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陸行空笑容詭異,福王出聲問道“國尉大人笑什麽?”

“笑我們在這裏幹什麽。”陸行空朗聲說道。

“那麽國尉大人覺得——我們在這裏幹什麽?”

“誅殺英才而已。”陸行空“謔”地一聲推案而起,虎目掃視眾生,說道:“用各種各樣的辦法,局勢或者大義,將西風百年難遇的少年英才給逼迫到如此境地,然後一劍斬殺——這不就是我們這些人在這裏的目的?”

“陸行空,比武切磋,勝負難料——”

“話是這麽說。”陸行空打斷崔洗塵的話,笑容猙獰,說道:“難道台上的諸位,還有場下的諸位——有誰不知道結果如何嗎?還有人相信勝負難料這樣的鬼話嗎?大家所期待的,不過是一場幹淨利落的虐殺而已——每個人都在等待著李牧羊被人一劍砍掉腦袋,難道不是這樣嗎?”

“——”

全場再一次鴉雀無聲。

真話真是難聽啊。

說真話的人真是討厭啊。

而且,今天一下子遇到了兩個。

陸行空聲若雷霆,怒聲喝道:“我們到底在這裏做什麽?”

嘩啦啦——

威嚴所至,眾人紛紛後退。

就連那些負責維持秩序不讓平民靠近戰場核心的飛羽軍們也受此氣勢所嚇,連續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腳跟。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才有人低聲喝道。

“回家,我們回家——”

“不打了,我們不看了——”

“李牧羊不應該死——不應該殺李牧羊——”

……

“李牧羊不應該死。”有人語帶哭腔喊道:“為什麽一定要殺李牧羊?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這場比鬥我們不看了,我們不希望李牧羊死——”

“李牧羊——李牧羊——李牧羊——”

……

突然之間,所有人都喊叫著李牧羊的名字。

海嘯山鳴。

那不是景仰,那不是尊重,更不是什麽崇拜——隻是因為,他們覺得李牧羊和他們是同一類人,李牧羊是他們中的一員,是他們的兄長或者弟弟。

一個如此優秀的年輕人,為什麽非要被人給一劍斬殺呢?

為什麽?這對李牧羊公平嗎?

誰也沒有想到,局勢會發展到如此這般令人難堪的境地。

李牧羊嚴厲控訴,聲聲啼血,將事實真相呈現在觀眾眼前,引發眾人的思考。陸行空這種大人物站出來強力支持,讓那些原本還猶豫觀望或者沒有勇氣表達的平民瞬間找到了旗幟,找到了站位的方向和宣泄口。

此時此刻,他們不同意誅殺李牧羊。

從剛剛開始的人人喊殺,到現在的阻止殺伐,這是一場局勢上的勝利,也是一場氣勢上的勝利。

至少,李牧羊現在不再是委屈出戰,也不再是“受恩”而戰。

他是被迫出戰,被他們挾裹以大義然後丟在這神劍廣場——

繁花似錦的遮羞布給撕扯掉,再將**裸的真相呈現在人前,然後丟給那高台之上的一些人一個難題:這一戰還要不要打下去?上意是不是要和民意相違背?

如果殺了李牧羊,又會引來什麽樣的連鎖反應?

李牧羊一臉感激的看著陸行空,此時此刻,當著西風君王以及文武百官的麵說出這種話,那是完全的將自己置立於君王和百官的對立麵,將自己變成眾矢之的——就是親爺爺也不過如此了吧?

李牧羊整理衣冠,對著陸行空所站立的位置深深鞠躬。

陸行空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拳頭握起咯嘣咯嘣作響。

“說完了嗎?”木鼎一看著李牧羊,出聲問道。

這個老家夥果然是皮糙肉厚啊,現在所有的人都吆喝著不要讓李牧羊死時,他依然不為所動,一幅“我手裏的長劍已經饑渴難奈”的模樣。

於他而言,世間事務皆是俗事,世間之人皆是俗人。

他要幹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功,不管外界怎麽說怎麽看。

止水劍法,劍如流水,心如止水。

木浴白因雪球而起貪念,破了心境,所以大敗。

木鼎一卻是真正的做到了心如止水。

心念起,心念落。

不染塵埃,不理世人。

“說完了。”李牧羊出聲說道。

“那就開始吧。”木鼎一出聲說道。

李牧羊冷笑,說道:“你當真以為,你一定就可以將我殺掉嗎?”

木鼎一微微皺眉,說道:“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廢話這麽多的對手,有你說話的這些時間,我們的戰鬥早就應該開始也應該結束了——不過,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有舌燦蓮花的本事。可是,又有什麽意義呢?”

“你奢望他們能夠記住什麽?今天他們會為你所說的話陷入沉默,會為你所遭遇的一切感覺到不公。明天呢?一覺醒來,他們就全部都忘記了。什麽都不會再記起來。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著他們——生計。他們要想著自己要怎麽樣活著,怎麽樣才能夠活得更好。”

“所以,最終讓你保持尊嚴或者性命的——也不過是你手裏的那把劍而已。”

李牧羊輕輕歎息,說道:“老而不死是為賊,古人真是誠不欺我。”

木鼎一的手掌朝著天空中一招,天空中的烏雲翻滾起來,然後朝著兩邊撕扯,巨大的口子中間露出耀眼的白光。

嗖——

一把藍色的巨劍便落在了他的手心。

那把藍色大劍猶如飛虹,有形而無實。

更讓人覺得詫異的是,靜靜傾聽,裏麵還有嘩啦啦的水聲在流動著。

那是一把由天外之水凝結而成的水劍。

水無常形,而能融萬物。

木鼎一手持長劍,長劍劍刃指向李牧羊,沉聲說道:“拔劍。”

“我不用劍。”李牧羊說道。

木鼎一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李牧羊舉起了手裏的大劍。

他的人就像是一團雲,他手裏的劍就像是一汪水。

沒有任何耀眼的電光或者激烈的勁氣爆炸的聲音。

他就那麽當著李牧羊的麵,在他雙眼的注視下,就那麽輕飄飄的舉起了手裏的長劍。

然後,一劍斬下。

止水劍法之斬字訣!

長劍斬向李牧羊的腦袋,斬向李牧羊的身體。

長劍很長,巨劍很巨,將李牧羊的整個身體都給籠罩其中。

可是,無數人都看出一種很荒謬的感覺。

這算是什麽劍啊?

這就是劍神的父親——所使出來的絕世劍法?

要知道,李牧羊隻需要後退一步,就能夠躲開這一劍。

李牧羊隻需要速度更快一些的轟過去一劍,就能夠將他逼入絕境。

“木老神仙——這算是什麽劍法啊?這就是止水劍法的精髓嗎?”

“看起來很普通好不好,難怪我們的西風劍神被一個無名小子給打得重傷——這樣的劍法,早知道我也去挑戰了——”

“徒有虛名——止水劍法徒有虛名——”

……

高台之上的人卻一個個的表情冷峻,神色緊張的看著木鼎一斬出來的這一劍。

他們都知道,老神仙就是老神仙,數十年前就已經是西風劍神戰敗無數強者的老神仙,閉關多年修行破境,現在的實力修為定然要比以前高上許多許多。

可是,到底達到了什麽境界,還需要他施展出來絕技才可以知道。

“木老神仙這一劍——已經超凡脫俗,讓人望塵莫及。”崔洗塵輕輕的感歎著說道。

“止水劍法——”陸行空眼神死死的盯著那一劍,心裏驚懼萬分。“這一劍濕潤如水,卻又隱含雷霆。劍勢越平和,劍意也就越濃烈。當然,這所有的劍意和殺氣都包裹在那一汪藍色的清泉之中,沒有絲毫的溢出和浪費——”

“但是,當他突然間釋放或者爆發的那一刹那——如山崩海嘯,瞬間就將人類的肉體之軀給卷入吞噬。”

最緊張的人還是李牧羊。

雖然他很討厭這個老怪物,但是卻不得不承認,木鼎一是他生平遇到的最厲害的人類高手。

畢竟,雪球隻是一隻小動物。或者說是一個能量體。

他站在木鼎一的對麵,睜大眼睛看著他舉起了劍,睜大眼睛看著他掄起大劍朝著自己劈來。

他甚至能夠看到他大劍之上水流的軌跡,甚至能夠聽到那嘩啦啦的聲響——

李牧羊閉上了眼睛。

閉上眼睛卻不是因為害怕。

而是因為他在回憶。

在他將自己鎖在小園裏麵的那幾日裏,他沒有急著去修行破境,因為現在無論他多麽用功都沒有太大的作用。

數日之功,怎麽可能和老怪物百年修為相抗衡?

他所能夠做的,就是進入龍王的眼淚裏麵,拚命的去搜索,拚命的去尋找,看看裏麵有沒有那頭黑龍麵對絕世劍法時是如何應對的。

龍族庇護,終於還是讓他發現了一招克敵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