹緲若神。

西風公子萬萬,有哪一個敢和我李牧羊比風儀?

宋孤獨出場時撒的是梅花,李牧羊以後就撒桃花。

畢竟,人送外號“桃花公子”,倘若不撒點桃花,簡直都對不起這個雅致到極點的名字。

不過,宋孤獨的出場方式是很酷炫,但是,宋孤獨在這個時候過來卻讓李牧羊心中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

他知道,木鼎一不喜歡自己,這個宋孤獨也不喜歡自己。

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沒招誰惹誰的,怎麽就全世界的老頭子都想要把自己殺掉呢?

自己是睡了他們的曖床小丫鬟,還是搶了他們的老伴——

呸呸呸,他才不願意搶人老伴呢。

他要是當真幹了這種事情,木鼎一宋孤獨這些老家夥就是把他殺上百十遍他也不覺得理虧。

可是,他根本就沒幹過這種事情啊,就連想都沒想過——就是想過一回殺他一次他都認了。

他們憑什麽要殺自己啊?

你年紀大就可以耍流氓啊?

“來者不善。”陸清明盯著宋孤獨到來的方向,沉聲說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李牧羊出聲說道。

陸清明視線收回,朝著李牧羊看了過來。說道:“不要擔心。無論如何,我們都會護你安全。”

“謝謝陸叔——”李牧羊笑著說道。“你們已經為我做太多太多了。”

“這還遠遠不夠。”陸清明滿臉的愧疚,沉聲說道:“我們虧欠你太多。”

“陸叔——”

摘星樓上,宋晨曦對著神劍廣場上的宋孤獨招手,出聲喊道:“爺爺,爺爺——”

距離那般遙遠,宋孤獨卻像是聽到了孫女的喊叫一般,對著她所在的位置點頭微笑,一臉慈祥和藹的模樣。

宋晨曦高興壞了,雀躍喊道:“爺爺看到我了,爺爺看到我了——”

宋洮和宋停雲對視一眼,宋停雲出聲問道:“爺爺怎麽來了?”

宋洮表情冷峻,隻是居高臨下的朝著觀戰台那邊看過去,好像那裏即將發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三哥——”宋晨曦心思細膩,極其的敏感。她看著宋洮凝重的表情,說道:“爺爺過來——是要找李牧羊麻煩嗎?”

“晨曦——”宋洮的視線盯著前方不曾轉移,沉聲說道:“爺爺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宋家好,為了我們好。不要阻攔,更不要埋怨。”

“是嗎?”宋晨曦一臉的迷惑,說道:“可是,李牧羊也沒想過要傷害宋家啊。為了宋家好,我們就可以隨便傷害別人嗎?”

“——”

如果說在西風帝國,有一個人在民間的影響力比木鼎一還高,那個人一定是宋孤獨。

如果說在西風帝國,有一個人在官場的影響力比楚先達還大,那個人一定是宋孤獨。

所以,當宋孤獨突然間出現在嵐山之上,神劍廣場上空之時,在場諸人神情各異,卻又不得不做出迎接的姿態。

西風君王楚先達快步走向宋孤獨,關心地說道:“宋老怎麽親自來了?有什麽事情,吩咐家裏的小輩們去做就行了。哪能勞您大駕?外麵天寒地凍的,可要注意身體啊。”

“不礙事。”宋孤獨雲淡風輕地說道。

“見過宋老。”

“見過國相大人——”

在場眾人紛紛上前向宋孤獨問好請安,更遠一些的人沒資格上前,都是躬著腰背,遠遠的行鞠躬拱手禮。

崔洗塵看來和宋孤獨交情頗厚,熱情的上前寒暄,笑嗬嗬地說道:“恭喜宋老,賀喜宋老。剛才見到香陣衝天,花開滿城——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一定是宋老再次破境了吧?多少年了,咱們天都城沒有見到這般的繁花似錦盛況。今日得見,實在是與有榮焉。”

宋孤獨點了點頭,說道:“有所感悟,所以就想著出來看看。”

“宋老是應當多出來看看。”崔洗塵出聲說道:“天都城日新月異,英雄少年層出不窮。我每日得見,都情不自禁的在心裏生出感懷之歎,這天下終究是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些老家夥都應當殆養天年了。”

“老不在年紀,而在心態。”宋孤獨說道。“心不老,人便不老。枯榮之境,返老返童。不就是因為心情舒暢,胸懷寬廣、意念通達,氣血流暢——所以,方可以勝過那日月星辰,天道綱常。”

“受教了。”崔洗塵躬身行禮。

陸行空雖然不喜歡宋孤獨,但是宋老頭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裏,他還是上前拱了拱手,說道:“見過國相大人。”

宋孤獨若有所思的看著宋孤獨,良久,說道:“行空最近收獲頗大,看來修行路上又有突破?”

陸行空心中微驚,他已經努力的掩飾掉所有的痕跡,卻沒想到仍然瞞不過這個老家夥的眼睛。

他的表情平靜,從容說道:“小有收獲而已。和國相大人一腳踏入神遊之境相比,實在是相差甚遠。螢蟲之光,安可與皓月爭輝?”

宋孤獨搖了搖頭,說道:“每一次的進步都是進步,每一點的收獲也都是收獲。不積跬步,何以至千裏之外?”

“國相大人所言甚是。”陸行空沉聲說道。

宋孤獨的視線看向福王,福王滿臉的恨意,眼球充血,對著宋孤獨拱手行禮,說道:“見過宋老。”

宋孤獨看著楚潯被挖掉的雙眼,皺眉問道:“所為何事?怎麽一言不合就挖人眼球?不過就是一個孩子而已。”

“宋老——”福王像是遇到了知音似的,語帶哭腔地喊道:“宋老,你要給我們做主啊。陸行空這個老匹夫欺人太甚,楚潯不過是言語上衝撞了他而已,他就動手挖人雙眼——他以武欺人,持強淩弱,隻有宋老能夠替犬子討回公道了。”

“所為何事?”宋孤獨出聲問道。

福王稍微猶豫,還是如實回答著說道:“楚潯懷疑李牧羊的身份,說他有可能是一頭惡龍——結果陸行空老匹夫便勃然大怒,動手傷人。”

“福王所言差矣。”陸行空反擊說道。“是小王爺有言在先,說測驗之後,倘若李牧羊不是龍族,他就自戳雙眼謝罪——在場諸公,皆是人證。難道福王忘記了嗎?”

“童言無忌,豈可當真?”福王怒聲喝道。雖然他不是隻有楚潯這一個兒子,但是心裏最寵愛的卻是楚潯。而且,這是他選定好的接班人選。現在被陸行空給挖掉雙眼,簡直等同於斬斷他的**,讓他“斷子絕孫”。

“童言無忌?”陸行空狂笑出聲。他指著坐在神劍廣場上的李牧羊,說道:“小王爺年歲幾何?李牧羊又年歲幾何?李牧羊和小王爺同齡之人,卻在你們的逼迫下和木鼎一這般的對手決戰。傷痕累累,死裏逃生,才剛剛有了一點點喘息之機,你們就跳出來誣蔑他是龍族,想要將其趕盡殺絕,不留活路——這就是你們對待同齡人的態度?你們家的孩子是孩子,別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

“既如此——”宋孤獨轉身看向李牧羊所在的方向,出聲問道:“李牧羊到底是不是龍族?”

“宋老有所不知。”楚先達出聲說道:“我命欽天觀的數位真人吟唱《屠龍歌》測驗,李牧羊不曾有任何的反應,更沒有表現出絲毫龍族特征。李易風道長親自做出鑒定結果,李牧羊不是龍族,而是我們人族——”

“李易風——”宋孤獨嘴裏咀嚼著這個名字,然後輕輕歎息,說道:“實在荒謬,事實真相還不清楚,卻已經挖人雙眼,毀人聲譽。太過草率啊。”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