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羊轉身,就看到宋晨曦的小丫鬟小星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牧羊公子,牧羊公子——不要走,請你不要走——”小星跑了過來,抱住李牧羊的胳膊說道。

李思念的眉毛挑了挑,走過來將小星的手臂從李牧羊的手臂上麵強行拽了下來。

小星小孩子心性,不服氣的瞪了李思念一眼,再次伸手想要抱住李牧羊,卻發現李思念已經搶先一步摟住了李牧羊的胳膊。

“哼。”小星冷哼一聲,隻能作罷。

“我沒有準備走,隻是他們不許我進去,我也無可奈何。”李牧羊指了指那些門衛,笑著說道。

“哼。”小星再次朝著那些門衛“哼”了一聲。那些門衛像是極其怕她,訕訕地陪著笑臉。

她看向李牧羊,說道:“牧羊公子,你不要走好不好?小姐知道你這兩日定然會過來,所以讓我和小月輪流到門口查看。現在恰好輪到小星來輪值了,牧羊公子要是這麽走了的話,小姐一定會責怪我的。小姐傷心,小星也傷心。小姐難過,小星也會難過。牧羊公子,你不要走好不好?小姐一直都在等著你呢。”

李牧羊看向李思念,李思念昂著小臉,說道:“你自己決定就好,看我幹什麽?”

李牧羊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麻煩小星小姐帶路吧。”

“哼,我就知道你會回去。”李思念鄙夷說道。

“——”

“讓開,牧羊公子是小姐邀請來的貴客,你們再敢攔截,板子伺候。”小星吆喝著說道。

“是是。”門衛低頭哈腰的道歉。“小星姑娘,我們也是職責所在,身不由已。身不由已。”

在小星的帶領下,李牧羊終於跨進了宋家府邸,也終於見識到了宋晨曦在宋家是多麽的受人寵愛。

按照於大戶人家的慣例,府邸正中心的東邊院樓都是給家族裏麵的一家之主來居住,東方是日出之地,也是紫氣東來之氣。一是為了顯示對家主尊重愛戴,另外也有家主鎮守東方護家族安寧的意思。

穿過假山亭廊,池林水榭,宋晨曦居住的院落就在最東邊的最核心位置。

宋家府邸比陸府更加豪華大氣,很多細節都獨具匠心,體現其“帝國文庫”的書香之氣。

宋晨曦抱著一個漂亮之極的黃金楠小手爐迎在院子門口,小月提著龍血燈寸步不離,絕對不讓宋晨曦脫離龍血燈光的照射範圍之外。

李牧羊像是心有所感,朝著那龍血燈看了一眼。

那龍血燈剛剛開始沒有任何反應,一滴滴龍血仍然在那琉璃罩裏麵瘋狂的跳動著,掙紮著,就像是想要破體而出一般。

很快的,它們漸漸的平息安靜下來。

它們不再跳動,不再掙紮,那龍血也不再沸騰。

燈光驟黯,那將宋晨曦籠罩其中的金色光華也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啊——”小月驚呼出聲,看著手裏的龍血燈喊道:“龍血燈滅了,龍血燈滅了——不是說萬年不滅嗎?怎麽會滅呢?是不是沒有油了?”

“龍血燈燒得是龍血,龍血還在裏麵呢,要油做什麽?”小星反應更加靈敏一些,她快步跑過去攙扶著宋晨曦,說道:“小姐,我們快快回去。外麵天寒冷地凍,你的身體恐怕受不了。”

“好——”宋晨曦艱難地說道。她的臉色更白,身體哆嗦,就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從炎熱的夏天一下子被丟到寒冷的冬天,這對一個體質孱弱的女孩子來說確實是難以承受的傷痛。

李牧羊知道因為自己的原因,所以導致了龍血燈裏麵的龍血不再憤怒,也不再沸騰。不沸騰的話就沒有熱量傳遞出來,宋晨曦怕是扛不住那無處不在的冷風和寒意。

李牧羊上前一步,快速的握住了宋晨曦的小手。

宋晨曦瞪大眼睛。

小星和小月也瞪大眼睛。

李思念的眼睛瞪得最大。

所有人都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李牧羊,想不明白他為何竟然敢行如此無禮狂妄之事——要知道,這裏是宋家府邸,宋晨曦是宋家未出閣的小姐,無論是身份還是名譽都不是李牧羊可以染指的。這樁事情被任何一個宋家人看到,都會立即命人將李牧羊給斬成碎段。

“哥——”李思念終於反應過來,小聲提醒著說道:“哥,你在幹什麽?”

李牧羊看著宋晨曦,溫聲問道:“感覺好些了吧?”

“啊?”宋晨曦的睫毛眨了眨,嬌俏的小臉兒仰得高高的,看著比她要高上一個頭的李牧羊。直到現在她才發現有一股溫暖的氣流從李牧羊的手掌傳遞出來,流遍她的全身,她那剛剛幾乎要被凍僵的身體再一次的恢複了原狀。她能夠自由的呼吸,也能夠正常的說話,身體不需要別人攙扶也可以自由的行走了——當然,李牧羊除外。

“應該好些了吧?”李牧羊笑著問道。宋晨曦的手很少,也很白。觸摸上去的時候有種來自骨子裏的寒意,就像是沒有任何溫度似的。

宋晨曦連連點頭,說道:“好多了。都感覺不到寒冷了呢。”

進了主廳,屋子裏沒有炭火卻仍然溫暖如夏,顯然,宋家對宋晨曦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屋子四角各懸浮著一盞火麒麟的火焱燈。這些燈光同樣的在釋放出曖意,保護著宋晨曦的身體不受寒氣所侵。

李思念撇了撇嘴,低聲說道:“真奢侈。”

李牧羊笑了笑,看著宋晨曦說道:“宋小姐知道我今日要來?”

“嗯。”宋晨曦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牧羊公子受止水劍館的老神仙所邀,將於數日之後與其在劍神廣場一較高下。倘若牧羊公子不想失信於人,定然會在大戰之前前來應諾,也算是解決自己的一樁小小心事,所以我就讓小星小月輪流去門口守候,總算是把牧羊公子給等來了。”

李牧羊點頭微笑,心想,這個女孩子倒也是心思細膩之輩,外表的孱弱給了她一層天然的保護色。

“這是我的妹妹李思念。”李牧羊指著李思念說道。

“思念姐姐,久仰大名了。”宋晨曦對著李思念行了一個貴族禮,說道:“思念姐姐初至天都時,晨曦就很想見上一麵了。隻是那個時候晨曦身體不適,一直臥病在床,沒辦法出行,隻能作罷。”

“宋小姐——”李思念也跟著行禮。在內心深處,李思念是不喜歡宋晨曦的。

因為,她和崔小心是閨中密友。她也知道哥哥對崔小心的感情,雖然崔小心那邊一直沒有任何的回應,但是,終究她對哥哥與其它人是不同的——

這個宋家的小姐論家世不輸給崔小心,論樣貌也不輸給崔小心。最最要命的是,她一幅嬌弱可愛的模樣,任是任何男人看到都會心生憐惜,生起將其好好愛護的衝動。

“要是哥哥喜歡上她了,那小心姐姐怎麽辦?”

可是,宋晨曦的美是男女通殺的。不僅僅男人看到會生出憐惜之心,就是同為女子,見到她這般斯文有禮的模樣,也忍不住想要和她更加親近一些。

“思念姐姐還是叫我晨曦吧。我的哥哥姐姐們都是這麽叫我的。”宋晨曦笑著說道。“既然今日有緣相見,以後思念姐姐可要常來,我終日裏也隻是一個人,想要找個人說說話都難。”

“好。”李思念伸手握住宋晨曦的小手,說道:“我以後常來陪你。我哥不來,我也會來的。”

“謝謝思念姐姐。”宋晨曦蒼白的小臉綻放出笑顏。

宋晨曦看著那盞龍血燈,表情憂傷地說道:“我天生體寒,最是畏冷。每個冬天都很難熬。爺爺將其送給我的時候,說是萬年不滅,可以保護我平安健康一生。現在龍血燈也滅了,可能——可能沒有什麽能夠保我一生平安。”

李牧羊輕輕歎息,知道她在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難以支撐太久。李牧羊不懂醫術,不過,既然連宋家那位無所不知的老爺子都搞不定的疾病,怕是自己也沒有辦法吧?

李牧羊指著那龍血燈,笑著說道:“它不是一直亮著嗎?證明宋小姐定然會一生無憂,平安喜樂。”

“啊?”宋晨曦轉過身去,看著小月手裏提著的龍血燈,發現龍血再次沸騰,金黃色的光輝再一次將她給籠罩起來。“剛才明明已經滅了啊?怎麽會再次燃燒起來?”

“是啊。”小月一直提著龍血燈,更是一臉迷惑的模樣,說道:“怎麽又好了?”

“可能是因為龍血燈也舍不得離開你們家小姐,想要再多陪她一段時間吧。”

“嗯。一定是這樣。”小月無比肯定的點頭,說道:“我們家小姐那麽漂亮,那麽善良,每個人都想要她平平安安的。”

李牧羊笑著說道:“那我們來作畫吧?”

“好的。”宋晨曦高興地說道,龍血燈再次亮了起來,心結也瞬間解開。“有勞牧羊公子了。”

“客氣。”李牧羊笑著說道。“晨曦小姐想要在何處作畫?以何處景點入畫?”

宋晨曦想了想,說道:“我喜歡雪,可是她們總不許我出去。今日就以這滿院的風雪作畫吧?”

“小姐不要。”

“小姐,老爺會責怪我們的。”

李牧羊擺了擺手,笑著說道:“無妨,隻要提著這龍血燈就好。我也不會耽擱太多的時間。”

“牧羊公子,真的沒問題嗎?”

“我說沒問題,那就一定不會有問題的。”李牧羊無比肯定地說道。

李牧羊原本的構思是想讓宋晨曦提著龍血燈朝著小院院門走去,像是聽到了誰的呼喚而回眸一笑,他要的就是這回眸時的笑臉。以此作畫,定能傳神。

但是畫了幾筆之後,覺得此畫成了之後太悲,就將其撕扯下來揉成了一團。

“牧羊公子——可是有什麽問題?”宋晨曦小心的問道。

“我們換一種畫法。”李牧羊笑著說道。“你提著龍血燈推開院門,漫天風雪在你的眼前,在你的身後,在你的四周,我要畫的就是你推開院門的那一瞬間——”

“明白了。”宋晨曦冰雪聰明,瞬間就領會了李牧羊突然間改變思路的善意,對著他深深鞠躬,說道:“晨曦感謝牧羊公子。”

“無須如此。”李牧羊趕緊過去將她扶起。

風越大,雪更大。

漫天風雪之中,幽深的院門緊閉。

仿佛聽到了腳步輕挪的時候,然後,一個身穿白衣,披黑襖,手裏提著龍血燈的漂亮少女推開院門,出現在畫者的眼前。

在這少女明媚的笑顏之下,那漫天風雪都是如此的蒼白失色。

李牧羊將那一刹間的美景牢記於心,然後手臂揮舞,宣紙沙沙。李思念、小星小月以及從門外走過來的宋晨曦站在一旁觀看。

她們沉默無聲,就連呼吸也小心翼翼,生怕打擾了正入神創作的李牧羊。

片刻功夫,一幅《少女推門圖》便躍然紙上。

“啊,真的是小姐呢,太像了——”小星驚呼。

“好漂亮,小姐好漂亮——”小月說道。

李思念看看身邊的宋晨曦,又看看李牧羊,心裏有一些喜悅又酸澀的感覺。

以前她努力的想要把自己身邊的一些朋友閨蜜推薦給哥哥,想讓他們認識,甚至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但是無論她怎麽努力遊說蠱惑,那些女孩子都對哥哥沒有任何的興趣。

現在,哥哥變得越來越優秀,容貌也越來越好看,他能夠和帝國最優秀的女孩子交往,而且這些女孩子看向他的眼神是那麽的欽佩仰慕——

她很高興,為自己的哥哥高興。哥哥終於成為一個最優秀的男人,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她的心裏又有些酸澀,因為從此以後,哥哥就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哥哥了——